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曾在网上问我:婚姻等于什么?我说,你要简单的还是复杂的?他说,越简单越好。我说好,你听好了!婚姻等于一起哭一起笑,一个锅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一个马桶上拉屎又拉尿。
他说俗!特俗!!看你还算个文化人,说起话来怎么这么粗这么俗。是的,我说,我是个俗人,俗人当然俗不可耐。只是你闭上眼睛细细地想几分钟,看我说的有没有错。
第一次触接婚姻那年,我十二岁。
那时候,父亲离开我们也有一年多,母亲没办法养活我们三姐妹,只好另嫁作他人妻来给我们找一口饭吃。那个已成为我们后爸的他的母亲,也就是我们叫着奶奶的老女人象个老乌婆,有一天,她坐在门前的小石凳上给我说,要带我们去吃顿好的。我和弟妹欢喜不已,随着她走了好远的路,到了他大女儿家,饱饱地吃了一顿豆花饭。第二天,他们把我叫到后山竹林里,塞给我一张五斤的粮票,指着我面前那个有些窝囊的男人说,他以后就是你的男朋友了。我伸手接那张薄薄的纸片时,手抖得相当的利害,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后来,父亲的姐姐妹妹,已就是我们的姑姑们听说母亲另嫁他人,全从四面八方汇到我家晒坝里,几双长短不一的手象几把削尖了的刀一样指向我的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用最残忍最歹毒的语言骂她。那个困苦的日子,她们是不会管我们的,但是她们要管所谓的一妻不能二嫁的家训!这样的场面,惹得全村的人象看免费电影一样聚到我家来,里三层的外三层,把个小小的晒坝弄得水息不通。那个老女人,也就是我们叫着奶奶的老乌婆从人群中挤进来,正好站在小弟的身边,小弟很乖巧地叫了一声奶奶。二姑吃到了,一瞪眼:买来?什么买来?买来打烂了!顺手就给了小弟一巴掌。幸好有这一巴掌,才打落了我那个不明事理的姻缘。
这时候,婚姻仅仅只是一张五斤的粮票。
后来进了福利院,虽然有了一碗饭吃,有了一块地方睡觉,但每天的事还是多得让我小小的年纪有些承受不起。一个周末,我和弟妹完成了每天必须打的15斤猪草和从河里要担的十担水的任务,弟弟就吵着要看电影。于是,我们就去了县委旁边的电影院。买了一张票,随着人多挤的时候,混了进去。电影开始了,弟弟高兴得笑出了声。可是,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那个拿电筒的查票员就打着极亮的电筒要查到我们这排来了。弟妹机灵,趁他还没来到时,就弓着腰去了前排,等他查完我们这排他们才返回来。可是,弟妹再机灵却机灵不过查票员,他在我们不设防的时候冷不丁再杀了个回马枪,把我们抓了个正着!结果的结果,我们就被赶出了电影院。天黑了,弟弟在电影院的门外,抱着那个大柱子哭着就是不肯离开。我双眼噙泪看着电影院用来遮光线的大黑布狠狠地想:要是有谁给我弟妹买张电影票,我就嫁给谁!
那年,我十四岁。婚姻等于一张可让弟妹高兴的电影票。
后来上了初中,第一个入团,第一个受表扬,还被次次学校大会时叫上台去讲学习的新得体会。这些,全因为我成绩名列前茅。那个我喜欢,他也喜欢我的男孩子是我介绍入团的第一个同学。那时候,那种喜欢也许并不是爱,但是,这种感情却存活了很多年。那时,我们都离开老家,在外面上学了,每次放假返回老家,都要路过他的学校,因为客车司机习惯在那里停下车来吃十五分钟的午饭。记得有一次,车刚停稳,我就跳下车,想都没想就回头往他的学校跑。只是很不巧,他还在上课,全然不知我也到了他的学校,我只好在收发室那个老头儿那里给他留一张纸条,告诉他我曾来过。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问过他是否收到过这张纸条,不是我不想问,只是觉得,问和不问都是一样的。之后的日子,我们通信,我们见面,但都是和一大堆同学在一起,听同学们起轰说我们是一对,然后开玩笑,相互攻击,相互揭露谁喜欢谁,谁暗恋谁,但我们从没有单独在一起过一天,直到现在。只是记忆里最深的一次是我那年夏天回家,快走的前一天,他给我提了很多水果来,说本来是满满一口袋的,走到半路,被同学开玩笑给拿走了许多,他说算是给我送行吧。我接过那个袋子,心里感觉好温暖。第二天,很早的班车,当车开到龙桥的时候,我看到他在车后面猛骑自行车的样子,心一下子就疼起来,眼泪刷刷刷地往下掉。
那时候,婚姻只是喜欢的代名词,喜欢一个人,就想和他在一起,不管你口袋里有没有钱,不管你米桶里有没有米,喜欢就是爱,爱就要爱到生生世世。
上班才几天,就被一个男人抓住了。那天,刚去局里回来,单位里正搞新闻培训,我去晚了,只好坐后排,坐下不多久,进来几个当兵的,人家另几个人都知道去找没人的位子坐,独独他一个人跑来和我挤!挤就挤吧,反正是两个人的位子,可他不该问东又问西,问得我一句话都答不上,还弄了个大红脸。后来他就跑到我们宿舍来找我,同学们就笑,我说笑什么,我连他的名字还不知道呢,关我什么事?他来的次数多了,一次是借书,一次是还书,这一借一还就有了两次,有了两次就会想办法创造三次四次,这样一次次下去,就没完没了,就有了机会打探我有没有男朋友,家里有些什么人等等,象查户口一样把我查得一清二楚的了。只是他在问我有没有男友的问题上,我咬死说有。其实,有吗?我连自已都不知道有还是没有,那种相互喜欢又并没有揭破窗户纸的有,算不算有?但是,我要说有,说有我就会拒他的感情于千里之外;我就会安安心心守着毕业时几个同学约定的誓言:三年内不找男朋友;也就会********想着我要想着的人,图一时的清静算一时清静。只是他不着急,他知道放长线钩大鱼的道理,他有的是时间等。
三个月后,他知道了我所谓的男友子虚乌有,他喜上眉梢!于是他给我写了封信,说他曾经有个女朋友,在他来部队半年后,患绝症离开了人间,还说他不强求我,做不了情人可做朋友。他知道我听不得这些,听不得他曾经的苦和心疼的故事,于是我答应了他。这是他预料中的事,我预料外的事。一年以后才发现,他所谓的女友和女友的故事,全是他小说中的人物!
在他快要从部队回到地方之前,他为工作的事弄得焦头烂额,我呢,正是加班加点赶工程的时候,我们谁都没时间顾及谁。有一天,他在乐山政治部的战友打电话给我,说我再不去看看他,他就要崩溃了。我就请假坐车去他那里。不看则已,一看吓了我一大跳:他胡子老长,头发也老长,整个人完全走了形!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他说他好饿,于是我们去外面吃中饭,当他一口气吃下四两面条还叫没饱时我着实是吓坏了。后来他告成诉我,他已经好几顿没吃饭了,我不在,他心里空空的找不到着落。
后来他从部队回到地方,在CD有了一个落脚之处,我便想着要与他分手了,因为我觉得他已可以不再要我的支撑好好生活,我也可以放开这个同情多于爱的感情回复原来的自由,于是我等到他收拾完东西回老家办一些上班的手续时,一封快件也在他到达的第二天午后到达。他坐在他家的木楼上看完我给他的信后,就对家人说他有点事,必须马上赶回来。家人虽然不明了,但还是帮着他把行李抗到十几里山路外的乡镇上去。那夜,他在乡镇上那个蚊子跳蚤一大堆的小旅店里一直坐等天亮,天一亮,就搭上头班车返回来。回来后,他的笑脸对着我的冷脸,我知道他好难受,其实我也好难受。之后的日子,他天天在我下班后来接我,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一起去我们曾经去过的大渡河边弹吉它写诗还圈一块小沙滩美其名曰:情人滩!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多天,他要来CD报到了,那天下午,他缠着要去拿证,说不过他,只好在第二天雨中去拿了那个红卡。拿了红卡,我们把我的被子简单地卷到同学给我们腾出来的临时婚房里,就算走完了我的少女时光。
后来便是租房,调动工作,生儿育女,过那些大家都过着的琐碎的生活,也就是我前面后说的那种俗之又俗的平常日子。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象个人字一样,在相互依赖相互支撑,这种习惯了的支撑和习惯了的琐碎都变得很懒惰并且不想再去改变什么,也无心去改变什么,虽然偶尔的吵架偶尔的生气时,也会想起某个人,想起他们的种种好处,这些好处与身边人的种种坏处比较之后的心酸就促使自已拿起电话来,要去拨通那个很久没拨过,但在心里拨打过无数次的那个号码。只是很奇怪,这个号码不是拨不通,就是拨通了,接电话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已想要听电话的那个人!这样的时候,只好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后挂了电话,然后再重重地敲那串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大声地对着那头说:好久回来?
到了这时候,婚姻就成了一个人字,你支撑我,我支撑你,谁也不能倒下,谁也不得洒手。因为,在我们的身前身后,还有老有小要让我们替他们遮光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