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吗你?!”光头上有着一条三寸来长伤疤的出租车司机斜眼看着万小明,眼眶中明显白眼珠儿多黑眼珠儿少。万小明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晃了晃,那是他被抓进看守所前衣袋里800块钱中仅剩的一张百元鈔了:“百环家园,这个,够了吧?!”“成,就它吧!”光头司机伸手来抓万小明手中的大钞。万小明向后一抽手,对方抓了个空:“你丫到底坐不坐!不坐给我滚蛋!”“据我所知,从这里到百环家园,顶多也就30块钱!”“一百块,不打表,爱坐不坐!”“就三十!老子今天坐定了!”“小子哎,敢跟我这儿犯混?也不打听打听去!好人谁特么干我们这行儿!”司机一指脑袋上的伤疤:“看见没有?爷挨了丫一刀,爷给丫开了个瓢儿!”他接着一伸右手大拇指往胸前一摁,颇为自豪地说:“爷上个月刚从南窑出来,怎么着,不服是吧?!”“老子上午才从南窑出来!就特么不服,怎么地?”万小明冷冷地说。他们所说的“南窑”,是靖南市看守所所在地,在靖南人嘴里,它成了监狱、局子、号儿里的代名词。光头司机回过头来打量了一下万小明,边起步加油边放缓了语气道:“几年啊?!”“没几年!老子还特么没坐够呢!”万小明横横地说!其实,刚才和光头司机硬磕的时候万小明心里也在打鼓,现在一看装B耍流mang奏效,索性把装B耍流mang进行到底!“我说兄弟,就你这身儿行头,你自己个儿说,谁特么敢拉你?”“爱拉不拉!反正不到家老子还就是不下来!”“得!哥们儿今天认栽!”一路无话。车刚刚停在百环家园大门口,万小明拉开车门就走。“哎,孙子哎!你丫坐霸王车呀你?!”光头司机打开驾驶座车门追出来的时候,已经与万小明相差五六步的距离了。万小明把那张百元大钞往地上一抛,移脚上去捻了一下,然后抬腿就走:“爱特么要不要!”“呸!你大爷的!”光头司机捡起钞票抖了抖上面的土:“草特么滴,都机ba为了这么一张纸儿!管丫干净不干净呢!”边说边揣进兜儿里开车走了。万晓明对于刚才的表现颇为得意,可就在他正要进入小区大门时,他往路边儿无意中的一瞥,在他心中突然漾起一丝羞耻之感!
百环家园处于靖南市东部城乡结合部,是本市最大的经济适用房项目,也是本市最脏乱差的小区之一,万小明租住的是一套两室一厅改造而成的八间群租房中的一间。进入房门往床上一倒,却听到左隔壁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隔壁那人好象是回来了!”“就你说被警察抓走的那位?”“嘘——小心人家听见!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警察抓走了,反正警察到他屋子里翻过东西,说是找什么证据!”“管他呢管他呢,好不容易见次面儿,我得把损失夺回来!”接着便是此处省略3000字的事情。群租在这套房内的共八户人家,平时几乎不相互来往,撞个对面也顶多是点下头。细想起来,唯一和万小明说过话的只有右侧厨房里住着的一对儿卖花的姐妹。她们是去年从乡下来的,每日去批发市场批发些廉价、好养活的花草到小区门口的路边去卖。她们租住在厨房里感到非常满意,尽管有时会被蟑螂吓得尖叫,但因为那里有水可以浇花儿,并且可以自己煮饭,节省不少开销。有一次万小明下班回来正好听到姐妹俩的恸哭之声,想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之事。按捺不住自己的悲悯之心,万小明鼓起勇气去敲了敲那扇简易的房门。原来,姐妹俩的花草被城管人员没收了,马上到了交房租的时间,可是,如果交了房租就没钱去批发花草,如果去批发花草就没钱来交房租,这个难题决定了姐妹俩能否继续在这个城市里待下去。最后,还是万小明出手借给了姐妹俩1000块钱,并传授给她们一种“对付”城管的高招:每次只把批发来的花草中的一半儿拿到街上去卖,如果生意好的话,可以一个人看摊儿另一人回家再取,这样,就算被城管没收了也只有一半儿的损失。从此,姐妹俩便每天都有说有笑了,见到万小明也会主动打招呼,偶尔还会送一两盆花草到万小明房间。万小明也从此有意无意地开始留意姐妹二人在隔壁的谈话,有一次他竟然听到妹妹在嘻笑着说“要是他是俺姐夫该多好啊!”而住在万小明左侧这位正在干着省略3000字事情的,是一位不太年轻了的公司白领,每天她都会光鲜时尚地用高根儿鞋敲击着地面去上班,腰直胸挺,目不斜视。租住在这里的人们,每个人都会遇到卖花姐妹那样的难题,但这位白领处理生活难题的方式却与卖花姐妹有着截然的不同!有一次,万小明由于昨夜加班正在补觉,忽听到仅仅一块石膏板之隔的左侧房间传来对话声:“都过5天了,就你的房租还没打我卡上,也不打个电话或发个短信说一声,非害得我跑过来催!”“大哥——,”白领女人发嗲的声音:“我一对儿双胞胎要吃奶粉不拉?要上幼儿园不拉?老公又不上班,全靠我一个人养活,人家女人家家的,你晓得有多不容易拉!我一看大哥您就是个大好人、大善人,就多宽限几天好不拉!”“那你也不……说一声儿……”,房东的声音柔和了下来。“说了大哥您……不就不过来了嘛!”白领的声音香腻诱人。“我也想……吃奶了”,房东的声音猥亵颤抖。“大哥——”,白领的声音肯定不是拒绝。接着便是劣质弹簧床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房租……”,白领女人的声音。“不……不……不要了!”“嗯……嗯……”。“那我以后每月来给你……交租子……好不好?”“嗯……嗯……!”
隔着一层石膏板,万小明清晰地感受着刚才他还在与伍艳娇做着的那种事情,但他知道那个男的不是来“倒交租子”的房东,也许是她的老公吧!可是,如果真是他老公的话,如果她老公知道在那张床上房东每月都来“倒交一次租子”的话……万小明陷入了沉思——他在思考,自己现在出来了,今后该如何面对小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