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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湖上女子碧波舞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视觉错觉,令初月分不清楚现实与虚幻。

一刻钟后,不只是视觉,初月觉得自己的嗅觉也出现了错觉,在她不经意间,一股清甜的荷香游荡在鼻翼之间,可每当她仔细去嗅,却又往往闻不到任何香气。

水牢外,装甲操作室内,奥特与厨房老头仍然沉默着,在这个不宽敞的操作室内,这种沉默让人压抑。

卷曲在隔离仓里的厨房老头,按下手边的红色按钮,隔离仓打开一排小口,他开口说道:“你闻到了吗?”

“一股荷香。”奥特不经意的回复着,顿了三秒他回过神来,惊道:“天啊,这里怎么会有荷香。”

奥特又仔仔细细的闻了起来,“奇怪?”他做了个沉思状,“难道是错觉?”

厨房老头点了点头,在隔离仓里他又怎么会闻到香味,“我们同时出现了错觉,这是否在示意着什么?”

“你是想说?”奥特望了厨房老头一眼,“你想都别想,我可不想死!”

“你好歹让我出来伸伸胳膊吧!”厨房老头连续不断的按着红色按钮表示抗议,“我都快全身麻痹了。”

“好吧,不过你可别打什么鬼主意。”奥特划了几下手边的操作杆,做了一个收的手势,隔离仓缓缓升起,厨房老头顿时舒服的喘了口气,奥特对着厨房老头提醒道:“我亲爱朋友,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身为你多年的朋友,我一定会救你,但请你不要拿着我的好心,将我推入万丈深渊,我绝对不想死,如果你要抱怨,那就去抱怨命运,但你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做,因为说不定命运是个记仇的家伙,下次它玩腻了你的小兄弟,指不定就把你当成他的玩具,相信我那绝对不好玩。”

厨房老头听着奥特用诚恳的语气告诫着自己,说实话这样的举动,对于奥特来说是极为难得的。厨房老头原本有心在劝几句,那些到嘴的话,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突然感叹着,这也许就是命运,天地那小子也废了,一切都晚了,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花园里那一片火红的雨赏花。

“现在正是它们绽开的季节吧!”

厨房老头这无头无脑的一句话,若是旁人定当难以理解,偏偏此刻在他身旁的是奥特,他和奥特已有三十几年的交情,这个火焰傀儡与别不同,平时虽然行为怪异,却没有火焰傀儡的冷漠与智能型机器人的无视,奥特和他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寂寞的玩具。

孤独就像一朵野花,在孤独的世界里花香四溢,只有同样孤独的人,才能闻到。一个人类厨师,面对智能型机器人的竞争与残害同胞的罪孽,常人绝对难以忍耐,可他厨房老头挺过来了,一切都是因为他至少不那么孤独,因为有奥特这个朋友。

“是啊,前几天暴雨,那些家伙在暴雨中傲然的开花了。”奥特露出一丝笑意,“可惜你不在,那景象真是美极了。”

雨赏花,只在雨中绽开的红色花朵。雨来红海开,雨止绿叶凋,那是一年只能观看一次的自然奇观。

“不用看我也知道那定是一片美丽的火红之海。”厨房老头从怀中取出米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往嘴里猛灌了几口,他爬满皱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红光,“可惜了,拥有那么美丽的身姿与傲然的品格,却永远只能扎根在原地。”

“这是宿命!”奥特感伤的叹了口气,“这是所有草生植物的宿命。”他揶揄道:“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此生如雨赏花般,扎根在神的农场里。”

“即便我们有手有脚!”奥特与厨房老头同时叹息,转而两人又同时哈哈大笑。厨房老头笑出了泪花,火焰傀儡天生没有眼泪,即便奥特笑的多么无奈与悲伤,看着样子也只是一团颤动的火焰。

有时候奥特曾想过,如果自己没有进化出神智该多好,像一个普通的火焰傀儡,无知无畏的过一生。那简直就是一种幸福。

可惜如果只能是如果……在这样的一个神世界里,万物都必需压抑自己,做一个安分守己的玩具,总好过消失在这个神的世界中。至少此刻他们不都还能笑着感伤……回忆过往……

天地的意识海里,天地仍然坐在一团云上,仍然原地不动的呆在这一片虚幻的时空里,比特这一只拥有纯白色兔毛的萌态小兔子,仍然呆在他的身边。

天地天性就是一个善于思考又多疑的人,即便在这里,在这样的时刻,他也想了很多,他在想着醒来后应该以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话语,什么样的行动来安慰初月,又应该以什么样的心绪来面对死亡。

他也想过反抗的可能性,可惜那几率几乎为零,拉丁的强大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记忆中,如果他现在四肢他也许还会带着一份希望:与拉丁周旋一个礼拜,跟比特交易更强大的比特力,以此来扭转乾坤。

可惜……他现在四肢具废,连最简单的‘形成:连接’都无法使出,又拿什么去反抗。

也许是到了最绝望的时刻,他的脑海里反复飘荡着回忆,先是宿舍里那一张单人小床,他无数个夜晚,缩在被子里辗转反侧,惊恐不已;接着便是餐厅里那些美味的食物,只是如今那已经变成了恐怖的回忆;然后那些他一步步反抗神的事迹,可那些却又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卑小反抗。

这么一想着天地发现他几乎没有美好的回忆,在这样一个神的世界里,他这短短的一生,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突然,前方的云幻化出一幅美丽的回忆,那是他和她,在那个漆黑的凌晨,遮云的月下,法这一条限制人类的线界旁,他和她的第一次,那是一段玄美的回忆,那短短的二十几分钟里,他和她皆忘记了神,忘记了神的农场里那一双躲在暗处时刻监视着他们的双眼,他和她只想欢愉,欢愉,在欢愉……

“真是香艳的回忆。”比特啃着胡萝卜说道。

天地也笑着咬了一口胡萝卜回复道:“这是我最美好的回忆。”

说完天地感到一阵空虚,“我活着真是卑微!”

“尊卑这个词,本身就是一种悖论。”比特摇头道:“生命生来平等,只是拥有聪愚强弱之分。”

“哼!”天地耻笑着,“这就是所谓的平等!”

比特不以为意,“你不懂,这是宇宙中最大也是最和谐的平等。”

“我真是难以理解,不过一切也都无所谓了。”天地嗤笑着,“想不到穷举我的一生,竟然就这么一点东西,太可悲了。”

“是挺可悲的,也许你在搜搜,看看有没有前生的烙印。”比特那一双红色的兔眼,突然亮起一道光,他邪恶的笑道。

“前生是什么鬼?”天地问道。

这一问,令他与她的回忆突然消失,虚幻的时空中,再度变得沉寂与黑暗,只有那一朵朵云,静静地漂浮着。

一阵飘渺的仙音袅袅而起,一个头束双髻,身着金缕玉衣,肩披荷叶洛纱,看不清容貌的古装女子,正在一片碧绿的湖畔点水而舞。女子柔若无骨的白皙小脚,轻点开一阵阵涟漪,每一阵涟漪随着波纹的荡开,响起淼淼仙音,湖上女子伴着仙音,袅袅而舞。

天地的歌声,突然在画面中响起,只是声音中难掩苍老:“芙蓉津花开,秋来已凋零。夏日又将至,此花将再开。”

女子掩袖轻舞,一副娇羞状,更是增添几分俏丽之美,她开口回唱,声音清甜而夺人心神:“别矣六十载,君鬓已斑白。人天永相隔,何故看不开。”

天地的声音再起,带着满腔的哀怨情仇:“积水成深渊,可比吾爱意。一梨一回眸,足以慰此生。”

湖上女子轻柔转身,婀娜多姿的绣背,宛如柳絮,她摇曳着身姿,湖中升起片片荷叶,湖上女子宛如一朵娇艳的荷花,花开美艳,花落凋零。

夏日的炎热过去,萧索的秋风到来,转眼又是一十二载,碧绿的湖畔一片静寂,夏日的光辉再度挥洒在美丽的湖畔上,一个身着书生袖袍的白发老者,独自静坐在湖畔旁的观湖小亭中,亭中有两石凳,一石桌,桌上有盘残局,老者坐在左边的石凳上,轻捏白子,望着湖畔发呆。

“夏日又到来,花儿快快开。”语带期盼,音调苍迈,老者显然已是油尽灯枯之时,“年少赶考时,懵懂见仙颜。此缘前生定,何故……”白发老者干咳出几口鲜血,他虚弱的抽绪着。

“唉!”湖中响起一声叹息,碧绿的湖水中,升起片片荷叶,一别十二载,湖中女子仍是那般青春,女子踩着碧波,来到小亭内,金缕罗裙袅袅荷香,婀娜身姿,款款而坐。女子面戴轻纱,拾起一黑子,朝着棋盘轻轻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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