黑泽森林,一片毫不起眼的森林。
但是,因为森林位于天元古地,所以,即便这片苍莽的山林毫无特点,也因此而蒙上了一层神秘而恐怖的色彩。
清晨,莽苍的山林中浓雾弥漫,明亮的阳光透过雾霭直射下来,形成了一道道淡金色的光线,如同千万条丝绦从天空垂落,神圣而瑰美。
但,这片林子很静,静得压抑。
万籁俱静的古林中,一条修长的人影踏雾而行,在一道道金色光柱中穿行,步伐坚定而沉稳。
淡淡金光照耀下,映射出他的脸庞,这是一位少年,清秀的脸庞,笔直的剑眉,恬淡的神情,如同一位邻家大男孩一般,干净而纯真。
但,这也是一位装在套子里的人。
一袭肥大的黑色长袍将少年裹得严严实实,宽大的黑色帽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他大半脸庞。
压低的帽檐,在清晨阳光的斜射下,形成了一片阴影,遮挡住了少年的双眸。只有在帽檐不经意的扬动下,才会露出那一双与少年年龄极不相衬的眼眸。
少年的双眼很漂亮与干净,但这双眼却很淡漠,淡漠的几近空洞,仿佛看淡了红尘万丈,经历了万世沧桑,如今已然放下了一切。
少年一步步走着,他的步伐很稳,不疾不徐,那双被帽檐遮挡的眼眸空洞洞的看着前方,没有半点波动。
他如同幽灵般,身裹黑色长袍,无声无息的行走在这片压抑而寂静的林子中。
那稍显老旧的肥大长袍套在他的身上,仿佛一道屏障,套住了他,同时也隔绝了世界。
…………
清晨,莽苍的山林间其实很美,云海翻腾,刚从山头跳脱出来的金乌为云雾染上了一层金色,雾霭滚动间,纷纷扬扬,如同一粒粒金粉飘落。
但即便是这种美丽的景象,依旧掩盖不了黑泽森林特有的浓郁气味,那种浓浓的土腥味混合着各种物质腐败的臭味,充斥着整片山林,令人闻之欲呕。
这里的环境太糟糕了,平日里,黑泽森林中不会有人迹出没。但今天,这片号称毒物乐园的地方却是格外热闹。
哒哒哒……
一阵散乱的脚步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古木参天,藤蔓缠绕的黑泽森林中,一行六人手持刀剑硬弓,横冲直撞,毫无顾忌地行走在这片诡异的古森林中。
这六人五男一女,个个气息悠长而沉稳。走在后面的是三位奴仆一般的大汉,三十岁左右,虎背熊腰,面目狰狞,黝黑的皮肤泛着金属色泽,浑身煞气滚滚,高大的身体如同铁塔般,压迫性极强。
这三人手持硬弓,背上背着箭筒,腰间还挂着一柄鬼头大刀,一双双精光四溢的眸子打量着四周,他们步伐稳健,紧紧的跟在三位气质雍容的青年后面,神情戒备着。
“李云东,你******,带本公子来的这是什么鬼地方!再待下去,本公子没有被毒虫咬死,也迟早会被这里的臭味熏死!真是岂有此理,本公子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鸟罪……”走在前面的,一位二十出头的白衣少年,拧着微微上挑的眉头,气急败坏的朝着他旁边的青衣少年吼道。
说话间,白衣公子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则提着身上那华丽而昂贵的长袍,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踩着地面上黑泥,不让一粒黑土沾到华美长袍上。
虽然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从白衣公子那青黑青黑的脸色和闷声闷气的叫骂声中,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心情有多糟糕。
“是,是……,云东死罪,死罪。王公子乃是天之骄子,非云东这种卑贱之人可比,自然不应涉此污秽之地。只是,那泰坦毒蟒战力强大,云东不是对手,否则,云东必定亲手将毒蟒之心奉上,岂敢劳动公子大驾。”白衣公子旁边,身穿青衣长袍的消瘦青年弓着腰,削瘦的长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唯唯诺诺道。
“笨蛋,这毒蟒之心如此珍贵,当然要奉送给彩儿了,只有彩儿才配享用如此宝物。”啪的一声,白衣公子毫不客气,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扇在青袍青年头上。
“王公子教训的是,教训的是,彩儿小姐风姿绝世,只有彩儿小姐这种绝代佳丽,才配享受公子的这番苦心。”被打了一巴掌,青衣青年李云东那张清瘦的长脸上毫无恼怒之色,看似有些狡诈的眼珠转了转,立即低下了头,举动间反而更加恭敬了。
“算你会说话。”白衣王公子眉毛一挑,如同柳叶般狭长的眼眸带着浓浓的鄙夷之色斜晲了青衣青年李云东一眼,脸色总算稍微好看了点。
紧接着,白衣王公子快步走了两步,追上前方身姿婀娜的蓝色长裙女子,满脸讨好道:“彩儿,你要什么修炼资源只管和我说就好了,我爹是我王家雄血镇这一脉的主事人,什么天材地宝没有?!我们又何必来这里遭罪呢?”
少女十八九岁,身姿婀娜,蓝色长裙飘飘,青丝飞舞,宛若一位即将飞升而去的仙子般。她转过头,姣好的容颜平静无波,明媚地秋水之眸斜晲了白衣王公子一眼,那种淡淡的不屑与高高在上的姿态,和王公子面对青衣男子时一般无二,“向你要?我唐家为天元第一家族,什么修炼资源没有?本小姐若想不劳而获,家族中自有资源送来,若向你要,岂不是在丢我唐家的脸吗?”
白衣王公子提着华丽白袍下摆的手猛然一僵,狭长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与怨恨,但紧接着他又若无其事道:“彩儿,毒蟒之心虽然珍贵,但……”
就在这时,浓雾弥漫的林间传来些许响动……
“谁?!”蓝裙女子第一个发现,她眼眸如电,猛然转头看向右前方,清丽的俏脸上布满寒霜。
“妈的!”话语被打断,白衣公子暗自低骂一声,而后也是神色恼怒的看向右前方。与此同时,青衣奴仆一般的李云东猛然向前两步,如临大敌般的挡在蓝裙女子与白衣公子前面,紧紧的注视着右前方的树林。
后方,三位大汉更是张弓搭箭,浑身煞气崩云,如同一头头即将噬人的猛虎般,犀利而嗜血的眸子死死的注视着响动声传来之处。
哒哒哒!
一串沉稳的脚步声从浓雾中传出,富有韵律的步伐敲击在众人心头,牵引着六人的神经。
呼!
洁白雾霭轻微翻滚,在六人那紧张的注目下,一道模糊的身影慢慢的从浓浓的雾气中走出。
那是一位少年,大大的黑色帽子下显露出他的面容,一张极其年轻的脸庞,清秀平静。少年身披一袭肥大的黑袍,长筒靴子也是黑色的,踩着不疾不徐的脚步缓缓从白雾中走出。
少年的双眼很淡漠,在阴影的晃动下若隐若现,他像是没有看见这一行人一般,漆黑的眼眸中神色没有半点波动,淡漠的目光就这么直直的注视着前方,脚步依旧是那么的沉稳而富有韵律。
那沉稳的步伐、深沉的着装与一双淡漠而空洞的眼眸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与他年轻的外表极其不相称的气质。
“呼!”
看着来人,蓝裙女子首先松了口气,清丽俏脸上那如临大敌的神色也顿时消散,平静的眸子打量了少年两眼,接着便扭过头去了。
呼!一旁,白衣王公子也轻吐了口气,洁白无须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傲然与轻佻的神情。他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帝王般,一双狭长而微微上挑的眸子斜视的少年一眼,薄薄的唇角扯过一丝森冷的蔑笑,轻描淡写的吐出一串命令,“一个还没突破拓荒的蝼蚁而已,竟然敢吓唬彩儿与本公子,杀了吧。”
说完,他挥手掸了掸洁白的华美衣袍,再也没看少年一眼。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在他眼里,似乎比粘在他衣袍上的尘土都更加微不足道。
“是!”
后方,一位身穿黄色短衫的大汉恭敬应道。
咯吱!宽大的硬弓在大汉粗糙的大手中被缓缓拉开,锋利的铁箭闪烁着寒光,那锋劲仿佛透过空间,直接作用在一直往前走去的黑袍少年身上。
“真的不怕死吗?!”
看着少年那平静无波的漆黑眼眸与镇定的步伐,黄衫大汉大嘴缓缓裂开,露出一个狰狞而戏虐的笑容。
“那你就去死吧!”大汉暴喝。
嗖!
锋利的箭矢如同流星般,闪烁着阴冷的光芒,猛然射向黑袍少年。
“走吧!蝼蚁而已,不值得关注。”见利箭射出,白衣公子扬了扬白袍,率先迈动脚步,向前走去,那张高傲而刻薄的脸上扬起一抹淡漠的笑容,“且,此人必死无疑!”
“嗯。”蓝裙女子点点头,从始至终,她的眼眸再也没有朝黑衣少年看过一眼。
白衣王公子前方,李云东飞快地低下了头,只是在低头的瞬间,他那眼中打量黑袍少年时的精明之色瞬间消散,而后他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谄媚的笑容,腰身一躬到底,“彩儿小姐,王公子,请!”
白衣王公子高傲的一摆头,鼻孔朝天,抬起脚就要往前走。但,就在这时……
轰!
一道低沉的炸响,伴随着箭矢断裂的声音,响彻这片区域。
“我名晋天。”宽大的黑帽下,一段淡漠的话语从黑袍少年嘴中轻轻吐出,“尊天,循道。杀人者,人恒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