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侄子,叔我和你说句实话,你家才三口人,二十亩地实在太大了。你才十六,身体又不好,封儿八岁犀儿才六岁,你又不愿请佃户帮忙,怎么耕种的过来?耕种不过来的话,白白浪费了这些好地,不如交给三叔我吧。至于地租,你尽管放心,三叔我还能坑你们兄妹不成?”
末世的风烟还在心中缭绕,却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意识回归的第一时间,司马云耳中传入了这样一段话。因为刚刚穿越夺舍缘故,神智还有些恍惚,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当然更不可能回答声音沙哑的男人的话。
看着身前面色有些不正常苍白的侄子,司马越心中有些鄙夷,更多了一点愤怒:“云侄子,你倒是说句话?这二十亩地,虽然是你母亲留给你们的,但是大哥还在,叔我也是听他的意思,你可不要以为是三叔想怎么你…”
司马云此刻,根本顾不上回答这“三叔”的话。在他脑海中,一大串本不属于他的记忆,正如山洪爆发一般,疯狂涌入他的大脑中。
如果不是因为末世中锻炼出的坚韧神经,再加上曾经高达九阶的神秘学异能缘故。换成普通人,可能早已崩溃。
可就算如此,前任十六年生命中一个个记忆碎片被他成功吸收融合时,脑中仍然传来阵阵刺痛感,好像正在被无数根长针贯脑。
一时间,靠在黄梨木椅背上的身体,轻轻颤抖,五指紧握,一颗颗汗珠,冒在了更加苍白的脸上。
见他如此,还以为他是害怕自己,司马越心中得意也更加轻蔑,但也没有再开口逼迫催促。好整以暇的拿出两颗漆黑核桃,在手中飞快盘玩起来。
司马云,十六岁,已经在司马家族学中开蒙,今年十月就可以参加大考,在私塾中的成绩不好也不坏。
算不得天才奇才,但也并不愚笨,平庸的让家族早早放弃。有一弟一妹。如果不是母亲早逝,生活虽然算不上多么优越,但也是道徒种子一枚,比起司马山庄中的佃户下人,安逸许多。
可惜,三年前,母亲司马许氏病故,他们兄弟三人的生活,便慢慢堕入了不可控的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只听叮的一声,手中两颗核桃撞在一起,司马越已经失去了耐心:“云侄子,你心里有怨,三叔明白。但你也要知道,你父亲和你母亲,当年可不是你情我愿在一起的。在我们司马家,除了你们兄弟外,是人人皆知的秘密,你母亲带来的嫁妆,我们司马家可看不上,更不会有觊觎之心。要不是看你们三兄弟如今年幼落魄可怜,你父亲,可不会让我来与你交涉…”
就在他喋喋不休絮叨时,司马云已经将这同姓同名前身的记忆融合大半,大概明白了这个陌生世界的大致情况。
这是一个道法为尊,再无其他力量存在的世界!
如果能将道法修炼至巅峰,在上古传说中上可成神化仙,下可开天辟地的玄幻世界。
比起末世时地球,也不知是天地规则限制,还是其他缘故,道法乃是唯一超凡力量。不仅如此,千万年来,道法这个看似简单实则深奥的力量体系,经过无数达者先人用鲜血甚至生命不断探索,已经深奥如大海,繁复如星夜。
现在的无数道法子弟,付出一生光阴,仍然只在最最外围打转。
与末世地球时一样,道法的世界,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进入的。普通人,必须有一定天赋,再加上大量物质资源方面的支持,才能够从小锻炼肉身,继而拥有那么一丝十六岁成年后进入道法世界的可能。
道法是如此强大,当然不是随便可以得到修炼方法。根据前身记忆,司马云并不意外的发现,在他现在属于的国家,道法的修炼法门,已经被三个庞大“组织”垄断。
首先,规模最大的,道者弟子数量最多的,被人称为国家官学。
在这名叫道临界的广阔大陆上,有着无数国家。每一个国家的建立与兴起,都伴随着无数血雨腥风的残酷杀戮。能够最后存活甚至强大起来的,都是道法修者极为强大的国家。如此,国家道法官学的存在,也就并不让人意外了。
司马云根据刚刚融合的记忆,立刻查询到,自己现在所在的司马家先祖,便是当年跟着魏国皇族黄家太祖定鼎天下的一位破海将军。
而除了国家官学之外,在魏国之中,还有无数“私学”存在。
所谓私学,是与官学对比,一般被这世界修者称为书院,规模并不相同,人数有多有少实力有强有弱,但都有一个共同点:每一家书院创建之时,都有一位雄才大略百年难得一见的先人强者。
比如记忆中号称魏国第一的沈心隐院,当年创建的沈阴明,便号称“亚圣”。其人道境修为已不可考,仅仅根据遥远典籍上的零碎记载,几可一人灭一国,恐怖异常。
道法无涯,各种不同修炼秘法更是多如天上繁星,就算再大能的修者,也不敢夸口自己全部明了。而在每一家或强或弱的书院中,便都有着惟独书院门人独享的修炼秘法。
与官府官学相比,书院的修炼法门稀少,且并不一定强过,甚至可能会弱小许多。
但想入官学,必须通过官府的科举考试才可。这考试,层层筛选,要求极高,同时还要付出巨大代价,根本不是等闲之人能够通过的。
这样一来,许多或许势力弱小但对学子要求相对较低的书院,自然也有弟子络绎来投,不至于灭了传承。
当然,那些名声远播根基深厚的书院,比如那沈心隐院,要求可是一点不低。想要入门,要求甚至比那科举考试更高,普通庸才,不可能入门。
“所谓的书院,和前世武侠小说中虚构的门派,倒是有些相象的地方。至于官学,那就相当于朝廷的六扇门了。只看个体,倒也说不上谁好谁坏,必须具体比较才行。不过,这个世界,和末世时的地球一样,也是个力量为尊的现实世界啊。”司马云心中飞快想着,做出了判断。
而除了官学与书院外,最后一个修炼道法的途径,名为血脉嫡传。
所谓血脉嫡传,顾名思义很好理解。在道临界无数年的光阴中,总有许多道海先行者,因为实力强大同时为国家立下无数功勋之后,通过了国家的考验,成立了自己的血脉家族。
只有成立了属于自己的合法家族,才可以将自己的修炼法门通过各种方法传承下去。被后人所习后,爷传父,父传子,一代代传承下来。
比起另外两门,这血脉嫡传家族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由长辈自己决定是否传授秘法予后代。
要知道,不管是官学还是书院的修炼秘法,修者习得后,除非上官或是师长允许,不然就算是对自己最宠爱的嫡子,也是一字都不得外泄!
当然,多年来,总有想要打破这个规矩的修者存在。可惜血淋淋的史书上有着无数例子记载,想要这样去做的修者,不仅身死,而且族灭!
最近百年,已经再没有人敢尝试去触犯这最为森严的道禁。
如此一来,富不过三代这一句话,也很好理解了——你通过科举考试,能够修炼道法,但是你的儿子你的孙子,可不一定有这样的天赋。如此,在这个道法为尊的世界,你人死灯灭的那一天,很可能就是家族败落之时!
而血脉嫡传的家族,就没有了这个烦恼。就算儿辈根骨资质平平,至少还可以期待孙辈。而司马云现在所在的富阳司马家,便是这样一个嫡传的修法世家!
说来话长,这漫长的思考,对于初来这个世界的司马云来说,只是短短一个瞬间。关于母亲许氏与这身体父亲司马进的记忆,也浮现了在他心中。
两人间到底有何纠葛,前身年幼无知并不清楚。但是只看许氏三年前故去不过半月,司马进便续娶了一房正妻,而后生下了两子一女,便可懂不少了。
不仅如此,这三年来,他对司马云兄弟三人,也是不闻不问,别说生活上的开销,就连看都没来看过一次,好象这三个子女,根本不是他的骨肉,反而和路边捡来的野狗差不多。
至于家族嫡传的道法修炼名额,那更是想都不要想,根本轮不到他们兄妹三人。
如果不是依靠母亲当年带来的一些嫁妆,以及那二十亩嫁田的年租,兄妹三人甚至就连生活都支撑不下去了。
一丝丝属于前身的怨恨,浮在了心头。司马云面上微笑,完全没有动怒——经历过人性最为残酷卑劣的末世,对于这小小的怨恨,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云侄子,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屑理会你三叔我是吗?还是觉得三叔在和你开玩笑?”不知怎得,看着这往日从不搭理的侄子的笑容,司马越心中一阵烦躁,口中多了一些怒意。
一丝风灵之力,弥漫在了他天青色的长衫外,发出猎猎声响。
敏锐的感觉到司马越身上浮出的那一股奇异的力量,司马云立刻肯定,他这位三叔,应该也是道法世界中的一位修者了。
至于其人有多强大,境界有多高深,就不是现在的他可以判断的了。
“三叔误会了,那二十亩田,交给家族操持,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小侄有个难处。”
“哦?你有何难处,只管说来,三叔会酌情帮你解决!”
司马云听了,面上微笑不变,继续道:“是这样的,现在已经快是秋收时节。这二十亩薄田,我们兄弟三人早早栽种好,马上就是收获的时候了,所以…”
司马越听了这话,心中冷笑不止:你以为大哥他不知道这点?就是这样,才更要将你们的亩田夺了!要不然,怎么整治你们这三个小畜生?
“云侄子,你说这话可就没意思了。莫非在你心里,三叔我和你父亲,还会占你们兄弟的小便宜不成?今次秋收田里的收获,我和你父一颗米都不会要,全部都会给你们兄弟的!”
司马越说这话时,口气十分诚恳,很容易令人信服。如果真是前身的那个司马云,说不定已经一口答应。
可惜,现在人已经换了,司马云当然不会相信他这套鬼话,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沉默不语,不知在斟酌什么。
小畜生!你只要一点头,田契我便马上拿走!到了那时,我看你们三个怎么活!不把你们赶出我们司马家,大哥怎么会开心?大哥不开心,我怎么能开心?!!
司马越心中咆哮想着,只等他心中的蠢侄子答应下来。
“三叔,这个要求,请恕小侄不能答应!”司马云终于开口,斩钉截铁的口气,让司马越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拳头握紧,司马越尽力克制自己,才没有破口呵斥,但是脸上表情已经有些阴冷:“云侄子,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想听三叔我,不想听你父亲的话了?!”
似乎,司马云才一来到这个世界,就被逼到了一个十分不利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