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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记住

舞台上,幕布缓缓拉开,流光溢彩的黑色钢琴仍旧是侧向朝着观众席,只是位置往前移了许多。穿着白色长裙的徐梦璇站在钢琴的椅子旁边,面对观众,一条白色的贴身长裙,勾勒出少女曼妙的曲线,头发盘成一个发髻,一改平常清纯校花的形象,更像一位优雅高贵的贵族千金。

虽然变化很大,但是看到正面依然十分轻易就能辨认出徐梦璇的样子,顿时高二11班完全都沸腾了,无论男女都在高声地喊着徐梦璇的名字,男生还好些,声音虽然说不上好听,但是男生的音调比较低,所以最多也就吵杂了一点。那些女生却不得了了,尤其是几个嗓子尖一些的,犹如魔音穿脑一样折磨着旁边几个班的同学的神经,顿时间尖叫声和抱怨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徐梦璇往声音最大的区域看了一下,也认出了是自己班上的同学,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看了一下舞台的侧面,卢子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隐约可以看见黎笑正躲在幕布后面握着拳头给她打气。徐梦璇也回应了一个握拳的动作,然后朝底下的观众鞠了个躬,在钢琴前的椅子上坐下,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和坐姿之后,将双手放在了面前的钢琴上,似乎随时准备要开始演奏。

看到这个情形,下面的观众迅速地安静了下来。没过多久,悦耳的钢琴声便透过舞台两边的两个大音响传遍全场。顿时,八千多个人的操场上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寂静之中,除了徐梦璇指尖下流淌出来的乐章,全场再也听不到任何一点其他的声响,就好像全世界都已经被徐梦璇和她的演奏给冻结住了一样,连每个人的呼吸都停滞了。如果是放在平常,这样安静的氛围很容易让人觉得不安和焦虑,但是此刻那温柔如水的钢琴声却很好地安抚了每一个人的情绪,好像经验最丰富手艺最好的按摩师傅,在你忙碌了一天之后紧绷的神经上恰到好处地揉捏着,又好像是别人帮你挠痒痒的时候一下子就挠中了最痒的那个地方,那种直达心底的舒服和惬意,让人有一种直冒鸡皮疙瘩的感觉。

聚光灯下,徐梦璇用她的修长而灵活的十指在琴键上来回跳跃,专注得好像世界上只剩下她与面前那架精美的钢琴,她没有太多的肢体动作,底下的观众也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此刻的徐梦璇却犹如夜幕中最璀璨的星辰一般牢牢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这个时候舞台上的灯光效果被调到了最简,没有迷离闪烁的彩灯,没有故弄玄虚的烟雾,也没有漫天挥洒的彩带和泡泡,只有一道最基本的聚光灯从上往下照耀着白色裙子的女生和黑色的钢琴,清汤挂面,却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最纯粹的滋味,无论是乐曲,还是弹奏乐曲的那个人。

卢子川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才是徐梦璇应该有姿态,平时的她太过低调,刻意将自己的光芒收敛。她不会特地穿小一码的衣服,不会把校服的裤子改成特别的样式,永远是最简单清爽的马尾辫,一身原汁原味的蓝白校服,脚上是普普通通白色帆布鞋。大部分的时间她都花费在学习上面,偶尔的消遣就是翻翻黎笑抽屉里的杂志或者跟旁边的人瞎聊闲扯,然后在越来越多人加入这场聊天的时候,悄悄地又低下头做起了作业。

可是有些人生来就是带着光的,就算她再怎么收敛,仍旧是隔三差五就会有其他班的男生跑过来在他们班的走廊上一边心不在焉地跟人聊天一边往教室的某个角落偷瞄;她的桌子上总会平白无故地多上几份早餐或者几封折成心型的信,上面或工整或潦草地写着“To徐梦璇”;也总是会在出去打水的时候或者上学放学的路上被人拦住问她要QQ号码或者手机电话。

而今天晚上,当徐梦璇终于不再收敛,在全校八千多人的关注下,坐在了钢琴前面,就好像九天玄女披上了属于她的金缕玉衣,光芒耀眼,芸芸众生,都要为之倾倒。

卢子川是一个纯粹的音乐白痴,他喜欢并且记住一首歌,从来不是因为这首歌有多么高超的乐理技巧或者音乐造诣,只是很简单的因为好听,或者,在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正好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就好像他记住五月天的《知足》,是因为他翻李思雨的空间相册看到里面笑靥如花的艺术照时,耳机里缓缓响起了这首歌——那是她空间的背景音乐

“小白,你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卢子川总觉得这首曲子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他不久之前刚刚才听过这首曲子一样,但是他明明就不是一个喜欢听纯音乐的人,他们宿舍的人逼格也没有那么高,平日里放的都是一些流行歌曲,偶尔还会混进一些像“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之类的网络神曲。

“不知道,我对钢琴曲不太懂,不过挺耳熟的,应该蛮经典的吧。”白语枫摇摇头。

“我也觉得很耳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啊~好烦啊。”卢子川很烦躁地挠挠头,他越听那种熟悉的感觉就越强烈,好几次似乎马上就要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了,但是最后却总是差一点点,脑子又重新陷入一片混沌。就好像去解一堆缠在一起的毛线,你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线头,用力一拉却发现线团缠得更紧了,这种感觉会让人感觉异常地烦躁。

“你也是够无聊的,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呗,明天直接问她不就好了吗?”白语枫白了卢子川一眼。

“你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知道这种就只差一点点但是就是想不起来的感觉有多难受吗!”卢子川瞪大了眼睛盯着舞台上的徐梦璇,双手握成拳头在太阳穴上轻轻地揉着,发狠地说道,“我就不信了,我一定要想起来。”

舞台上的徐梦璇并不知道底下的卢子川正在跟自己较劲,仍旧是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修长的十指犹如最出色的舞蹈家在黑白琴键上翩翩起舞,演奏着让所有人位置沉醉的乐章。曲子慢慢进入了中间的高潮部分,卢子川脑海中那种熟悉的感觉越发变得强烈,他已经可以肯定这种熟悉感不是错觉,自己最近绝对是有听过这首曲子。

曲子并不长,大概三四分钟就进入了尾声。徐梦璇优雅地弹完最后一个音,然后在满场寂静中淡定自若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急不缓地走到舞台中央,因为今晚她穿的裙子的领口有点低,所以她先是用左手按住了领口,才施施然向着台下的观众鞠了个躬,转身从侧面走下舞台。一直到这个时候,台下的观众才慢慢从刚才的那一首乐曲中回过神来,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却不像之前那样夹杂着欢呼和起哄的声音,大家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在鼓掌,也许,都害怕这些嘈杂的声音会破坏这难得的氛围吧。

徐梦璇表演完之后晚会正好过半,下一个节目是为晚会提供服装赞助的一个商家为了宣传而编排的一个小型的走秀节目,卢子川脑子里还记挂着刚刚徐梦璇弹的那首曲子,只是随便瞟了几眼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不再看了,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了回忆在哪里听过那首曲子上。

因为感觉听这首曲子应该是最近的事情,所以卢子川便努力地回忆最近一周乃至一个月在都在哪里听过音乐,卢子川虽然自己没有MP3、MP4之类的音乐播放设备,但是周围的人却有不少,他也经常找别人借过来听。再加上偶尔回家或者出门逛超市什么都会听到一些乱七八糟的歌曲,当时也不会放在心上,所以就算卢子川想到脑子都快要爆炸了,却始终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那种被一件事情困扰的感觉弄得卢子川的情绪越发狂躁,一时之间有点抑制不住自己,像是发了疯一样地扭动着身体,双手不停地抓着头发,嘴里念叨着:“好烦啊好烦啊,我要疯啦!”

白语枫白了一眼好像在发羊癫疯一样的卢子川:“你是不是有强迫症啊?明知道想不起来还非要逼自己去想,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忽然好像看到了什么,指了指卢子川的腿说道,“你口袋里的MP3要掉出来了,还不放好一点。”

此时,仿佛一道惊雷在卢子川一片混乱的脑子里劈下来,他的思绪顿时变得清明起来:“对啊,徐梦璇的MP3,既然是她弹的曲子,那她的MP3里应该有啊,肯定是下午听她的MP3的时候听到的!”

有了头绪,卢子川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一把掏出放在口袋里想着要还给徐梦璇的MP3,也顾不上那些时不时过来巡视的老师和学生会的成员,匆匆交代了一下白语枫让他给自己望风便把耳机塞进耳朵里,打开MP3一首一首地往前翻。果然,没过多久,真的从耳机里又听到了那熟悉的旋律。

卢子川急忙按亮MP3的屏幕,上面显示的是一串英文,因为MP3的屏幕比较小,那些比较长的歌名一次显示不全,卢子川耐着性子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完整地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

《Thetruththatyouleave》。

卢子川在心中默念了好几十遍这一串英文,将它连同那道在聚光灯下优雅淡然地弹琴的身影,牢牢地记在脑海之中,一如那个盛夏,他记住那个将他的鞋带绑在桌腿上之后笑得前俯后仰毫无仪态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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