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算宽大的床上,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摆着热气腾腾的炸鸡,还有十几罐啤酒,仿佛预示着某种开始。
凌乱身上穿的也是运动服,和苏婉一个款式,大小倒是挺合身,看得出苏婉眼光不错。
习惯的盘起双腿,凌乱望着自顾打开啤酒的苏婉,半晌问道:“你这是借酒消愁?”
苏婉举起酒,淡然一笑:“关于今天的事,我谢谢你!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哎!你……“
凌乱来不及阻拦,就看她一口闷了,格外的豪迈,消瘦的脸颊顷刻间浮现两抹嫣红,但眼神却十分明亮。
凌乱没办法,只能陪着喝了一口,犹豫问道:“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我像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苏婉自嘲的笑了笑:“其实就算没有你,我和他分手也是早晚的事,这两个月,我感觉好累……”
既要照顾父亲,又要应付何健的纠缠,争吵几乎无处不在,两人的关系早已如蛛网密布的玻璃杯,稍一触碰,便碎的稀里哗啦。
关于何健的出轨,苏婉内心里其实一点也不意外,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她早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却习惯性自我欺骗,卑微的祈求这段恋爱的延续。
这是多么可悲!
苏婉冰冷的扯了扯嘴角,却牵动了脸上的红肿,那种火辣辣的疼痛蔓延至心底,像是被人死死捂住了口鼻,胸口闷得就要爆炸,无法呼吸。
她仰头喝酒,像是离了水的鱼,无助的想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凌乱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劝,只能眼睁睁看着三罐啤酒下肚,略显微醺的女人。
“其实,不怕告诉你,这是我的初恋。”
苏婉手里拿着啤酒,软软的歪倒在床边,双眼呆滞道:“就像每个男孩都梦想过成为英雄,女孩们则希望成为英雄身边的白雪公主。”
“一个不经意的偶然,一次触电般的接触,从此一见钟情,然后在某个暖洋洋的午后,和风熙日,两人情定终生,柔情蜜意,仿佛连呼吸都变成了粉红色。”
说到这里,苏婉眼中闪着光,却腾然自嘲一笑:“我说这些,你会不会感觉很幼稚?”
凌乱笑着摇摇头:“我还梦想过自己是凹凸曼,将来要拯救地球。”
苏婉闻言扑哧一笑,打趣道:“我相信会有那一天的!”
“出来吧!凹凸曼!”
凌乱一个驴打滚挺直身体,右手虚握,转而伸向半空,脸上尽是搞怪之色。
苏婉被逗得哈哈大笑,伸脚轻轻地踢了他一下,嗔怪道:“你歪楼了!”
凌乱不以为意的挪了挪身体,随手抓起一块炸鸡,慢悠悠的吃着,显然在认真听。
苏婉拢了拢额前散落的头发,目光水润,幽幽一叹:“其实我要求的不多,他并不需要多有钱,但要有一份正经的工作,不必长得太帅,但为人要正直友善,性格温和孝顺,仅此而已。”
“我原本以为何健便是我想要的,甚至比我理想中要优秀得多,但幻想遇到了现实,往往都会支离破碎。”
一滴泪水从她眼角滑落,旋即消散在枕头边。
苏婉的酒量并不好,当第四罐啤酒下肚,小小的脸蛋一片通红,却毫不犹豫的打开了第五罐。
“别喝了!”
凌乱伸手按住了啤酒,轻声道:“你只是遇到了错误的人!”
“所以,我的一切都是错误的,来!咱们为这伟大的错误干一杯!”
苏婉随手把啤酒塞到凌乱怀里,转身又开了一罐,在空中挥舞示意,一仰头,又闷了。
凌乱神色僵了僵,转而化为一叹,看来今天晚上是别想安稳了。
“嗝!”
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苏婉脑子已经有了些延迟,低着头发呆,腾然没头没脑的道:“我快三十了!”
凌乱闻言一怔,默默望着她。
“呵呵!按通常情况来说,姐这是妥妥的一大龄剩女,眼看大学同学孩子都上小学了,我还单身……我连一年一次的同学会都不敢去。”
长发遮住了脸庞,让凌乱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声音却呜咽悲凉:“你懂那感觉吗?”
“呃……不懂!”
凌乱老实回答,心中暗暗加了一句:就像你们每个月的大姨妈。
苏婉似乎被噎了一下,停顿片刻,突然问道:“你有女朋友吗?”
这话题转的堪称神速,凌乱愣了半晌才回道:“还没!”
苏婉霍然抬头,眼睛发亮,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要不,咱俩凑合凑合?”
嚯!
凌乱瞬间呆毛炸立,张大嘴,尖声道:“啊?!”
“哈哈……“
苏婉一见他的反应,乐得哈哈大笑,捂着肚子满地打滚:“逗你玩呢!看把你吓的,哈哈!不行了,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囧!
凌乱忍不住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两人笑闹一会,便安静下来,凌乱倚靠在床头,一只脚轻轻点地,悠闲的抿着啤酒,而苏婉则完全仰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水晶灯,双目幽幽。
“我的说完了,是不是该轮到你了?”她懒散的翻过身,趴伏在床上,右手撑着脑袋,歪头笑吟吟的望着凌乱。
“我?我什么?”凌乱不解。
“当然是感情经历,我的事都告诉你了,可你的事我却完全不知道,这不公平!”
苏婉撅嘴,酡红的小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纯真。
“又不是我想听,是你自己在这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凌乱面带嫌弃,却腾然住了嘴,神色惊慌,手足无措道:“你这是干啥?喂?我没得罪你啊!”
一言不合就秒哭的苏大美女,泪眼涟涟的瞪着他:“我不管,你必须说!”
凌乱瞬间就萎了,瞅了瞅旁边空了的七八罐啤酒,这丫头明显就是喝醉了,鬼才知道她酒品如何,若是发起疯来,凌乱自感完全招架不住。
苦着脸,他艰难道:“好……好吧!你想听什么?”
“你交过几个女朋友?”
凌乱神色不由怔忪了一下,灌了口酒,眼角闪过一丝浓重的落魄:“一个!”
“初恋?”
苏婉猛然瞪大了眼睛,身体摇摇晃晃,但精神十足。
“恩!”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朋友介绍。”
“第一次见面在什么地方?”
“商场。”
苏婉不满的撇撇嘴,娇声喊道:“详细点!”
凌乱无奈一叹,脑海中,被竭力封锁的记忆在此刻汹涌澎湃,狂暴的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那种痛苦,撕心裂肺,刻骨铭心。
急喘了口气,凌乱猛灌了一口酒,压下心中的翻腾,但脸色却逐渐变白,原本清明的目光里,陡然掺杂了浓重的灰。
“在商场,她抓贼,因为一个误会,我们……相识了!“
恍惚中,他又看到了那个单纯而又固执的女孩,大大的眼睛,齐耳的短发,总会下意识抿起的嘴角,以及目光中永远带着的倔强,一旦认定,就永不妥协。
她有时坚毅胜过男儿,枪抵在脑子上,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有时却非常柔弱,总会趴在自己怀里呜咽哭泣。
她会很温柔的为自己敷伤药,眼底的心疼仿佛要溢了出来,也会神色冰冷的与敌人刺刀见红,哪怕流干最后一滴血,也不退半步。
女儿爱美,她却满身伤疤,遍体鳞伤。
在一起的五年,有欢笑,有哭泣,有热血,有害怕,却从未有过退缩。
凌乱已忘不了她,那个女孩在他心底刻下了浓重的烙印,深入骨血,稍一碰触,就生不如死。
此时夜色昏暗,房间里却灯火明亮,而不知何时,眼前这个男人已泪流满面。
苏婉静静地望着他,仿佛感受到了那种悲苦,眼睛不由红了。
“来,喝!”
一晚上,两人不知喝了多少酒,喝光了再去买,买了继续喝,从床上到床下,从浴室到厕所,遍地狼藉。
凌乱仿佛回到了一年前,自己独自流浪的岁月,像疯子一样不停买醉,像乞丐一样四处为家。
醉了就睡,醒了继续喝,也只有酒精才能麻醉那种痛苦,不至于让他发狂。
心已死,命难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