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0日,凌晨1点1分1秒,漆黑的暗空,雨一直下,一直下,淫雨霏霏,没有想要停息的迹象。
富丽堂皇的餐厅卑台里,被囚禁在火焰囚笼里的天地,已经陷入了沉睡,比特这一只外观小巧而可爱的小白兔,正趴在天地绑满绷带的肚子上,随着天地腹部的起伏,酣然而睡。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神之城堡里总是一片明亮,神不在的餐厅里空旷而静寂,原本酣然而睡的比特,突然猛地睁开那一双猩红而皎洁的兔眼,他不停翕动的鼻翼,挂上了一丝笑意。这个笑意就好像一个奸诈的商人,看到财主上门那种贪婪而亲切的笑脸。
天地仍然在睡着,他头顶前方的地板上,突然凭地里长出一朵莲,淡雅的莲荷之香飘向整个餐厅。
沉睡中的天地,鼻翼翕动,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一丝笑意。
莲瓣闪烁着淡淡的荧光,这是一朵纯洁如霜的莲花,亭亭净植,香远益清,莲花抖动了一下娇柔的花瓣,宛如一个古香聘婷的晶莹女子,娇艳欲滴。
渐渐地莲花化成人形,飘荡在餐厅里的莲荷之香,渐渐淡去,睡莲那一张幽静而淡雅的容颜,出现在火焰囚笼中,她樱唇微阖,一双宛如莲瓣的动人双眸,如往常般注视着天地。
从未开口说话的她,开口吟唱:“心静无波纹,花却纷纷落。”歌声婉转动人,只此一句,足挡千曲。
世间本来就没有常态,可惜她却总是追逐着纷纷凋零又鲜艳绽放的花,无地自拔,不可抑制。
多少年,多少岁月,过去了……她一直在追寻着,孤寂得品尝着世间冷暖,与所爱之人处在不同的生物生命线是多么的悲哀。
她一直记得,他却一直忘记……
如果世间真有孟婆酿造的酒,她真想舀一口来饮,尝试忘却尘缘,踏入那轮回之海再度新生,就像一张白纸重新来过,没有哀愁没有痛苦那该多么美好……可惜,她凄婉地注视着天地,可惜心中这份深藏七万年的爱意,却怎么也难以割舍。
她白皙粉润的瓜子脸上,隐现哀愁,这原本是她想要摒弃的,可惜正如放不下七万年前那份真挚而快乐的爱意,她同样难以放下与他一起经历的这份哀愁。
她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沉没成本,投入地越多,越难以割舍。
爱情的定义是什么,对于睡莲爱情的定义一直在变,七万年前她觉得爱情是轰轰烈烈朝夕相处,七千年前她觉得爱情是只有惋惜与无奈的哀愁河流,六千年前她觉得爱情是怎么挽留也无法挽留的大海,五千年前她觉得爱情是无法强求的蔷薇,两千年前她觉得爱情就是那一份真挚的相思,现在她觉得爱情就是默默地注视,不强求不挽留,只要默默地注视着他,守护着他,等他再度爱上自己,不过他不再爱她,那也足矣。还有来生不是吗?她有足够的时间,再去体验一段点燃内心狂野的爱意。
睡莲来到病床边,看着浑身上下绷得跟木乃伊一样的天地,脸现不忍,帮他解开手臂的绷带,被灼烧得不堪入目的皮肤,映入她莲瓣一般的眼帘,“唉。”一声哀婉的长叹,伤口已经结疤,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弯下腰,轻启朱唇,轻轻地吻在天地干燥的双唇上,灵巧地舌头,娴熟的撬开天地的双唇,唾液沿着唇间流入食管,拥有强大自愈能力的细胞,随着唾液流入天地体内。
沉睡中的天地,感到一阵熟悉的温暖,受伤的身躯开始愈合,体内细胞又一次展开了大战,这是异常熟悉的感觉,待身体完全的治愈,他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物离去了。这让他非常不舍,他温存着想要追寻,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睡莲那清涟的模样,她仍然是她,幽静而淡雅,脸上甚少有表情,仿佛一直活在另一个世界。
“你……”为什么没死,这个问题没有问出口,转而豆大的泪花夺眶而出,“你当初为什么不救彩虹,你知道大家都死了吗?”
“都死了,都死了……”天地埋怨着,如一条皎洁的鲤鱼,跃到地上,一把抱着睡莲,痛哭流涕。
伙伴们都死了,曾经那些回忆,那些在粗浅不过的日常,如今都是记忆里异常珍贵的宝物。啊,已经无法在拥有的宝物!
再一次见到睡莲,被天地深埋入内心的情感,犹如找到宣泄的窗口,一发不可收拾。
人类是有情感的动物,会伤心,会难过,会开心,会欢乐笑语,拥有各种情绪,拥有各种复杂的情感,这才是一个人,原本的模样。如果把它归结到某个神经系统某种激素刺激,那未免太过冷漠。
听着天地的埋怨哭诉,睡莲淡淡一笑,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着他,如同母亲安慰孩子。不管在什么年代,怀中的男人,总是像一个孩子。
痛哭发泄后,天地渐渐变得冷静下来,现在的他还无法弥补心中这一道伤口,可身体恢复了活力与健康,大脑也开始朝着现实的方向运转。
他觉得自己有点绝情与冷漠,原本万念俱灰的他,现在竟然开始寻求生路。
他感觉自己有些对不起初月、对不住厨房老头,对不住奥特……
“你活着他们才不会在这个世界消失。”比特似乎总是能够窃听到天地的内心。
“活着?”
“消失?”
指的是回忆吗?有人记着的才叫回忆。
天地凝神观察着这一座巨大的火焰囚笼,这一座由黄金之火构建的囚笼,他有能力逃出去吗?
“嘿嘿!”比特突然跳到天地肩膀上,“想要交易吗?”他那一双猩红的兔眼示意着天地,仿佛在告诉他,想逃出这里就跟我交易吧。
跟比特相处有些时日了,这个眼神天地一下子就读懂了,他陷入了沉思。
这时,他突然想起曾经比特跟他说过的那一句话。
“是为了逃离,还是不逃离?”
那一会他觉得这一句话,很可笑,可现在这一句话成了现实。
是自己独自逃走,还是留下来为伙伴们报仇和营救彩虹。
“我可以用十万自然灵魂日和你交换足以消灭奥古斯大的比特力吗?”天地问道。
比特摇了摇头,“契约里我们只能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十万自然灵魂日,要等一万自然灵魂日交易后的一个月才能够交易。”
“不可更改?”天地契而不舍。
“不可!”
睡莲立在天地身旁,静静地凝望着这个自言自语的男人,似乎不管什么年代,这个男人一样喜欢自言自语。
天地陷入了沉思,转而他开口问道:“一万自然灵魂日可以打倒奥古斯大吗?”
“那要看你怎么运用了。”
天地最终还是选择了交易,新的比特力技能‘知化:标签’,‘知化’是比‘形成’更高级的比特力形态,这一次交易来的比特力技能,说实话让天地很意外,原本的‘形成’系技能,全部升级为‘知化’系,如‘知化:超链接’、‘知化:崩溃’、‘知化:进程’,而‘连接’这个最低档的技能消失了。
新的比特力形态给予了原有的技能全新的解释,并且赋予了其意义,让其可以单独存在。
他伸手随意地往身前一指‘超链接’,一扇寂静而漆黑的传送门敞开,他招呼睡莲,率先踏入了传送门,传送门的另一端正是那一个创造回忆的地方。
他和初月的第一次,位于神的农场最东部的线界禁区,淅淅沥沥的雨落在脸上,他想起了那一夜,如今抬头已经见不到月光,只有漆黑的雨,他低头寻找着那一块创造回忆的红。
那红早已消失不见,“是被这雨淋掉了吗?”他感慨着。再度陷入了哀伤。
身后传来睡莲优雅而有节制的脚步声,即便在这雨中,她仍然如仙子般出尘脱俗。或者说其实这雨这漆黑的天空这大地上的一切,都在为她的美丽而点缀着自己。
“唉。”天地叹了口气,从回忆里挣脱出来。
他突然很想要解放自己,这种念头仿佛早已根植在基因序列中,他解开了绷带,脱去了身上的累赘,露出了光秃秃没有一丝毛发的自己。此刻的他浑身肌肤白皙细润,肌肉线条隐现,透露着一丝强悍,他下意识的摸了下光秃秃的头顶,有一种淡淡的温暖感。
他撑开双臂,呈一个大字形,“啊——”毫无顾忌的大喊着,就像要脱去所有压抑在心里的重担,卸掉所有囤积在内心的大山,他声嘶力竭的用尽全力的高声呼喊。
“想好了吗?”兔子比特不知何时已经跳到那一条闪烁着幽冥红光的‘法’上,记得第一次遇到比特,他也是这样踩在法上,显得逍遥而自在。
那是生在农场里的他,所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
天地靠近了法,紧贴着法,在往前一毫米,他就可以踩在法上,离开这里。现在的他有这个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