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头有粮,遇事不慌这个道理是谁都明白的,但是手里头的粮留不留的住这就谁也说不好了。
本来秦楚想要得到对方物资的使用权不是没有别的选择的,可是看领头的李彪江湖味十足的行事作风,又打消了那个念头。
秦楚敢肯定,要是他就这么跟李彪表示想要‘另投他帮’,得到的绝不会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样的好评。
跟这种脑袋一根筋的人没法沟通,秦楚很是头疼。
不是自己不聪明,而是对手太笨。
商定妥当的两帮人开始做起了清道夫的工作,这活计没啥危险,对方小客车上剩下的几个人全都下来了,有女人、也有孩子,女人和小孩的脸色都还算平静,看起来这一个月以来被保护的很好。
白景他们返回面包车说了一声,白颜她们也就一起去帮忙了。好不容易能有出力的机会,女生们几乎有些雀跃了。
人类都是群居动物,这人一多,话也就都多了。两车人一块干活,这男人还好,组织了一下就开始推车,女人们就算是累的大喘气也想要交流上那么几句。
“大妹子,你还没结婚吧,看着就不像是干过活的。”一个中年妇女看着旁边是个没见过的年轻姑娘,那八卦的性子就耐不住了。
雪丽正埋头推车,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一时脸色就白了些,她现在是真怕有人说她不会做事。
到底知道这大姐是无意的,受过良好教育的雪丽也说不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只能嗫嚅着回答道:“我还在上大学。”
“哟,还是大学生哩,这可稀罕,在我们那小地方可没女娃娃能上这么久的学,爹妈都觉得没啥用。”大妈没看到雪丽的脸色,只以为这姑娘是个害羞的性子,不好意思大声说话。
这句话雪丽没法回,低声应了下,那大妈本就是随口说说,也不在意她回不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了。
“你说吧,这么个世道,女人还真没法活了。就我们那车上,五个女的也就一个能跟汉子比,砍起那些怪物来手都不抖一下,我们四个头一回看到的时候都给吓的吐了。”
说着她还朝一个女人驽驽嘴,“喏,就那个,干什么和男人们一起。”
雪丽愣了一下,还是抬起头朝那边看了一眼,是那个之前拿着武器和四个男人一起下车的女人。这时候也正和他们那队的男人一块推车。
女人们这边每辆车都是七个女人带着一个十岁大的男孩一起推,可是男人那边都是四个一组,那个女人直接抵了一个男人。
说不出是羡慕还是什么,雪丽只觉得心里头有些滋味莫名。
另外一种活法,说起来容易,可实际上她连刀都没拿过,要从这种程度锻练到不被伤到分毫就能一刀把丧尸的头砍下来,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
不过,她会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前进的。
总有一天,她也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活在这个强者为尊的末世。
中年妇女看她一脸向住的样子,撇了下嘴角,那张长着黄褐色斑点、肌肉松*弛的脸上满满的不屑。
“你当那种女人是个什么好的,性子倔的跟驴似的,她男人早就不要她了,离婚之后就又找了个年轻漂亮的,那模样长的比她强多了,说起话来和大妹子你一样温柔。”
大妈讲的是声情并茂、唾味横飞,前面那个带着孩子的母亲被她的口水星子溅到好几回,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也积点口德吧,人家哪招你了,不是和你一个村嫁出来的么,怎么就没点同乡情。”
白颜她们三个外来的这才听出点问题来,敢情是一个地方的,难怪跟如数家珍似的。大概是末世前混的比那个女人好,现在情况反过来了,心里头就不平静了。
唉,在场的女人有几个不是这样的呢?舒舒服服,平平安安的生活一下子变成了现在这样,没人心里会是真的平静。
“呸,还提同乡情,那贱*人看到我老公和孩子被堵家里了都不肯帮忙救,不就是妒嫉我有家人她没有么,现在好啦,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大妈情绪一下子失去了控制,蹲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就剩我一个了,呜呜,我的亲人全没了,我的浩浩,我的宝贝,你才刚到十五岁呀!”
那哭声低低的,像是怕惊动了不知隐藏在哪个角落的丧尸一样。可就是这样没法大声宣泄出来的悲伤才更让一群还不知家人生死的幸存之人难受的红了眼睛。
一起推车的女人有好几个也开始掉起了眼泪,连忙用脏兮兮的衣袖擦干了。
之前开口的那个母亲把身边的儿子紧紧地抱了一下,才和声劝道:“她也不是故意不帮你救人的,当时你们那个小区里头丧尸太多了,而且你老公跟你打电话时不是说了他们两父子已经被丧尸抓伤了吗?”
“呜呜呜,我知道的,他还让我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政府军来救助,”大妈的声音都变了调,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嗓子,“可是政府的军队不会来救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以后也不会有人管我过的好不好,我真觉得当时还不如冲回去,和他们死在一起也好呀………..”
没人再开口,所有人的内心都跟高速公路两边长满枯黄野草的旷野一样荒芜。
政府对这个世界性灾难的无力应变足以让大部分艰难活下来的人民对未来失去信心。
如果灾难一直持续,丧尸也一直存在,她们这些没有充足体力和强大武力的女人应该怎么做才能活下去。
而且就算勉强活着,那样的生活是她们想要的吗?
是不是还不如当初和家人一起死去?
女人们的动静不算小,另一边的人也都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她们的话,那个把刀背在了背上的女人仰头看了一眼阴下来了的天空,眼睛的眨了几下,又用手背狠狠的抹了一把,低下头时通红的眼眶终于没能落下一滴眼泪。
小客车车队的男人们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一个个仍然埋着头推车,白景他们车队的几个男学生却是有些恍神,动作都慢了下来。
过去的这一个月,他们都只是想着自己搜寻物资的辛苦,和面对危险时看着身边的朋友受伤死去,想着那些女生安稳的待在安全的房子里面等他们活着的人带回食物时的愤懑。虽然那种不平只是为了那些被丧尸抓伤一点点就要被他们无情抛弃的同伴,可是他们以面对累赘和寄生虫的态度来对待那些年轻女孩们就是应该的吗?
她们也都曾经是自己的校友啊,那一个月里面,她们也一样在为不断死去的同伴们难过、悲伤,甚至痛哭流涕。
难道就因为面对困难时她们无能为力就理所当然的被他们看成麻烦的存在而嫌恶吗?
没人想过这些女生们也在为命运担忧,也会因为自己的软弱痛苦。
也许是他们每天与死神作斗争没时间去想,也许只是不愿意去想。
这份心情太过沉重,他们背负不起,也不想背负。
活下去太难,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身上的包袱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