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翊怎么也没想到,五大三粗的徐盛竟然有一个这么清雅灵秀的妹子。早知如此,就算孙翊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往徐府里钻。
一路走来,孙翊也对徐府到处观望了一遍,宅子虽大,家境却已没落,竟没看到一个下人。
徐盛看起来心情很好,憨声笑道:“叔弼有所不知,家里境况一直不好,我这已经一连两月没沾肉香了,嘿嘿,这回算是借你的光了。”
两月未知道味?
孙翊看了徐盛一眼,随后目光就落到了徐黛身上,难怪这背影略显削薄,徐家竟已没落至如此地步!
自家人几个月吃不上肉,却甘之若饴的拿出来招待客人,孙翊望着这一对兄妹,心中流露出感动之际,又多出了几抹柔情。
“叔兄别客气,咱们先吃肉!”
徐盛绝对是馋坏了,抓起了大碗内的一块猪肉,就大口的咀嚼起来。
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炒菜,只有一些冷盘、煮菜和大块的炖肉。
孙翊低头,望着自己碗内的熟肉,以吴侯府的待遇和他的食量来说,这太不起眼了,不过孙翊却觉得很难下口。
自己桌上的这块肉,足足比徐盛手里的那块大了两倍有余!
有些事,从某一个微小的方面就能够看出真谛,徐家的待客之道,让孙翊顿时感慨万千,感动莫名。
徐黛,则是始终文文静静,为兄长斟过酒后,迈着轻盈细碎莲步来到了孙翊身边,很有仪态的跪坐在侧旁,默默的为孙翊斟酒。
那一股清幽淡雅的幽香迎面扑来,让孙翊忍不住就有些心猿意马。
“叔公子为何不食?难道黛儿手艺就如此拙劣?”
声音很轻,却有若天籁,语气嗔怨,却是空谷幽兰。
第一句对白!
孙翊竟有些激动的不能自已,深吸了一口气,用浑厚略带磁性的嗓音笑着说:“恰恰相反,如此美味烹肉,叔弼还前所未见。”
徐黛细弯的柳眉舒展开来,眼帘一挑,飞快的瞥了孙翊一眼。
只一个眼神,孙翊如触电击,胸口顿时就火热起来,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我之所以迟迟未动,是在想文向与我说过的一事,听说姑娘自小就饱读诗书?”
徐盛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葫芦吞枣的咽了口酒,颇有兴致的道:“没错,叔弼啊,我这妹子,比那些狗屁书生厉害多了!”
徐盛的目的很简单,他倒是要看看,孙翊到底有什么能耐,还敢夸下海口“教导”徐黛?
在自家里,徐黛在徐盛面前总是寸步不让、据理力争,可是在外人面前,她总是要维护着兄长的面子,当下就轻咬着朱唇说:“是识得些字。”
孙翊眼角一眯,脸上闪过了一抹异样,很自傲的说:“姑娘家家的能读过什么书?不知徐姑娘可敢与我文斗几局?”
徐盛一听顿时大喜,拍手叫好:“好,如此甚好!黛儿,叔弼胸襟坦荡,你不必谦让于他!”
徐黛本就是不服输的性子,见孙翊这傲然表情,又得到了兄长的首肯,红唇微微一翘:“叔公子有如此雅兴,小女子敢不从命?”
徐盛大笑道:“可有彩头?”
孙翊拿起匕首,把桌上的肉块剃下骨头,分成了十小块,随口道:“赢者可取食一小块烹肉,要是徐姑娘能把这些肉都赢去,那算我叔弼倒霉,没福分享用你亲烹的美味。”
徐黛瑶鼻一翘,娇哼一声:“好!”
虽然回答的干脆利落,可是徐黛心里多少还有些犯嘀咕,她一个女儿家,就算是认字,又能读过几本书?除了大众普及的《论语》,也就只剩下《孟子》一书。
这种饭桌上的“文斗”,其实就是接龙,一方从经典古籍中取一句话的前半部分,然后下一方要说出后半部分。
孙翊一拍巴掌,率先发难:“吾日三省吾身。”
徐黛脱口而答:“为人谋而不忠乎?”
孙翊面色一变,讶然震惊:“哎呀,这你都知道?看不出来呀。”
徐盛哈哈大笑:“早就跟你说过,我这妹子厉害着呐!”
孙翊不屑的一撇嘴,撸了撸袖子道:“徐姑娘请出题,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
徐黛略一思忖,刚刚孙翊从《论语》中引经据典,说明她对《论语》比较熟悉,那自己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孟子》。
但愿他没读过《孟子》吧!
徐黛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朱唇轻启,声音柔腻:“志壹则动气。”
孙翊脸色又是一变,一时间抓耳挠腮苦思冥想,样子极其狼狈。
徐黛抿嘴一笑,徐盛则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怎么样叔弼?吃瘪了吧?我就说过,我这妹子,你还真别轻视。”
孙翊大手一挥,很不服气的道:“这次运气不好,咱们再来,我就不信还不如一个小丫头了?”说罢就夹了一块肉递给徐黛。
徐黛白皙的俏脸倏然一红,有些羞涩的不知所措,回头望了兄长一眼,徐盛无所谓的道:“赢了就是赢了,不用给他面子,哈哈。”
徐黛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肉块,略微侧过身子,挥袖掩着檀口,细细的咀嚼起来,另一边的孙翊则还是一副懊恼模样的长吁短叹。
见徐黛吃的差不多了,孙翊又出一题:“君子周而不比。”
徐黛马上回答:“小人比而不周。”掩口一笑后,略显俏皮的道:“叔公子,知道‘取诸人以为善’的下一句吗?”
孙翊张大嘴巴,苦思半响,黯然叹气,又给徐黛夹了一块肉。
如此三番五次,徐黛屡屡从《孟子》中出题,孙翊根本就没有赢的机会。
看到孙翊被妹妹屡屡教训,徐盛痛快至极,开怀饮酒;徐黛连连获胜,也是芳心乱颤,欢喜不已;孙翊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眼见着十小块肉被自己吃掉大半,徐黛一个女儿家多少感到些羞臊,这是给客人食用的呀,自己都吃了,这哪是待客之道?
徐黛觉得脸上发烫,找了个理由就想起身离开,不想在文斗下去了,这个孙翊……简直是个棒槌!
刚一起身,徐黛又想到了什么,似笑非喜的回眸道:“叔公子,奴家的题目全部出自《孟子》一书。”
徐盛笑着调侃道:“叔弼,看你也是个书生,竟然连《孟子》都没读过?”
孙翊翻了个白眼,很不以为然的道:“《孟子》?尽是胡说八道罢了,要知道,乞丐何曾有二妻?焉知邻家许多鸡?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
徐盛两眼一抹黑,完全不懂。
然而行至门口的徐黛娇躯却顿时一颤,有些不可思议的回头望了孙翊一眼,眉宇间尽是惊讶和困惑。
徐盛不知道,但是她徐黛可真切的明白,孙翊这几句话完全就是《孟子》中的典故,而且他能够提出这样的质疑,肯定是对《孟子》有过深刻的研究!
那他刚才为何一句都对答不上来?
忽然,他给自己夹肉的那一幕出现在了徐黛的脑海中,让她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什么。
一瞬间,徐黛的胸口间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感慨,男人的粗心和细腻,男人的尊严和颜面,男人的地位和情感……
越想越乱,徐黛就觉得浑身缺了力气,连忙扶住了房门。
“徐姑娘,你没事吧?”
身后马上就传来了他关切的声音。
徐黛控制着自己,没有回头,一双白嫩如玉的素手扶着门,突如其来的说了一句:“我已许了人家。”
然后,就留下了一道残影。
房间内,徐盛眉头紧锁,孙翊则是震惊失措!
她竟然许配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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