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你说那位柏氏女是怎么样的心思?”殷李一路探查过去,发现了好几处蛊毒的痕迹,顺手就一团火烧灭了,然而心中确实有些隐隐的不安。
她转过头去,身边的少年安安静静的跟随着没有说话。绿柳芙蕖,盛世芳景,她的眼第一次不显得虚无缥缈,认真的看着少年。
当时在殷苏边陲遇见狼狈的顾长安是她殷李一生中最意料之外的事情,然而,救回他也是她最为庆幸并且不保证未来会后悔的事。当年春正好,殷李顾长安。从小与世隔绝的神殿生活,是邻居家的小哥哥给了她动力,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执念而人不自知。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凝视会那么认真,就好像突然从高高的神坛上跌落尘泥。
“尊座。”顾长安笑了起来,他有着英气的长相,笑起来却是异常天真单纯,好像看着对面的人就好像看到了全世界。
殷李神色一颤,才猛然想起顾长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名满九州的少年公子了,遂低下本是仰起的脸,苦涩一笑。这人还是那人,只是之前的东西都不复从前,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盯着手中的往生蛊,她的目光闪了闪,刻意隐去方才片刻的恍惚。
往生蛊,顾名思义,就是让失去记忆的人回复之前的记忆的一类蛊毒。
只是这往生蛊颇难炼制,需要多种蛊毒炼制成功的成熟蛊虫再次炼制,等待七七四十九天才可成功。身为神殿大祭司,本是不可接触这般歪门邪道,顾殷李一直熄了为顾长安回复记忆的心思。却没想到却在此地遇见了此蛊,她心中不禁有些惊讶和意动。
这让她也开始思考那柏氏女君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思了。要说闻人瑜的话,言之凿凿,她本来便是信的。但是当初也没有想到可能是柏氏女君看到苏桃碾死了成虫的白玉蛊才下此狠手。毕竟,养蛊之人多为蛮夷,本来便是随性不受邦国之法之人,还真没准为了这样的事不分身份地位的追杀。
想到这里,先前问责的心思倒是淡了下去。她细细的清点了之前捣毁的那些蛊虫,发现除了一味蛊虫其它皆是此往生蛊的原料,便拉着顾长安的手像小村落走去。
男耕女织,一路上机杼声不断,殷李快速的晃过,顺着蛊虫身上的味道寻到了一位白衣织机女。那织女低垂着头,只露出半截的脖颈,雪白柔顺根本不似这样一个小村落中的人。
清冷如雪的目光扫过的刹那,那女子似乎也是有所察觉,抬起头来,一双眼直直的望向来人的眼中。
“你——和我出来一下。”殷李说道。
她并没有指名道姓,然而机女们却是很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柏氏女子很自然的站起啦,拖着垂及臀部背部衣饰云纹的长衣,着鞋缓缓走过来。她好像没有什么惊讶,但是脸上却是露出楚楚可怜的娇俏模样,好像生来便是如此,即使有违和感也渐渐的在凝视中消散。
一直走到了机杼房的外面,她才温温和和的笑了起来,“这位是大祭司吗?久闻大名,倒是初次相见在这个小地方,辱没了尊座的高贵。”
她一边走着,殷李也跟着离开,众位被殷李影响到的女子们才纷纷回过神来,有些八卦些的一边踩着机杼一边侧起耳朵听了起来。在这样的村子里,本来多年遇不上外人,再加上柏氏女君又是这样一个妙人儿,众位女君们对她的关注其实明里暗里着实有些多。
清冷如月的目光淡淡扫过,殷李不置一词,然而,只待她做出一个诡异的圆形手势后,织女们便是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有有一些不甘心的实在好奇的女子们惊讶的发现其实两人间的对话还在继续,只见得嘴唇翕动却是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有好事的就想到方才柏氏女说的“大祭司”三字,有些悻悻的转回头。
然也不见她们好奇多久,便看到殷李面色变得似乎更加冷,一挥手居然又破掉了方才设立下的术法。
眨眼间她拂袖拉着顾长安翩然离去,只剩下柏氏女君留在原地眼中含着眼泪,愣愣的看着帝都王宫的方向。她咬了咬嘴唇,出现了浅浅的艳红,她神色凄迷,像是突然脱了力,跪坐在冰冷的泥地上。
无助的捂住自己的红唇,低低的垂下头,黑发垂下,顿时有些凄艳。
周围的女君们都算是同一个村落的,就算不是很相熟这会儿也觉得是柏氏女君被欺负了。忙有一些女君们放下手中的活走到柏氏女君面前问起事来。然而,这些女君举止也不见得皆是关心柏氏女君,还是有些站在外圈眼含着隐隐的得意和轻蔑。
这毕竟是少数——柏氏女君的柔弱和善良早已深入人心。
渐渐地,更多的女君们也放下自己手中的事情,转过头来看着柏氏女君,更是有一位平日里交好的女君站了出来,“文雪,方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过,啊?说出来大伙儿帮你解决。”
原来这柏氏女君闺名文雪。
这柏文雪听了交好女君的一席话,微微转过头来,眼中的泪水不要钱似的滚落了下来,她眼眶红红的,却是无声的哭泣着,只见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本来柏文雪便是文弱的人,这么一哭,大伙儿们顿时群情激奋,要不是不清楚前面那个人的去向,说不准都想去讨一个说法。然而,交好女君正在摩拳擦掌之际时,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却拉住了她,“廖青,廖青姐姐,你要作甚?”
她说话带了哽咽,好不容易收住了泪,一开口却又是要掉落下来。
柏廖青愣了愣神,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柏文雪的小脸,“文雪你就是那么的善良,乖,这事儿大伙儿们一定要替你讨回一番公道。”
“是呀!是呀!”这柏廖青年纪本来就大,为人又豪爽,是以一众女君皆以她为首,听了这一番话,纷纷应和起来。
柏文雪吓得后退了一步,干巴巴的说道,“不……不用了,谢谢各位姐姐们的好心……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呀只是!”一味豪爽的女君直直的盯着柏文雪,“有什么难事说出来,虽然你并不是柏家村土生土长的娃,但是当年孤身一人晕倒在村口,还不是大伙儿接济你,这会儿回复当初的记忆倒是疏远起我们来了?”
“不不……不是的!”柏文雪被这目光盯着看,只觉得脸上被针扎似的,赶忙低下了头,“可是……方才那个是殷国的大祭司啊!”她犹豫很久,终于带着哭腔尖声吼了起来。
“什么?大祭司?”听了这话,一众女君议论纷纷,乱成一团皆是不忍相信,虽然方才听见了些许的对话,但是,那个时侯哪有考虑这么多呢?
混乱的女君们纷纷质疑起殷苏的大祭司起来,然而神权根深蒂固,她们想了片刻倒是觉得是大祭司被恶人蒙蔽,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对待柏文雪?
激奋的她们完全忘记去怀疑柏文雪是怎么知道方才的白衣女君为何便是殷苏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祭司了。
议论了有好一会儿,她们又想起了方才不小心被忘在一旁的柏文雪,连忙转过头去,就在此刻,柏文雪却是突然脸色惨白如金纸,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噗——”
--------
沉香如屑,古城河上落日的余晖如潮水一般漫过窗棂,留下淡血色的残影。烟气袅袅,随着赤铜香炉缓缓升起。
四周安静,暮色四合,没有蝉音,连最为聒噪的夏蝉都静了。
苏桃无力的倚在软榻上,目光安安静静,宁静如水。仿佛一瞬间消瘦,形销骨立,原来圆圆的鹅蛋脸变成了小巧的瓜子脸,一身嚣张的红衣更衬托出她的瘦小。
然而她却好像丝毫未察觉,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不寻不问。
“好了,这隐蛊终是取了出来,虽然费了好一番力气。”一只玉手捏住不断扭动的红色长虫,殷李淡淡的说道。
和第一次一样,尽管她面上什么都没有戴,却仍是让苏桃看不清面貌。若是放在之前,苏桃定会起了兴味询问原因,然而此时她只是恹恹的躺在榻上,安静的看着殷李。
“尊座。”秋碧走上前来,拿着殷李刚刚吩咐过的各类用具。
“你们殿下身体中的蛊虫是全部取了出来,这次不会有残留了。”伸出两根手指搭着苏桃的脉,殷李终是松了一口气,“只是这身体亏损的厉害,平日里很多食物和活动却是要注意了。本座不日要闭关,将其中的注意点先一次与你提及吧。”她叹了口气,在方才取来的竹节上慢慢交代起来。
全程苏桃只是安静的看着,丝毫没有半分的神色转变,只是看到其中的一味药材的时候瞳孔快速的缩了一下,闪过片刻的茫然。
“秋碧,送客。”待到殷李写完所有的事项,她竟然深深浅浅的笑了起来,看起来和此情此景格格不入。
“殿下?”秋碧顿了脚步,转过身急急地走到苏桃面前,却见她极平淡的摆摆手,“大祭司这几日为了本殿操劳这操劳那也是累了,先将她送出去罢。”说着,她又看向一旁的春华,“还记得本殿当时收集来的北海避水珠,本殿放着便也是放着,不如送了祭司,也好物尽其用。”
“诺。”春华寻出避水珠,恭敬地递给殷李。
殷李看着长安发亮的眼,无奈的一叹,“你的情,本座承了,下次切莫如此冒失。”若有下一次,就不保证有这样的好运气了。未尽的话留在喉间,她细心地收下避水珠,低低一拜,飘然离去。
“殿下?”春华不解的看着苏桃,“这可是当初殿下千求万求才从闻人公子那儿得到的……这次,怎么?”
“你先退下罢。”苏桃蹙了蹙眉,本想大声斥责,奈何刚有这样的想法心口便是一阵刺疼。她垂下眉,声音低低的,“秋碧留下。”
……………
电脑登不上客户端,手机传文的悲惨娃儿?﹏?冬至记得吃饱再睡哦~要不然会有妖怪找上门来→妈妈告诉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