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江背对着苏城，猛吸着手中的香烟，整个人都被烟雾弥漫。
“老吴，烟还是少抽点。”
苏城的称呼有些无礼，若是放在平时，他是不会这样叫的，一个人最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不过此刻，他并不觉得自己过分，这样的称呼没有任何问题。相反，他觉得这句话更让吴正江感到亲切。
现在的吴正江，其实异常的脆弱，他知道吴正江很久都没这样抽烟了，当初发生客车命案，他也就戏弄下何大胖，抽了一支，如今这样吞云吐雾，一定是发生了更加严重的事。
吴正江直接掐灭了燃烧的烟头，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他并非不怕痛，而是心里的乱、痛比起肉体的痛更加难以想象。
“苏城，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不知道。”苏城不愿意什么都去猜，费脑子，而最主要的是他知道吴正江一定会告诉他原因。
吴正江转过身，嘴角牵动，勉强漏出一个微笑，“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但你今天必须跟我走一趟。”
“去哪里？”
“明知故问，警队……出事了。”吴正江又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苏城从吴正江嘴里抢走香烟，揉成团扔进旁的草丛里，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吴正江顿时火大，怎么说我也是刑警队长，从警数十载，谁敢这样对我。
他一把抓住苏城的领口，手上一使劲，差点就把苏城提了起来。
“小子，你也太放肆了，信不信我告你袭警。”
“哼，真是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兵，范征不是早告我们袭警了么？吴队抓我理所当然。”
“你！”吴正江松开苏城，整个人如同泄气的气球，“这次我真的完了，鬼，世上真的有鬼吗？”
吴正江问出这句话，整个人的精神已经有些涣散，显然他的内心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这句话是吴正江第二次问苏城，两次情况却完全不同。
上一次，吴正江坚信不疑，鬼魂只是人为捏造，并非真的存在；而这次，吴正江的样子已经告诉苏城，他的信念已经动摇，长久根植在内心深处的信仰支柱被冲击，被彻底瓦解。
难道他见鬼了？
一般不信邪的人，只有在亲身经历了灵异事件后，才会变成失魂落魄的样子。
“信则有，不信则无。”苏城如是说道。
吴正江望着苏城，涣散的眼神慢慢凝聚，重新焕发出了生机，作为一名经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刑警，承压能力比一般人还是强了很多。
“我原本不信，可是现在……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自己看到的那些是真实的。
昨天我在市里的权威部门通过了精神病检测，专家说我精神状况良好，没有任何精神疾病，只是有些劳累。”
“警队发生了灵异事件？”在吴正江停下来的空挡，苏城直接说出他要表达的意思。
吴正江惊奇的睁大眼睛，随后艰难的点了点头，对苏城来说，灵异事件不是很普通的事么。
“吴队长来找我，便是为了这件事？”
吴正江又点点头，其实他的内心还是十分排斥。一个刑警队，接连发生诡异事件，束手无策，竟然沦落到求助道士、法师，真有点滑稽。
吴正江不说话，只点头，很明显他来求助苏城的意愿并不是很强烈，请苏城去也只是无奈之举。
“吴队长能对我详细说说事情的经过吗？”苏城指的自然是警队发生的灵异事件，他并不在乎吴正江如何看待这些事件，既然是鬼事，他遇到了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警察是一个国家正义的象征，警队自然是正义集合地，一般的阴魂小鬼不敢轻易接近。如今警队闹鬼，说明不是一般的阴魂，最有可能的就是苏城之前遇到的鬼煞。
“苏老弟还是同我去一趟警队，详细情况还是上车再说。”
吴正江侧开身子，苏城也不想废话，直接走向了警车的方向。
意外的是吴正江坐在了驾驶位，不知道美女小程为什么没有来。
苏城从驾驶位收回目光，看到反光镜中渐行渐远的顾宅，这才想起忘了和何大胖等人打招呼。
“放心吧，在我们谈话的时候，我已经让人向顾小姐说明情况，替你请了几天假，借用你几天。”
“吴队，我想你误会了，我和顾小姐其实……”
吴正江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打断苏城的话，说道：“我知道你是顾小姐请来替她母看病的，自然就是借用了。”
“呵，”苏城无言以对，吴队长的解释简直毫无破绽，“说说警队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哎……”提到警队这几日发生的事，吴正江先是长叹一声，理了理头绪，这才接着说道，“想必你已经有所发现吧，小程没有一起来。”
“嗯？她怎么了？”
“哎，她、她疯了！”一声刺耳的声响，车子突然一个急刹，猛的颠簸了一下，吴正江急忙收拢心神。
“具体情况呢？”
“小程并非个案，警队还有四人和小程的情况很相似，他们突然就变得痴痴傻傻，像丢了魂一样，偶尔会大喊大叫，疯子一般。去医院也检查不出发病原因，实在让人费解。”
“嗯，发病的人是不是都和前几天送去的两具尸体有过接触？”
“这个我倒没留意，不过负责解剖尸体的法医和两名助手肯定与尸体有过接触，另外一个是档案室的小美，她应该不会与尸体有什么接触，难道他们变成那样，都与那两具死尸有关？”
“但愿没有关系，具体情况还要等我看过他们的情况再说，他们是同一时间发病吗？”
吴正江显得有些疲惫，或者是不愿再提起这几天发生的事。的确，对他来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比梦魇更加可怕。
一个档案袋递到了苏城面前，档案袋上打着绝密字样的红戳。
“合适吗？”苏城没有立刻接过来。
看了档案袋里的内容，就意味着要承担保密的责任，有时候管住自己的嘴比遏制自己的好奇心更难。
“……看吧，我让你看，你就放心看。”吴正江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让苏城拆阅。
说白了，那个红戳也就是个权限问题，吴正江这个位置的人，是有权利处置的。
就如战争时期，具有拆看绝密文件的权限者都牺牲了，难道就不看信了，万一是行动计划呢？一封信说不定就是上万人的伤亡。
特殊情况权宜处置。
苏城一阵脑补，接过档案袋，毫不犹豫的打开来看，不过还没看清楚上面的字，吴正江的后半句话让他差点骂街。
“不过里面的内容不能让第三者知晓，否则我将以命抵罪。”
“……”苏城。
以命抵罪？
服毒，
切腹，
还是把枪塞进嘴巴里，“啪”一声，子弹穿过后脑……
艹，什么玩意，至于吗？
“我发誓，这里面的一个字也不会泄露出去，否则任由处置。”苏城很严肃、很认真的表决心，就像电影里要深入地下工作的同志一样，庄严起誓。
“没那么严重，你看完后就可以毁掉了。”吴正江很平静的说道。
苏城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和这种老辣的刑警队长聊天，太压抑，你就是多长十个心眼也不为过。
档案袋里的文件记录着近四天来，发生在云岚镇刑警大队的诡异事件。
先后五人无故痴呆发疯，两人跳楼自杀，停尸间诈尸，楼道里出现莫名其妙的笑声，整栋办公楼的灯光每晚都会毫无征兆的开关，一系列的离奇事件，已经引起了上级领导的关注。
更为严重的是警队数十人幻听幻视，提出辞职。整个警队乱成一团，人人自危，工作已经几乎无法开展。
苏城合上手中的文件，已经没必要看下去了。
很显然，警队闹鬼了，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应该不是一只魂魄能够做到的。
难道是郑秃子和廖虎的鬼魂作乱？
所有灵异事件都是近四天发生的，苏城离开警队时，就曾警示吴正江，郑秃子与廖虎的死，充满诡异，灵魂怨念太重，让他最好在七日内处理尸体，如今还未到七日之期，他们的魂魄怎么会变成厉鬼？
苏城将档案袋还给吴正江，什么也没说，吴正江什么也没问，只是将档案袋递给后座的小王，让他处理掉。
车内异常安静，没过多久，警车停在了云岚镇刑警大队门口。
下了车，苏城看到警队大门外已经增加了两名执勤的干警。
苏城和吴正江走过去，他们目不斜视，立正敬礼，十分冷静，并没有因为警队频发的诡异事件而忧心。
警队办公大楼共有五层，一楼是负责办案的主要科室，二楼是一些资料室和领导的办公室，三楼四楼是解剖室和会议室，五楼则是档案室。
办公大楼里，一楼的科室里仍然有警员留守办公，不过人员明显少了很多。
看到吴正江带着苏城走过楼道，他们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交头接耳，目送两人消失在楼道尽头。
走上二楼，苏城这才发现整栋大楼，可能只有一楼有人，同时他也在大楼中感受到了强烈的鬼气。
昼为阳，夜为阴，阴魂一般都是在夜里活动。或许是恶鬼刚刚形成，道行还不是很强，不能抵抗强光照射的缘故的缘故，大楼里虽然鬼气弥漫，但仍没有恶鬼出来捣乱。
此刻，它们一定是躲在大楼的某个角落，注视着大楼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这种感觉让苏城十分不爽，没人喜欢被偷窥，而且还是被恶鬼偷窥。
解剖室在三楼，苏城之前去过一次，既然诈尸点也在三楼，那么恶鬼的肉体极有可能还在三楼，只要恶鬼的肉体和魂魄没有重合，就不怕它们变成僵尸。
在战力排行上，千年僵尸是最难对付的，它们躯体僵硬如铁，保留了人类智慧，驰骋阴阳两界，鬼憎人厌，没有神器基本无解，除非张天师在世，这类僵尸的代表有飞僵，白毛僵尸。
接下来就是武力值偏低的吸血僵尸，具有人类的灵智，攻击力爆表。
第三类就是鬼王，在阴间的鬼力值仅次十殿阎罗，一些生前杀人如麻的人，死后便会成为鬼王，历史上的曹操死后，就成为了雄霸一方的鬼王。
然后是恶鬼，如同鬼煞，煞气冲天，罪恶滔天，灵魂难灭，尸身不化，即可直接杀人，也可控物、附体，极难对付。
剩余的恶鬼，孤魂野鬼则是一些黑夜中的二流角色，只能通过附体让人暂时失去自控能力，破坏性并不逆天，遇到真正的驱鬼大师，就是脆皮虾的存在。
当然，对于妖魔鬼怪的恐怖程度，苏城只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分门别类，要真细数起来，当年大闹天宫的孙猴子出道时实际上只是一只妖猴，可是风云际会，几经春秋之后，除了西天如来，其威风舍我其谁。
为了防止节外生枝，苏城说服吴正江去一楼等他，独自上了三楼。
虽说恶鬼在白天出现的几率不是很大，但凡事无绝对，就苏城那点道行，一般的场面自保还行，要带个拖油瓶，无异于自绝生路。
刚拐上三楼楼梯，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十几度，空气变得粘稠，似乎有物体在空气中游荡，却无法捕捉。
苏城的压抑感越来越强烈，举步维艰，他总感觉身后有双眼睛在时刻注视着，转过头，却什么也没有。
楼道里突然暗淡下来，周围响起了杂乱的“滋滋”声，如同植物生长的声音，又有点像是某种生物爬行的声音，在空洞的楼道里显得格外诡异。
伴随着诡异的声音响起，大楼里灯光闪烁，楼道、墙壁、楼梯突然蹦开道道裂痕，很自然又很突兀。
那些裂痕如同人体的血管一般，慢慢连接起来，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鬼面。
空洞的眼窝，凹陷的颧骨，缺失的半个下巴，还有突然滴血的眼洞，将鬼面的恐怖表现得无以复加。
接着楼道里响起了“咯咯”的笑声。
“我看到你了，别想逃走……”
“你就是下一个……”
“下一个……”
“咯咯、咯。”
声音戛然而止，就如同一个大笑不止的人乐极生悲，笑着笑着就突然断气了。
声音消失之后，组成鬼面的墙壁、楼道、屋顶开始龟裂，似乎维持鬼面的并不是这些建筑物，而是空洞的声响。
大楼龟裂的速度越来越快，同时，苏城的脑子开始犯迷糊，行走时如同醉汉一般，左摇右晃，瞳孔急剧缩小，白眼翻转，人也迅速向一边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