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这样的天气,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交错相交的马路上,车子正在缓缓行驶着,马路对面的红灯骤然亮起,开始了倒计时。
“30...29...28...”
林骁莫站在马路上,看着不远处的红灯一闪一闪,在黑暗的夜里显得格外醒目。
距离那条斑马线,他走过去还需要一点时间,正好现在倒计时,林骁莫一瘸一瘸的走着,步子一高一低,虽然走的极慢,但是他的眼里还是充满了笑意。
他低下头,眼神专注看着手里的盒子,指腹轻轻摩擦着盒子的边缘。还有几分钟,他就可以见到乔月白了。
自从高中他转学后,已经有大概三年的时间没有见到她了,若不是上次在大街上,看到乔月白的身影。
林骁莫简直要怀疑自己在做梦,他一路跟着乔月白,看着乔月白缓缓走进小区里,她比以前更瘦了,单薄的背影令他心里有些心疼。
即使离着远远的一片,林骁莫还是能够感觉到乔月白过得或许并不快乐,以前的乔月白走路带风,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明朗的气息。可是现在他看到的,却是乔月白低垂着头,仿若机械般走在马路上,连他叫了她一声也没有听见。
林骁莫想,今天是乔月白的生日。他借助高中的人脉打听到了乔月白在哪所大学,知道了她家的具体位置,同时也知道了她的情感史。
随意被人抛弃的感觉,林骁莫想,那一定特别难过。每每他想到顾盼宵抛弃乔月白独自出国留学,他的心里就升起一股怒气。
林骁莫很想很想去找乔月白,可是他如今已成废人,他已经没有资格站在乔月白的身边。
他的右腿之前一次为了杨书舒,遭受轻伤。
后来一次的绑架事件,他被人报复,右腿遭受重创。
虽然林骁莫被送往外地接受了更好的医疗,可是倾尽全力,他的右腿虽然可以站起来,可是走路仍是艰难异常,平常需要靠着医用拐杖行走,近一年他才脱离了医用拐杖,独立行走。
随后他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自己亲手做了一条月牙形的项链,作为她的生日礼物。
他会先打一个电话给乔月白,祝她生日快乐。
然后把礼物放在乔月白家的门口,便悄然离去。
林骁莫算好了这一切,他把礼物盒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乔月白的电话。
————————————————————————————————————————————————
于此同时,在房间里放声大哭的乔月白,突然听到了一阵手机铃声。
她猛然抬头,下意识的以为是顾盼宵给她打来的。乔月白仓促的跑下沙发,掠过破成两半的手表,一把拂去那张写着分手的纸张和黄色的盒子,慌乱之中一个杯子被她撞倒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几乎是慌张的跑到茶几边缘,一把拿起电话,迅速按下了接听键,带着哭腔颤抖着声音说出:“阿宵....”
她手上被手表玻璃的伤口还在流着血,蕴染了她整片手掌,她自己却犹不自知。
乔月白听见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月白,我是林骁莫。”
林骁莫已经缓缓走到人行马路旁,等红灯变成绿灯,他便可以前行,路过这条马路,前面不久就是乔月白的家了。
可是如今听见乔月白的声音,他却没有之前那么欣喜。
乔月白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他明显听见那头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还有玻璃碎成渣的声音,还有乔月白接通电话后,那一句‘阿宵’
一切一切联系到一块,林骁莫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乔月白要自杀!
红灯早已变成了绿灯,还有将近10秒的时间,林骁莫来不及思考,便带着有些残缺的右腿前行着。
还有五秒的时候,林骁莫已经走到了路中央,还有三秒的时候,眼看就要走到马路对面了。
他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飞,林骁莫还来不及反应,手已经下意识的抓住了那个装着项链的盒子。林骁莫被摩托车撞飞在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停留在正对着小区的方向。
他躺在黑白色的斑马线上,身体剧烈的颤抖着,身上涌出的大股大股鲜血染红了地面。
这是黑夜中,黑白色相交的红色,绚丽色彩带着浓浓的悲戚。
一阵阵的疼痛随即袭来,像是被人击碎了五脏六腑,他的口中涌出一股腥甜,眼睛仍旧一动一动的看着不远处的小区,包含着无限的留念不舍,那栋楼的上面,还住着乔月白。
他还没能亲手把礼物送给月白呢,还没来的及和月白见面,还没来的及知道月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没能来的及..阻止...她轻生....
可是时间就像在此刻戛然而止,他没来的及重新走进她的世界,就已经悄然离去。
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方正长形的盒子,他的喉咙里又涌出大口的血,带着不甘:“月白,我还是...没能...亲手交给你。”
他最后看了一眼小区,挣扎着想要再看一眼,却突然仿佛被抽尽了全身的力气,蓦然闭上了眼睛,天地茫茫一片,他也最终消失不见。
————————————————————————————————————————————————
乔月白握着电话的手突然一顿,电话那头已然没了声音,她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三年了,没想到林骁莫竟然还会联系她。
浓浓的愧疚感猛然袭来,不知道林骁莫的腿好了没有,他现在过的好不好,身体是否安康,她全然不知。
乔月白准备再拨打一个电话过去,却已经无论如何都拨打不通,她的心里正奇怪,楼外不远处却传来了急救车的声音。
乔月白拿着手机,慢慢走到窗户旁,她伸手把她已经许久不曾拉开的窗帘拉开,外面是沉静的夜色,看的到距离她家的不远处发生了一场交通事故。
马路中央围了密密麻麻的许多人,警察和急救车已经来临,乔月白的胸口突然隐隐不安,说不清的情绪在心中翻腾。
她又重新关上窗帘,隔开了窗外的世界。
看着满室一片的狼藉,想到顾盼宵写给她的分手信,她的眼泪又滴落了下来。
在沙发的角落里,慢慢蹲了下来,抱着自己无助的看着周围。
知道林骁莫的死讯是在一星期后。
彼时乔月白刚从图书馆出来,手里抱着几本刚刚借来的书,顾盼宵的突然离去对她的打击不小,她还未从悲伤的气氛中走出来。
有人在她家的楼下等着,看见她来了,递给她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乔月白认得这个男生,之前林骁莫转校后,就是这个男生把林骁莫写的那张纸带给她的。现在再次遇见,乔月白联想起一个星期前那个雨夜里林骁莫给她打的电话,乔月白的心里开始噔噔的乱跳,觉得隐隐不安。
男生深呼一口气,朝乔月白说道:“我是骁莫的朋友,高中时你也见过。骁莫在一个星期前,11月16号去世的,他生前一个星期为你亲手做了这条项链,他身边的人都知道。骁莫到死也握着这个盒子,他让我转交给你。”
男生不停的说着,乔月白接过那盒子,手指接触的刹那,乔月白感觉上面仿佛还有林骁莫温热的气息,上面有浅浅的血迹,盒子被用力捏过,看的出来林骁莫是有多么重视这个盒子。
乔月白听男生徐徐讲完,心中难以接受,她哽咽着说道:“去世?”
“没错,是一场车祸事故。那天晚上就在离你家不远处的马路上,可恨的是肇事者到现在还没有抓到。当天我们还祝他成功,没想到晚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男生说着说着,眼眶也渐渐泛红,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继续说道:“骁莫临时前抓着这个盒子,除了叮嘱要照顾他的父母,他说他最遗憾的就是没能亲手把这个盒子交给你,没能亲口说一句:我喜欢你。”
乔月白拿着书的手突然一下松开,书掉在地上扑起一片片的灰尘。她恍若不知,伸出手把男生的肩膀抓住,眼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他那天晚上还打电话给我,怎么说去世就去世!”
“这是真的!”男生推开乔月白,说道:“你不觉得愧对于林骁莫吗?他从高中到现在每次事故哪次不是因为你?而你现在,依旧过得好好的。”
11月16日,乔月白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她接收到顾盼宵包裹的那一天,她还在房间里哭的撕心裂肺的时候,林骁莫的电话打了过来,可是只有片刻时间,那边便挂了,她再打过去时已经关机了。
乔月白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时急救车和警车都来了,就在那条马路上,鸣笛声震耳欲聋。他们明明相隔的那么近,乔月白却连林骁莫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为什么没有下去看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也好啊!乔月白在心里一遍遍的谴责自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在地,她慢慢的蹲下,看着自己手里的那长方形的盒子。
乔月白不断的抚摸着盒子上的纹路,上面浅浅淡淡的血迹刺痛了她的眼,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个月牙形的项链,蓝白相交的颜色,中间还有她名字的缩写,这项链的每一条纹路,都是林骁莫刻下的,她一遍遍摸着项链,最终把它放在心间,像是拥抱着林骁莫一样。
林骁莫,陪伴她青春的那个男孩,用生命保护她的男孩,用整个青春爱她的男孩。就在那个雨夜,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她哭泣时出现的纸巾,她饿时的面包,她难过时的嘘寒问暖。
她的桌子上再也不会有他的零食,她再也不能触摸到他的笑脸,一切都一切,都定格在11月16号。
那个笑起来有着两颗小虎牙的少年,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