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倒霉的小人物
卫真走在街上,在热闹的叫卖声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一个昏暗无光,秋风瑟瑟的世界。
今天是校堂毕业的日子,大多数学生会走向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一是进入坊间作学徒,二是进入学院晋级为创术师,显然第二条比第一条要好得多,无论未来的成就或是生活水平都不可同日而语。但,一百个人中也不见得有一个能进入学院,每个学院根据规模不同对学员的资质要求也不相同,只有一条不变,灵纹强度。自萌芽之时,胎儿长出的第一块骨头,被称为灵骨,在十六岁灵骨未成之前,自会缓缓吸附天地间黑、白、黄、蓝、红、绿、紫、青八种先天灵气环绕其上化为灵纹,在灵骨长成之后,灵纹自成,灵纹之色愈纯净,纹路愈清晰则资质越高,反之,驳杂灰暗则为废。资质最高的因其灵纹之纯净如同阳光闪耀被世人称为【耀灵骨】其次因其瑕色极少被称为【纯灵骨】,而后是虽然灵纹纯净但色泽却暗淡的【崇灵骨】以上被世人尊称为上三品灵骨,而下三品则是只有两三种颜色的灵气生成的灵纹,其被称为【彩灵骨】,灵纹颜色驳杂如同撩乱的鲜艳羽毛者被称为【羽灵骨】而最后,即是卫真这一类也是大部分人的这一类,灰暗驳杂灵纹不清的【废灵骨】
卫真全然不顾周围朝他瞧来的各色眼光,一会儿脸庞涨红,咬牙切齿,一会儿摇头捶胸,昂首叹气。显然,他的灵纹没能达到学院要求,这就代表着和大部分人一样,将要步入社会了。斑驳陆离的社会如同无光无声的黑暗,狠狠地吞噬着学生的单纯童话,让他们开始直面赤裸裸的现实世界…虽说北狼国为一方大国,繁荣且富有,但即使千百次里革之后,仍然没有杜绝官官相护,恶势力成群的乱象,人性的恶哪能如此轻易被革命?人们只有认命的贡献着每日辛勤劳作所得,滋长着这些人群中的渣渣。
卫真不由想到,进不了学院就代表这辈子很难有出头之日,就会过着底层人的艰苦生活,想起阳县老街的四合院,想起那些对自己好的人,想起自己是个孤儿,想起自己信誓旦旦的承诺,情绪从尴尬来到羞恼,从羞恼来到绝望,“或许,真的只是自己太傻吧,幸运不可能降临到每个人头上不是吗,但是那么多对我充满期望的人…我…”卫真耳内嗡鸣阵阵,似是有一颗炸弹在颅内引爆,他深深叹了口气,轻轻抖了抖荷包里的几枚银币,蹒跚的走向酒家……
几枚银币可以买几十个包子,可以买十来碗面,但要想借酒浇愁,想要醉生梦死,想来是不够的。
“酒家,给我来你们这最烈的酒。”毕竟是刚出校堂的学生,买酒也不敢粗鲁的吼两嗓子,虽说童年的经历让他比同龄人成熟的多,但骨子里还是稚嫩的,“好嘞,我给您拿酒去。”跑堂擦了擦手,脚步利索的去了。握着口袋里的银币,卫真突然舍不得了,记得从懂事起,天天放学就去大街小巷拾些值钱的废品,有的时候几天攒下的瓶瓶罐罐也换不来一枚银币,何谈要顾好自己吃喝呢,更何谈还那些收留他施舍他的人情债呢,卫真听四合院里的熊奶奶说,自己是十几年前一个秋天被卫老头捡到的,卫老头孤身一人,膝下无子无女,虽说日子不算好,养活个小娃娃还是够的,但随着卫真一点点长大,卫老头的身子骨也越来越差,四合院几口人合计了下,轮流着照顾小卫真。如今,卫老头已经逝世,熊奶奶随着老伴去了乡下,四合院里已经空荡荡的了。他一直都在想象着接下来的路,如何一步一步爬到金字塔的上层,但是现在,金字塔的阶梯突然消失,就像走进一条小巷,尾端却是封的死死的墙。卫真不能后退,也无法前进。
跑堂从里堂拿了坛佳酿,问到:“十年的柳叶青,二十枚银,客官觉着如何?”
“…啥?”是被寒到了,从未用过这么一大笔钱来买吃食,哪里知道原来所谓的一大笔也不过如此,在这个社会自出了学堂开始便是泥潭,生存的空间无时无刻都需要金钱,要想活下去,必须工作,然而每个月的月薪百分之五被国家当做税金,百分之二十要交予所谓的地方集团作安稳费,再除去吃喝,哪里能够攒下来去发展别的事?自以为能为卫老头争一口气,但现在…
“客官,诶,客官?”酒家不耐烦的推了推发呆的卫真。
“嗯?呃…那个,这个酒有点贵,给我换瓶…没那么贵的吧…”
“呃…好嘞,不过,客官,不知你想要多少钱的?我们这最便宜的酒也得五十枚铜的,而且是小罐。”跑堂扯了扯嘴,堆起干巴巴的笑说着。
“呃…那好,我先要一罐,等会给我送到那个桌子上。”说着卫真满面汗颜的走向了靠窗的小座。
临近傍晚,白天工作的人们也渐渐下班了,酒馆也陆续走进了些爱吃酒的汉子。
“喂!陈三,爷来了还不速速上酒?”好酒之人大多粗莽,正门迎进一位黑脸的大汉。
大汉呼嚷着酒家,两只平坦的三角眼揪着吃酒的众人瞄着,忽的他盯住卫真坐着靠窗边的位子大步迈了过去。
一股浓重的汗味扑鼻而来,卫真抬头一瞧,竟是一黑脸煞星,顿时心里打起了鼓,疑惑的望着他。
“小子!爷兄弟多,这座儿就给我让让吧。”
虽然是一句询问的话,却带着不可置疑的凶恶语气,卫真叹了口气,不愿招惹的走到了角落的另一桌。不出人头地就会如此被欺负,你又能如何?刚一坐下就觉着脚边靠到了什么,低下头去看原来是一只瘦偻的黑狗,这年头抓狗换钱或是卖狗肉的不少,但这样瘦的黑狗想来也没谁愿意要吧,许是这黑狗久未进食居然一动不动,若不是瞧着肺部呼吸的微动,就跟死了似得,他轻轻地摸了摸黑狗的耳朵,心里竟升起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情绪,却也不心疼这不多的钱,跟着又要了两碗面条。
随着天色渐暗,酒馆越来越热闹,客人也越来越多,后来的客人不得不拼起了桌,连卫真这靠角落的位子也来了位穿风衣的高瘦中年男子。几碟小菜两壶柳叶青,一下就摆满了这小桌,高瘦男子也不理会就着酒吃着面的寒酸卫真,自顾自大口吃了起来。
卫真并不饿,但也到了晚间,瞅着小壶里不多的酒却还未醉,瞧着桌下舔着面条的黑狗,再瞄了瞄剩着的半碗面,想着待会应该打包起来,明儿个留作早餐吃,明儿个…明儿个该是努力工作的时候了,或许这辈子不能成为创术师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但也要努力,努力让自己变得有价值。
“嘿,黎壮,没想到你小子也在,来来,瞧瞧我这帮伙计,这都是新跟着杨哥混的小子们。”突然走进来几十位装着怪异的青少年,领头那个对着刚才呼喝卫真让位的黑脸大汉叫着话。
“哟,方兄,许久没见,听杨哥说让你到东城去开厂子去了,看来是又有大作为了啊,来来,快坐,酒家!今天场子我包了,快清场!”
大汉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呼喝道。
果然酒馆里的人都慢慢散尽了,也没人愿惹这些混混的事。
卫真位子在最里头角落里,装好面走到外头不那么容易,还没出酒馆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痛呼。
回头一看,同坐卫真那桌的高瘦风衣男子兀自大吃大喝视这帮混混若无物,那吃了亏的黑脸大汉退开几步挽着变了形的手,惊怒交加的吼道:
“小子!爷在阳县还从来没见过敢跟爷动手的人,方兄,来!今天咱兄弟把这小子大卸八块下酒咯!”
卫真听着不妙,正准备夺门而出,却看到门口姓方的汉子带着几十人黑压压的面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下怎么办,这要是走的话肯定要撞到这伙人,可是不走更不妙,怎么这么倒霉碰到这事,慌了神的卫真低着头呆呆的站在原地。“娘的!你丫还待这干嘛!”随着一声喝骂,一记响亮的耳光甩的卫真撞倒在地,未曾反应过来这状况,黑影一跃,刚才施舍吃食的瘦偻黑狗竟扑向了这凶人。
“啊!这只贱狗,滚!”随着一声痛呼,这姓方的混混一脚踹开黑狗,恼火的吼道,“呸!两个贱种,给我打!”点了几个人后就靠向那角落边替兄弟报仇去了。
卫真心想祸不单行这词他娘的怎么就那么邪门呢,丫今天就够倒霉了,这下还更倒霉,瞧着不远处有点泛晕的黑狗,突然狠了心冲过去抱起就跑向门外。
但这几个小混混早已瞧透了卫真的想法,脚步一转挡在了卫真身前,对着他眼睛放光的狞笑着,其中一人道:
“你小子,连方爷都敢惹,还想跑?不要命了?”话音一落,这几个小混混已经包围住了卫真一人一拳将卫真打倒在地对着埋头护住黑狗的卫真抄起板凳残忍的狂砸起来。
而此时,酒馆角落里。
“黎壮,你怎么了?”围住角落后,那姓方的混混问向黑脸大汉。
“这小子好邪门,只是肩膀一弹,我的手居然折了。”那大汉咬着牙满脸冷汗的说道。
被围住的高瘦男子眼也不抬的冷声道:“两个杂碎,带上你们的狗给我滚!不然折的可就不只是手了!”黎壮想着,在阳县横的除了杨哥就属他们俩了,这搞不清派头的小子,似乎有点本事,但今天人多,而且来的都是新手,这下要是服软以后这伙小子不听话了怎么办?就算这小子邪门也斗不过人多!
“张强,带上你的人给我上,搞不死他你不用跟杨哥混了!”姓方男子扯着嗓子叫道。似乎早有所料,那高瘦男子冷哼了声,一股无形之势怦然勃发如同爆弹般向周围刮去,一阵狂风猎猎作响,声势惊人。不想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帮不到二十岁的小混混感觉心里一紧后,便不做他想,纷纷拿起板凳,抽出钢刀,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高瘦男子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仍然稳坐在位,只是右手臂猛然一抖,便闻一声声清脆的耳刮子拍的所有人同时往后跌出,这一幕有若鬼魅,这帮混混明明有前有后,近的两步之遥,远的十米开外,怎可同时被击飞?
与此同时
卫真虽然从小吃过不少苦,身子骨够硬,却也经不了板凳的猛砸,卫真痛苦的抱着黑狗,瞧着混混脚下的间隙发起了狠。
“啊!草!”揪着这空隙,卫真对着混混的腿狠狠的咬了下去,趁着混混吃疼,连忙爬起冲向门口。而此时背后一片清脆的耳瓜声才将将响起,“彭”“彭”一阵重物落地之音后,被击飞的混混全都软倒在地,耳后又传来一道金属碰撞的声音,卫真终于冲出了门外。疼痛带来的脚步一踉跄,卫真跪倒在地,面色惊骇的回头一看,却发现原本闹哄哄的酒馆莫名其妙的悄然无声了,数十人的混混居然全都瘫倒在地上昏了过去,一道银光闪到了他的眼上,抬头一瞧,酒馆的门楣上居然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猛的惊出一身冷汗,原来刚才听到的金属撞击声竟是飞插在木门上的钢刀带来的,也不知是谁替他击偏了这夺命一刀救了他,不待多想,背后传来一阵阵剧痛,痛的卫真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