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出征,浩浩汤汤。
其中孙策亲军八千,孙权所部五千,孙翊车下虎士两千,再有朱治、蒋钦等数千人,总共出征两万余人。
再加上囤积在柴桑处周瑜的一万精锐水军,孙策可以说是拿出了江东的所有家底,来准备这一仗。
先前孙策横扫江东的时候,都是千余人作战,然后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现在江东集结了水路大军共计三万余人,可谓是声势浩大,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感觉。
以前统帅几千人作战,都可以纵横驰骋,现在云集了三万大军,想要有所作为还不是轻而易举?别说是区区江夏太守黄祖,就算是荆州牧刘表亲自督战,恐怕也难挡我江东军威吧?
将士们信心十足,心情良好。
只不过主帐内,孙策却是愁眉不展。
左右下手孙权、孙翊、朱治、蒋钦、陆逊、周泰等人,也都个个面色沉峻。
“我已与七日前手书一封送于刘勋,然而现在庐江兵马迟迟未动,看来刘勋小儿并无出兵南下,劫掠海昏等地粮草之意。”孙策气哼哼的说。
孙权眼睛眯成了一条直线,沉吟道:“刘勋现在手下兵力不下五万,如其不为粮草所动,坚守不出,则我军西进计划恐要生变。”
孙策马上冷哼一声:“生变?便是这天塌了下来,也断无阻我报仇雪恨之可能!”
朱治眉头一挑:“主公的意思……是我军要强攻皖城?”
孙策阴沉沉的道:“若那刘勋迟迟不动,那我等也别无选择!”
孙翊迟疑着道:“大哥,正如二哥所言,皖城乃庐江治所,驻扎兵力不下五万,我军就算合周都督御下一万士卒,也是以寡敌众。兵书有言,若要攻城,需有十倍于守军兵力,方可围歼,五倍于守军兵力,才可强攻。我军兵力……恐有不足。”
孙权很少见的选择了支持孙翊的看法:“三弟所言极是。大哥,以往我大军能够横扫江东,所遇之辈皆是不懂兵法的莽汉或文士。那刘勋虽也是鲁莽之徒,但毕竟从军多年,最基本的守城道理不可能不明白,我军若要强攻,恐怕不易。”
孙策眼光闪烁,迟迟未决。
站在最后位置,很不起眼的陆逊忽然挺身而出,规规矩矩的拱手道:“禀主公,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策瞥了陆逊一眼,很不屑的道:“你是何人?”
陆逊本来就视孙策为仇人,孙翊生怕陆逊闹了脾气,马上出面说和:“大哥,这是小弟帐下一参事,素有才智,不妨听其一言。”
在场中人,除了孙策等个别人之外,都知道眼前这人是陆家的家主陆逊。不过就算你年纪轻轻能管理好陆家,很了不得,可这军情大事,你又能懂什么?
除了孙翊和蒋钦之外,陆逊发现在场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迟疑和讥讽,好在他有足够的定力,心下不乱,当下就抛出了自己的观点,坚定的道:“依在下看,此行必取庐江!”
孙翊马上配合一句:“何以见得?”
陆逊不疾不徐的道:“第一,刘勋乃江东侧翼最大威胁,此人不除,则别想放手一搏,进攻江夏。庐江兵多将广不假,殊不知江夏兵势,只会更强、更壮!若连庐江都攻取不下,何谈江夏?”
“咦?好像有点道理。”
帐内众人看向陆逊的眼神发生了些变化,至少不再像刚才那般轻视。
陆逊咽了口唾沫,又道:“自古江南乃化外之地,冶炼、手工、纺织等各项工业比之北方严重落后。而袁术占领淮南之后,倒行逆施,导致大批能工巧匠纷纷南下避乱,涌入庐江郡。也就是说,若庐江划入我江东领地,则不必在为工业落后所恼。”
这话一出,孙策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陆逊,这话简直说到了他心坎里!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作为江东之主,孙策为江东落败的轻工业愁闷不已,而陆逊的话,毫无疑问是给他的前方点亮了一盏明灯。
孙权也是一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老三这段日子以来屡有惊人的举措,原来是背后有高人辅佐!这个陆伯言,果然有一番见识。”
殊不知陆逊话还未完,马上又道:“还有第三点,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现在,帐内所有人都把耳朵高高的竖起来,生怕错过一个字眼。在他们看来,那第二点已经是非常重要了,难道还有比这更重要的?
这个时候,陆逊却选择了沉默,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下,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的站好。
孙策顿时怒了:“陆家小儿,何为第三点?”
孙翊这时候站了出来,摆摆手道:“大哥,伯言不愿说,小弟来补充上便是。”
“你?”
孙策持怀疑态度,众人也是一样。
孙翊有条不紊的道:“大哥雄心壮志,断无偏安一隅的念想,进军中原是迟早的选择,而庐江,则是我江东对抗中原的军事要地。且以守而言,则可领庐江以守淮河,以淮南广大地区为防御纵深;以攻而言,只需渡过淮河便可进取中原,远比出兵广陵,走徐州路线方便太多,此乃我江东北进的必争之地!”
静。
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在慢慢回味着孙翊这话流露出的道理,军事用途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
“就这么决定了,不论如何,拿下庐江!”
孙策忽然爆发,断然一声,毫不动摇的下了决定。
帐内众将也纷纷赞同:“主公英明!”
孙权这个时候摆摆手,犹豫着道:“大哥,现在时间还充裕,也许那刘勋还在做着最后的决定,我军且不急向庐江进军。不妨这样,分一路人马走水路为先锋,大军走陆路为后应,作势西进。若刘勋出兵海昏,则调转方向北上皖城;若其坚守不出,则先锋可与周公瑾合兵一处,两路齐出,北进庐江!”
孙策想了一下,点点头:“嗯,如此也好。”然后目光就环视众将,大声道:“谁愿为先锋,沿水路而行?”
即便是蒋钦、周泰这样精通水性的骁将,此刻也暗暗苦笑,默不作声。
江东战船,大多都在前线柴桑所处,本地不过是些破烂的小船。万一江夏黄祖得到消息,发兵乘快船沿江而下偷袭,则必然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士兵再是勇武,没有利舰,也是枉然。
孙策脸色一沉:“没人敢为先锋?”
帐内还是无人支应。
孙权叹了口气,毅然决然道:“大哥,既然无人敢为先锋,那仲谋愿一力承担。”
“你?不行!”孙策瞥了孙权一眼,皱眉道:“你麾下士卒多为陆兵,不通水性,如何能走水路?”
孙权摇摇头,大义凛然的道:“那也没办法。众将不愿前往,做弟弟的理当为大哥分忧解难,此番西进,乃是为父报仇,便是一死,又有何惧?”
孙策大手一挥,断然道:“不可!你那是送死!”
孙权继续争辩。
孙翊远远望了陆逊一眼,就发现他在冲着自己点头,吁了口气,双手抱拳,轻声道:“既如此,便由我去吧。”
孙权一听,眉梢浮现了喜色,捏着下巴,慢慢思索着道:“嗯,三弟为先锋,当是最佳人选。车下虎士个个通晓水性,沿水路而上,确为最佳选择。”
孙策眉头紧锁,有些犹豫不决。
三弟这是第一次行军打仗,就给他安排这么重要的任务,他能完成好吗?
孙翊朗然道:“大哥放心,叔弼绝不辜负大哥所托!”
孙权一拍手,赞叹道:“这才是我孙家的好二郎!大哥,既然三弟如此心切,莫不如便由他为先锋。三弟为人谨慎,而且见识广博,当能应对一切突发事件。”
孙策想到刚才孙翊那一番高瞻远瞩的见识,也觉得这个三弟了不得,也许这次他为先锋,可达到出乎意料的效果呢?
“既如此,也罢。孙翊听令,即刻点兵手下两千士卒,引为先锋,沿水路西进!”孙策马上下达了命令。
孙翊昂首阔步,毅然决然。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