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政转头看向亭中的女孩。
他微笑道:“鄙人石政,不知阁下是不是来自蓝山藩?”
少女将头发捋到耳后,轻笑:“你既然已经看到了队伍中的白底山峰,藩旗,何必再问。”她顿了顿道:“而且我也认识你的这身衣服,秋集翡叶袍,分五叶、三叶和一叶,你既然穿三叶,想来是台主之子,而刚才那名商人对你的态度却不是很恭敬,想来你在石府中地位并不高,符合这个条件的,秋集台只有一人。”
“你是,吾公子,石政。”
“阁下高见!”
石政依然在微笑,对女孩也突然产生了兴趣,他打量对方,视线落在对方的那双碧瞳中,极短的对视,石政居然感觉心脏跳动的,快了那么一秒,而身体中的血液也加速流动,在女孩附近,突然有一种怪异的舒适感出现,仿佛两块不同极的磁铁,开始有了一种牵引。
当然这只是石政的单方面感受,女孩至始至终都很平静。
这是什么?难道是一见钟情,狗屁,石政在内心鄙夷。
水潭中的死水,涟漪也是奢望。
但是无法反驳的是,他对这个女孩印象确实不错,有气质、有智慧,还有一股淡淡的恬静。
让人不由自主,想靠近。
……
他问道:“你也读过那首诗?”
“当然!”对方点点头。
“愿意谈谈吗?”思考片刻,他说道。
“可以!”孙玉香对手下挥挥手,小红、俞校尉和苍耳离开了小亭。
石政略一思索,对亭外打了个手势,“稍候片刻!”他对孙玉香说道,然后命人清理小亭,开辟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没过多久,茶园的人就来了,他们摆好茶具后,再次消失,孙玉香眼中一闪,显然是有些好奇,这一切都和他掌握的信息不合,在她的想象中,对方现在应该很落魄才对。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她内心想到。
“铁观音!”石政拿出一个茶罐,闻了闻,递给对方道。
小火炉中的炭火噼噼啪啪的烧着,但是没有烟,这是无烟煤,没过多久,水壶就已烧开,石政拿起白手帕按在壶柄上,倒入茶壶中,滋啦声响起,淹没在雾气中,他盖上壶盖,静候一段时间,又倒掉一些漂浮在水面的茶叶,才开始往茶杯口移去,泡好一杯,他递给孙玉香。
对方接过,小啜了一口道:“我平常不太饮茶。”
“为什么?”
“微苦,我喜食甜食。”对方回道。
他顿了顿道:“我最初也不喝。”
“那为什么现在喜欢?”对方问道。
石政饮了一口茶,感受着茶香在味蕾中散开,他低沉的嗓音说道:“因为苦尽甘来。”
孙云香眯了眯眼睛,随即一笑,道:“说实在的,你令我很意外,因为根据我的了解,你似乎不应该是这样,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幽默,聪慧、熟悉人情世故,处理事情很有一套,不做作,对待女士女很耐心、很绅士……”孙云香尽量寻找着词汇,可是似乎都觉得形容的不完整。
“世上,最难的就是了解‘人’。”石政说道:“以前听过一个故事,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当然!”孙云香放下手中的茶杯,做聆听状。
“从前有一和尚,在庙里修行,一****下山,碰到一老叟,和尚合十躬身,口诵佛号,老叟停步,作揖还礼,问道:“和尚何来?”和尚低头:“从来处来。”老叟又问:“和尚往哪里去?”和尚抬头:“向去处去。”老叟笑道:“和尚有意思,很会说话。”和尚摇头:“和尚不会说话,只会念经。”老叟抚杖,晒道:“和尚为何念经?”和尚一顿,半响才回道:“渡己,更渡人。”老叟紧紧问道:“人何需渡?”和尚答道:“天水茫茫。”老叟问道:“地上有路,江上有舟,何需为渡?”和尚愕然……,后和尚回寺,苦修,终于悟出一句佛理。”
“什么佛理?”
石政口中念道:“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呵呵,你且看他。”
“你信佛?”孙玉香想了很久,才说道。
“不信!”石政轻轻摇头。
“那为何说这佛语?”孙玉香问。
“说不得?”石政反问。
孙云香默然。
然后只听那少年接着念道:
“江南有丹橘,岂伊地气暖。”
“可以荐嘉客,运命唯所遇,徒言树桃李。”
“经冬犹绿林,自有岁寒心。”
“奈何阻重深,循环不可寻,此木岂无阴?”
避雨亭,依然三十里,亭外嘈杂,远山宁静。亭中人沉默,少年饮茶,女孩转首看青虫。
……
石府,红书房。
孙云香,正襟危坐,对面坐着龙盘虎踞的老人。
“这是,家父叫我交给您的书信。”她递过一个信封。
石勒轻笑,顺手接过道:“哦,什么内容,居然要你亲自送来。”
“事关机密,保妥起见。”石勒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张画着密集曲线的地图,上面标注着秋集的地形,其中有一处地方,画了一个圆圈,尤为显眼,那是位于秋集台和野丰台的交界处,临近黑山脉,距离蓝山藩也不远,圆圈旁打了一个箭头,标注着几行小字。
“姆石矿脉!储量:二等,种类:银姆”
石勒豁然站起,就算是他这样的城府,也被这几行小字动容了。
姆石矿脉:这个世界,极为珍贵的矿种之一,是铸造钱币的主要材料,分为铜姆、银姆和金姆,分别可以制作,铜钡、银元和金克拉,而根据储量,又可以分为五个品级,从高到低,二等储量,排行第二,储量最少有一千万的银元单位,这可是千万银元啊!
秋集台每年的税收,大概只有二十万银元,由此可见,千万银元是怎样的巨富?
石勒咳嗽一声,掩饰尴尬,坐回位子,道:“老爷子的意思?”
孙玉香目光坚定的说道:“两家合谋,二八分帐。”
“不行,最少四六,地点位于两台交界,太敏感,你们蓝山藩不好出兵,怕引人注意,说到底,还得我来动手。”石勒谈价还价道:“那野丰台也不是泥塑的,即使打下来,我也损失很大,而且事后的开采,派兵驻守,都等耗费大量精力。”
“三七分,这是我们的底线。”孙玉香皱眉道。
她想了想,接着说道:“矿脉的探测,我们也是,花费了巨大的人力和财力的,而且时间最好别拖延,时间越久,变故就越大,黑山那边我们可以帮你牵制,我们负责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开,你则尽快拿下那个地点,又不是完全的台战,只是争夺一块废地罢了。”
石勒斟酌了一下:“说的轻巧,要是没控制好,极有可能从局部战争,发展成全面台战,我冒的风险很大,要四成很合理,你们只是动动嘴皮子,就想拿走七成,那不可能。”他看着对面年轻的女娃,诚恳的说道:“我和你父亲以前的关系很好,这次合作成功,你我结成亲家,以后秋集就是你们的坚定盟友,所以拿出一成来,并不吃亏。”
“石叔,真会说笑话?”孙玉香笑道:“政治的承诺,有几斤几两,侄女还是知道的。”
“还是那句话,三七,是我们的底线。”
“三点五?”石勒皱眉想了很久,才说道。
“成交!”孙玉香这次回答的很快。
石勒一愣,这时,他才明白,自己中了女娃的计了,估摸着对方的底线应该不是三七,而且极可能是四六,对方故意摆出坚决的态度,就是想让石勒做出错误的判断,不过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这个大男人也不好耍赖,所以只好签署了协议,不过协议中多出了一条。
如果储量达不到二等,他们秋集依然要以二等的三点五分成。
孙玉香也痛快的答应了这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