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峰,封君坛。
封青云盘坐在地,默默的疗伤,知白鸣守在一旁。
封青云服下一大半丹药,他浑身都冒着黑气,剑身碎裂,他精气神受重创,一时半刻也难以恢复过来。知白鸣还见到他的左手手心处一片漆黑,仿佛是被烈火烧过一般。这时候封青云身体一阵颤抖,几乎是像快要不行了的样子。
知白鸣神色担忧,不敢妄动。
许久,封青云长长呼一口气,他撇了知白鸣一眼,冷声道:“知白鸣,你可看够了?”
“属下冒犯,请大人恕罪……”,知白鸣俯首。
封青云喝道:“哼!铸剑楼已毁,本君剑身破碎,你拿什么来赎罪!”
知白鸣神色惶恐,问道:“大人……铸剑楼……剑身……这……这是怎么回事?”
封青云怒道:“你还装作不知!这无知就是你的大罪!”
知白鸣伏在地上,纵然心有疑惑,可也不敢再强解下去,他道:“白鸣愿领责罚”。
封青云脸色发颤,他朝知白鸣招了招手,道:“知白鸣,你过来扶我一把”。
知白鸣走上前去,封青云轻轻一掌拍在知白鸣天灵。
顿时有股黑气自他手心窜入知白鸣天灵,知白鸣缓缓趴在地上,身体不停颤抖、痉挛,他挣扎了许久,眼中的光芒终于慢慢暗淡下去……
“此次融魂,尚可……”,封青云眼中散发出两道光芒,知白鸣眼中也随之闪现出两道幽光。
“本君既然没了剑身,那么……我确实还缺一把剑身……”,封青云漆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笑容。
……
剑离天身在义亭,安静的调养,他也听说柳小从带人做了大事,只是心底还不太相信。
这天,柳小从跑了过来,看上去他心情还有些沉重。
刚进屋,柳小从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朝剑离天招手道:“剑兄,给我来碗酒,解解渴”。
青霜正在屋里整理东西,看见柳小从这呼来喝去的模样,真是气打不一处来,她放下东西,撇嘴道:“这里可没有你要的酒”。
剑离天解释道:“柳兄,喝酒伤身,不如我们就喝茶吧”。
柳小从应道:“好!那就来一壶茶!”
剑离天为他沏茶,柳小从一言不发,自斟自饮。
剑离天也泯了口茶,道:“柳兄,听说千古赌坊被你带人给砸塌了?”
“是”,柳小从淡淡的回应。
“听说铸剑楼也塌了?”
“是”,柳小从猛灌下一口茶水,并没有多余解释,仿佛这些都与他无关。听闻这些,青霜满是惊讶,未曾想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青霜问道:“今天芸玲怎么没来?”
“芸玲儿她离开了……”
“她去哪儿了?”
“去探亲了”,柳小从也没有多说。
剑离天瞧出柳小从有些不对劲,也没说话,只是与他一同喝茶,两人皆有烦闷,以茶作酒,默默饮下。
“我娘亲他走了……”,柳小从又喝下一杯茶,他脸色忽然变憔悴,眼睛很红。
剑离天神色巨震,放下杯子,竟不知如何回应。
青霜表情微微颤抖,也不知怎么安慰。
沉默许久,柳小从一字一句:“今天,我要上剑山!”
剑离天惊讶,他转身屋里出张图纸,递给柳小从,认真道:“这是我上剑山第一层的路线图,你认真记下,照着路线走,就很好通过的”。
柳小从摊开图纸,看了看,却又将它递还给了剑离天,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谢谢了!不用!”
柳小从迈起步子,晃悠悠走出了屋,他一步步走的无比沉重。剑离天、青霜两人相互对望,脸上写满了惊讶与无奈。
终于,一声沉闷的钟声响起,还未等众人人反应过来,柳小从便踏上了剑山。
踏过剑道十八阶,柳小从眼神麻木,他一步步走的很慢。
剑气斩来,血飘如雨下。
一步千钧!
万般剑雨加身,割肉削骨,可哪怕前方风雨刀剑,柳小从脚步依旧是坚定,他已忘了身上疼痛。
下方众人早已炸开了锅。
“这柳小葱不要命了吗?”
“他居然就不躲,就那样走过去,那都是锋利的剑气啊!”
“唉,看来柳小葱是疯了”。
“真不要命了,浑身都是血,骨肉都散了,我看着也疼……”,下方有些人都不忍看下去。因为柳小葱走的慢,鲜血滴滴流淌,血肉一块块被切割,所以众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可是,大家虽然起哄,可眼睛也越来越明亮,甚至有所期待。
渐渐地,柳小从走过了大半,他步子突然变迟缓了些,这时候他身躯剧痛,剧痛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退回去。
“柳小葱,走下去!”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声。
接着万声响起:“走下去!走下去!”
“加油!走下去!”
“走下去!”
“柳小葱,我跟你投百两!”又不知又谁喊了声。
“我投两百!”立马有人接上。
“我投五百!”
“老子投一千!”
剑离天站了出来,猛大喝道:“我投千金!”
人群中霎时安静了几分,可接着又猛爆发出一阵喝彩!
剑山之上,柳小从身体一震,他迈开脚步从容往上,竟丝毫不惧剑影。越接近第二层,人群中声音就越稀疏,可到后来,大家都没怎么再言语。这几步是关键,踏入了,就一步登天,没踏入,仍为凡尘!
剑离天盯着前方,攥紧拳头。
青霜蹙着眉,眼中满怀希冀。
柳小从走一步,停一步,那身形虽飘摇,却未倒!
他身上几乎没有了一块完好的肉,血水淌满身,有些地方甚至露出白骨,异常的狰狞。
剑气斩的伤口都很小,很细,像切得薄薄的肉片一般。柳小从身上的皮肉,都是随着血水流下……一片片流下……
许多人更不忍去看。
终于,剑网回收,柳小从迈出了最后一步!
一步登天!
人群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喝彩!
“这******柳小葱终于是成功了啊!”
“去他娘的剑山!”许多人开始爆粗口,不过终是松了口气。
可是……
人们开始惊讶、惘然。
“柳小从他……他往回走干嘛?”
“对啊,往回走!居然是往回走了?”
“柳小从你继续走啊,可不能放弃啊……”
剑离天神色凝重,他解释道:“柳兄伤重了”。
“这小兄弟说的也在理……在理……”
“是的,是的,柳小从都流了那么多血……”
“岂止是流血,骨头都削到了!”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又开始同情柳小从起来。
终于柳小从一步步自剑道十八阶返回。
一步一染血,一步一苍凉!
十八个台阶,都沾满了血。
柳笑从还是走了下来,好似走在了一条红毯上。
仅仅是十八步,似乎走了十年八年,空气都凝固,这时间过得好生漫长。
待到柳小从走出最后一步,他已是摇摇欲坠!这时有道身影忽然冲上前来,一把将他抄起,那人手执大剑而立,猛然大吼:“此人,乃吾万剑山弟子!”
声震三尺,狂风劲扫,地面扬起一阵烟尘。
人群也自动的让开了条道路,那人手执大剑,抄着柳小从,柳小从鲜血还一滴滴落下,丝丝冒着热气,他浑然不顾,大踏步离去。
无人敢阻拦!
剑离天也长长松了口气,这柳小从,也有了他的造化。
他转过身,正好见到明叔注视着远方。
剑离天喊道:“明叔?”
“走了好,走了也好……不用浪费我的药了……”,明叔回过神,深深叹了口气。
明叔何尝不知道,柳小从屡次三番上剑山,其一是为了他用药与他强身疗伤,其二是为了赚点钱,包括围观者投的钱,还有卖那些残留药渣的钱。
一直以来,明叔只是给凡人闯剑山者用药,可这些年,闯剑山的又能有几人,对于一个医者来说,无人试药,也是种莫大的悲哀……
所以,明叔与柳小从约定,药渣带出去贩卖,可以!但是必须限定价格,一是为体现他的医者仁心,二是为了让柳小从不以此谋财!
其实,这些解释都是狗屁,明叔不过想要找个人来用药!
柳小从被带走时,明叔心里也有些惆怅。
剑离天拉着青霜走入义亭。青霜脸色还很不好,她手里抱着着剑华,呆呆盯看着剑离天,眉头依然蹙起。
剑离天道:“青霜妹妹,你怎么了?”
青霜道;“没什么,我是想我走了后,你是不是还会去那剑山……”,今天这柳小从,给了她更为残忍血腥的震撼!
剑离天笑道:“不会的,不会的,你看我都上了第三层了。”
青霜道:“可是那边有十三层!你才上第三层,以后你肯定会不甘心的”。
剑离天道:“不会的,上次是为了取剑华”。
青霜道:“哦,那你以后不许去了”。
“好,我都听你话”。
青霜噗嗤一笑。
剑离天又道:“明天我就送你回去吧,你来这边呆好多天了,怕呆久了一爷会想念你的”。
“哦”,青霜很是失落。
“冰人哥哥,那你不就想我吗?”青霜盯着剑离天,一双大眼睛又扑闪不闪的。
剑离天摸了摸青霜头发,道:“我当然会想了。”
“嗯嗯!”青霜挨在剑离天身前,微微点头,脸颊发烫。
剑离天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拉着青霜,道:“走,我带你去铸剑楼去看看去”。
“好啊好啊”,青霜也是一脸兴奋,那铸剑楼塌了,也正合她心意,她也正想亲自去看看,看看是否如传言那般。
行过长街,两人终于来到了当初铸剑楼前。
楼已非楼,只剩瓦砾。青霜满是惊讶,没想到这楼塌的如此彻底,就好像是被一个巨大的磨盘碾压过一般。
青霜挽着剑离天的手,笑的异常开心,这次她全然忘了当初在这里的不愉快遭遇。
却不知,在远处高楼,一位白衣少年负手而立。他望见青霜对那一捧瓦砾笑的如此开心,他脸上表情越来越阴翳。
“封君大人?”知白衣上前行礼。
封青云恍似没听到任何,他盯着远方,神色开始变激动,激动而狂热……是火一般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