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风雪连天。
弗洛利亚迎来了创元纪之后的第4013个冬天。
白色的雪杨宛如行就将木的老人,而丝缕下垂的冰凌就是它的胡须,它已经在此地见证了长达百年的历史。而就在今天,在其身边所发生的,正是将被记入史册的一幕,不过作为不能公布的史实,想必记载了此事的史书会被埋藏在皇室的书库直至腐烂吧。
“一切都结束了,修。”锡德里克倚在了树上,望着这个眼神悲戚的男人。
满浸鲜血的剑身有近半没入了雪地,半跪在雪地上的男子拄着剑柄,微微抬起头,红色瞳孔的眼睛使他宛若恶魔,男子的面容十分精致,无论放在哪个国家,都会被认定为标准的美男子。不过此时,他血色的瞳孔中已不复锋锐,而是一种沧桑的感觉,就像一个行就将木的老人,一颗枯朽的老木。
“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修的声音像一道清流一般好听,此时却有些凝噎了。
“……”锡德里克沉默了许久,随后直起身子,在肩膀和头发上积的一小摊雪也被抖落了下来。
“虽然殿主的命令如此,只是……我会完成你的遗愿的。”锡德里克抬起头,一只弗洛利亚特有的雪鸟刚好从空中掠过,与雪般的悲伤飘散在空气中。
“如果不是立场不同,也许我会乐意和你交个朋友呢。锡德里克,你这样的人,我不讨厌……”修的嘴角微扬,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年轻的男子,以拄着剑的姿态,永远的沉睡在了弗洛利亚的一片不知名之地。
锡德里克微微俯身,摘下帽子,对着自己的的对手,鞠了一躬。
“如果你作为一个人类出身在弗兰的话,我也不介意在酒馆与你喝上一杯。”锡德里克戴上帽子,低下头,掩饰了自己此刻的神情。
“告诉士兵们,战争结束了。”锡德里克顿了顿,说道,“人类对恶魔的讨伐,就此结束了。”
“将军,那个孩子……”
锡德里克的旁边是一个身着红色长袍的老人,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眼窝深陷,宛若一个骷髅一般,此时他浑浊的眼睛中带着询问。
“……给我吧。”锡德里克深叹了一口气,在空中凝成了一道长长的白雾。
“这……”老人的神情有些激动,抱着婴儿的瘦长手臂不住颤动着,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从肩膀脱落下来一般。看着婴儿红扑扑的小脸,他的眼神隐隐有杀意闪现。
襁褓中的婴儿呼吸平稳,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
“您知道这样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吗?”老人停止了颤动,看着婴儿的脸上带着犹豫之色。
“我不知道。”锡德里克走上前,从老人的手中抱过婴儿,“我只知道,她只是个婴儿,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
老人没有说话。
锡德里克看向怀中的婴儿,在咒纹的作用下沉睡的婴儿脸蛋白里透红,眼睛紧闭着。他脱下手套,缓缓地提起婴儿的小手,莲藕一般的手臂上赫然有着三道血痕,血痕已经结痂,但仍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血色光芒。婴儿似乎察觉了什么,身体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
“修早就猜到了他会走到这一步,也知道自己的族群终有一天会走向毁灭,甚至坦然接受了这个结局,如果说他还有什么寄托的话,就只有这个孩子了吧?”
“可是将军,她终究还是……”老人欲言又止。
“是啊……你究竟是什么?名为菲茵的小家伙。是人类,还是恶魔?”锡德里克用手指轻触着婴儿的脸蛋,“明明是恶魔的后代,却长着和人类一样的面容呢。”
“我就试着相信一次吧……相信留下你不会是个错误。”
……
“将军,你要回弗兰吗?”一个弗洛利亚的将领站在马下。
塞瑟斯城门外,被风雪打得破落不堪的红色旗子仍随风飘动着。
锡德里克骑在一匹身披甲胄俊键的白马上,除他之外,整个城门外约莫有数百人,大概就是这次回归的全部人员了吧。
“我必须回去复命,战争已经结束,我们已经没有停留此地的理由了。”锡德里克说完,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最后留恋一下这风雪城池的味道,这个自己停留了六年的地方。
“将军,无论你何时再临此地,塞瑟斯的城门将一直为你敞开。”将领站直了身子,向锡德里克行了一个标准的当地军礼。
锡德里克点了点头。
“那个婴儿,你安排妥当了吗?”
“是的。”将领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锡德里克会对一个偶然捡到的婴儿如此上心,“我托一家猎户将她收养,留在我们这里也不方便。”
“猎户吗?这样也好,让她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下去,也符合修的意愿。”
回头看向高大的城门,锡德里克嘴角挤出了一丝苦笑,“如果修和那个老怪物抱着一致观念的话,我们这次还能有几个人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