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向天而飞,或者是以柔克刚,树叶不曾改变分毫,依然故我,此为逍遥。”
庄道师以树叶为例,讲授逍遥大道,通俗易懂,发人深省。在场的所有弟子顿觉醍醐灌顶,大有豁然开朗之意。
庄道师缓缓转身,目光随之扫过所有面孔,见弟子们都面露思索、深受启发,内心大为满意。可当他视线扫过赵腾之时,却是神色一怔,面露不悦。
只见赵腾正双臂交叉抱于胸前,皱着眉头,撇着嘴,眼神中流露出轻蔑之色,分明对他的逍遥大道不敢苟同。再看赵腾的修为,居然只是炼体初期。
“才炼体初期,什么都不懂,不需理会!”庄道师如此安慰自己,强压下内心的不悦。
刚要移动目光,奈何为人师表的强迫症又犯了。身为讲师,决不允许他的道场上出现弟子不懂的情况,哪怕只有一名弟子不懂也不行!
庄道师指着赵腾,朗声问道:“你是新来的弟子吧,有什么不懂的吗,老夫可以一一为你解答。”
不愧是为人师表,尽管心里窝着火,庄道师还是尽量保持说话语气的平和,让自己符合传道者的身份。
所有弟子被质问惊醒。顺着他手指方向,全场目光霎时聚焦在赵腾身上。
吴敬站在一旁,眼睛瞪得大大的,也是极为吃惊的瞅了瞅他,浑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面对着全场注视,赵腾倒也淡定,一咧嘴,露出满脸灿烂的笑容,先对着庄道师鞠了个躬,随后才不紧不慢开口道:“庄道师刚才所言,弟子受益匪浅,只是弟子新入宗门,头脑愚钝,对逍遥之道有些小疑问,还望道师指点迷津。”说完,又是深深一鞠躬。
赵腾应对质问的客气举动赢得了在场不少人的好感,其中也包括庄道师。此时,他原本阴沉的脸色已被微笑取代,完全是一副慈祥长者模样。
“传道授业解惑乃老夫之责,你但说无妨。”庄道师缓缓开口,做足了架势。
赵腾闻言,微微颔首,朗声问道:“弟子的疑惑在于对逍遥的理解上,树叶向天而飞,虽脱离重力,然仍未脱离灵气控制,如何算是逍遥?”
赵腾开门见山,直接将观点抛出,全场弟子皆是神色一顿,仔细想想,似乎他说的有些道理。
“树叶虽射入石墙,然未依靠自身之力,如何算是逍遥?”
第二句疑惑抛出后,已经有不少弟子暗中点头,找到之前的思维空白点。庄道师神情严肃,听着四周人群传来的小声议论,不禁怒从心生,可他却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反驳。
“树叶虽不曾损毁丝毫,但早已脱离枝干,彷如死物,无论是向天而飞,还是以柔克刚,皆不能自己左右,如何算是逍遥。”
赵腾将三句疑惑全部抛出。此时,议论之声早已如洪涛巨浪,淹没整个空间,庄道师的脸也因恼羞成怒而阴沉到极点。
讲完疑惑,他再次躬身,请求道:“此乃弟子关于树叶逍遥的疑惑,还望道师讲解。”
话音刚落,全场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目光纷纷转回庄道师身上,大家都在屏气凝神等待着看他如何回答。
庄道师再次成为全场焦点,只不过这次内心深处出现一丝慌张,他强压着这份慌张,朗声道:“树叶脱离枝干,本为死物,借灵气之力向天而飞,比之待在原地,是为逍遥。树叶薄如蝉翼,乃极为柔软脆弱之物,借力钉入厚重石墙,以柔克刚,较之柔弱本身,是为逍遥。树叶即为死物,然可以借力向天而飞,借力以柔克刚,是为逍遥。”
庄道师脸色微微泛起潮红,声音洪亮、言辞激烈,对于赵腾的疑惑,他必须狠狠的给予回应,以此重新树立自己因被反问而丢失的权威。
解惑完毕,全场弟子似乎又被他再次劝服,皆是一抹恍然大悟的表情。然赵腾终究是眉头紧皱,对来自庄道师的解释不以为然。
“那你说说什么是逍遥之道,老夫洗耳恭听!”庄道师冷哼一声,对面前站立的炼体初期小子生出几分讨厌,总感觉他像是故意找茬,悄悄暗中打定主意,若这小子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定要让他好看!
赵腾抬起头,看着无边无际的蔚蓝苍穹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读书时背诵的名篇佳作《逍遥游》,缓缓沉声开口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
“故曰,至人无已,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赵腾思绪纷飞,脑海中关于逍遥游的记忆不断闪现,一句句充满哲理的话语更是如行云流水般脱口而出,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道场中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瞪着大眼,听着自赵腾嘴里不断飞出的之乎者也。虽然听并不太懂他在叨叨些什么,却能从弥漫四周的声音中感受到一股汪洋恣肆的气势。
庄道师更因震惊而呼吸急促,望向赵腾的眼神充满不可思议,面前站着的年轻人真的只是炼体初期的新弟子吗,为什么他对逍遥之道的感悟竟是如此之深,以至于撼动苍穹降下数条大道光辉。
大道光辉玄而又玄,是种类似于法则般的存在,无色无形,仅能凭实力感知。庄道师沉浸逍遥之道多年,自然对大道光辉有深刻的认识。就在赵腾念出一系列哲理意味浓厚的言辞时,大道光辉悄然加身。
然这一切,赵腾并不知晓。
他只是发觉在将逍遥游背诵完毕后,不知为何,脑海居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明悟,对这篇晦涩的文章似乎有了真正通透的理解。
随后低头直视着庄道师,目光中不觉透出一股无形的威压,朗声道:“只有达到物我相忘的界限,达到无己、无功、无名的境界,无所依凭而游于无穷,方为真正的逍遥!”
刹那间,庄道师只觉脑海中轰然炸起一道响雷,两眼一黑,顿时身体失去平衡,噗通一声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