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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虚殿中,此刻三人两坐一站,都极为震惊的看着慕华怀中那个兀自沉睡不醒的孩子。虚灵子伸手指着他,颤声道:“孽障,孽障……”而慕华却无论如何不肯相信自己这个刚刚入门不足一个月的弟子是什么妖物。
眼看着虚灵子脸色越来越难看,慕华着急道:“掌门师尊,商宁决然不是妖怪,这股妖气,是,是……”慌忙中,他想起商宁曾经跟着颜离一起闯入厚土山禁地的古怪山洞中之事,只当如今商宁突然出现的异状跟他当时所进的山洞有关。
虚灵子沉声道:“是什么?”
慕华情知一旦将那事说出,恐怕会引得虚灵子对已失踪的师傅出尘子产生怀疑,但是眼看虚灵子看着商宁的双眼已经掩饰不住浓浓的杀意,心中一横,终于开口说道:“这孩子曾经无意中闯入厚土山的禁地树林,并且进了一个古怪的山洞,弟子曾经听他描述山洞中的情形,那山洞中恐怕大有古怪,怕这孩子现在的情况,跟那个山洞脱不了干系。“他说话间有所隐瞒,并没有说出颜离也进过山洞的事情,更没有说他们能进禁地,原因是出尘子曾经下令允许的。着急之中,他也没来得及细想,进入山洞的明明是颜离和商宁两个人,为什么只有眼前的商宁出现古怪。
听慕华说完这番话,虚灵子脸色更加阴沉,他转头看了看昆仑,那禁地中的山洞,慕华自然不知详情,而他和昆仑恐怕是如今的玄天宗内唯一知情的两个人了。当年,他们的师傅上任宗主在山洞外设置的杀阵,正是在他们师兄妹五人的联手之下共同完成的,那个杀阵中禁锢的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因此慕华不说这些话还好,此话一出,虚灵子对商宁更是动了决不能留后患之心。
看着虚灵子越发难看的脸色,慕华心中更加慌张,忍不住开口说道:“师尊,弟子以性命担保,商宁决然不是什么妖物,求师尊帮他一下,这孩子之前练功的古怪情况,看来跟这股妖气大有关系,如今妖气散去,他,他……“
慕华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想为商宁辩解,也不知道怎么说。
虚灵子看了看他,挥挥手道:“你先回去吧,这个孩子留在这里。”
慕华心中大惊,掌门师尊既没有让自己等候,也没说什么时候来接商宁回去,恐怕他已经存了不再放商宁回厚土山的心思了。他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并不笨,心中隐约感到事情不对,虽然听到虚灵子如此说,但是双手却抱得商宁更紧了。
虚灵子皱眉看着慕华,刚想开口再说什么,旁边的昆仑却忽然说话了。
“慕华,你先回山,这个孩子不会有事的。”
虚灵子闻言,又看了一眼昆仑。
慕华却心中大喜,他知这个昆仑师叔向来比自己还少话,但是从来都一言九鼎,他既然如此说,那商宁最起码可以性命无忧。只要人能活着,那就一切都好说。
听完昆仑之言,慕华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多留,弯腰将商宁的身子轻轻的放在一个蒲团之上,转身拜别虚灵子和昆仑了,出了玉虚殿,回山而去。
看着慕华离去,虚灵子终于开口对昆仑说道:“师弟,这个孩子决不能留。”
昆仑却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他知道,虚灵子却不知道,他知这孩子跟当初离开玄天宗的二师兄大有关系,既然如此,以二师兄之能,如果这个孩子真是妖物,恐怕师兄也不会留他至今。
虚灵子见状,却冷冷的说道:“师弟,慕华不知情,难道你也不知道吗?这孩子能进厚土山的那个山洞,恐怕跟六道魔主大有关联,那个山洞是六道魔洞,是当年魔主死后所留,普通人进去,岂能存活?”
昆仑默然不语。
虚灵子又道:“那个山洞尚且不说,这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妖气,难道你也不知道吗?“
昆仑点点头,道:“是它。”参加过一百年前那场旷世的仙妖大战后,昆仑自然对刚刚那股强横的妖气铭心刻骨,当初天下正道门派,不知道多少人死于那股妖气的主人之手。如今突然从商宁身上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妖气,昆仑心中也着实震惊不已。
虚灵子继续说道:“师弟,你知道就好,此子既然与六道魔主和妖王都大有干连,就决然不能留作后患!”
昆仑却依旧固执的摇摇头,说道:“不能杀!”他自然不能说出他心中不能杀商宁的理由,是因为二师兄。在他心中,仅仅只是‘二师兄’这三个字,就足以抵过商宁身上出现的所有异状,让他一心一意的信任眼前这个孩子。
见昆仑如此执拗,虚灵子大怒:“留下他,只能养虎为患,不管他是六道魔主重生,还是妖王再世,哪怕只是跟他们扯上一点关系,你今日一念之仁,就可能为祸天下,你知道吗?”
昆仑不再说话,起身走到商宁身边,抱起商宁,向外走去。
虚灵子喝道:“你要带他去哪里?”
昆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依然态度坚决的对他说道:“师兄,这个孩子绝对不能杀。”
虚灵子气急,道:“好,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杀?为什么你宁愿留下一个如此恐怖的祸患,也要保住这个孩子?”
昆仑沉默片刻,终于道:“师兄,这孩子决然不是祸患,以后的玄天宗,或许还要依仗他。”他心中始终对二师兄坚信不疑,他知当初印光和尚是受二师兄所托送商宁上山来,因此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让这个孩子有任何损伤,眼前商宁身上出现的怪事,二师兄自然在掌握之中,而他的任务,就是保住这个孩子。
虚灵子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见他如此冥顽,再也忍耐不住,猛然间须发皆张,浓厚的火元之力被他牵引而出,烈焰剑凭空出现,指向昆仑,剑身喷发出凶猛的火焰,将整个玉虚殿映作一片火红。
昆仑见状不得不运起锐金诀抵抗,只听他周身空气忽然发出铿鸣之声,转眼化作一层金色的光幕将自己和商宁包裹其中。铺面而来的火焰到了离昆仑三步远的距离停滞不前。
单论修为,昆仑并不比虚灵子低多少,但是因为五行相克的原因,锐金诀在烈焰诀的强攻之下,护体光罩逐渐呈现消融之色。这层光罩只是昆仑金元之力所化,面对虚灵子借烈焰剑催动的攻击,显得极为逊色,但是尽管如此,烈焰剑一时半会想要攻破光罩,取商宁性命,也不那么容易。
二人刚刚在白袍老人的玄冰煞气之下都受伤不轻,但此刻全力施为依然声势不小,尤其是昆仑的金元之力,发动时金铁之声不绝于耳,外面的弟子听到动静,跑进玉虚殿,看到虚灵子居然对昆仑拔剑相向,俱都又惊又惑,愣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
远处的山谷中,坐在巨石上的白袍老人,目光突然转向五行山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已经发现了吗?”
一旁的凌仙奇道:“发现什么了?”
白袍老人笑道:“我在那个孩子身上做了点手脚,把他体内的那东西引发了出来,恐怕此时已经被虚灵子他们发现了。”
凌仙道:“爷爷你今天说话老是没头没尾的,你到底又干了什么坏事?”
白袍老人愕然:“坏事?”
凌仙道:“你又对那个小孩做了什么?他体内又有什么东西?”
白袍老人抚了抚胡须,口中说出两个字:“妖气。”
凌仙闻言一惊,道:“他,他原来是妖吗?”
白袍老人摇摇头,道:“那倒不是,我说那个孩子有点意思,正是因为这件事。”
凌仙嗔道:“爷爷你又来,要说你就说,不说就一个字也不要说,这样说一半藏一半,很有意思吗?”
白袍老人哈哈一笑,道:“不是不跟你说,而是说了你也不明白,那个孩子被人在体内种下了妖王的灵根,那灵根本是伴随妖王出世而生的,本身非正但也非邪,原本对那孩子大有好处,只是给他种下灵根之人,不知为何将大量妖王妖气也一同传入了他的体内,那灵根本就与妖王同生,对它的气息自然熟悉的很,自然将那股妖气收入其中。”
凌仙皱眉道:“所以,你就帮他激发了体内的妖气,然后再让玄天宗那些糊涂蛋发现,那不是害了他吗?”
白袍老人正色道:“爷爷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理由。我只要保他过了这一关,以后他想死都难。你以为妖王的灵根是那么不堪的东西,日后他真正与那灵根融为一体,等闲之人想杀他都难。一百年前仙妖大战,为何只是六道魔主被杀,而妖王却只能被封印?因为它根本无法被杀死。”
凌仙惊到:“不会死吗?”
白袍老人点点头,道:“妖王跟魔主不同,它是当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时伴随天地浊气所生,本身就是这天地至邪的一面,只要天地还在,它就不死。”
凌仙咋舌道:“原来如此。”
白袍老人又道:“灵根虽然与妖王同生,但是本身并无邪气,只是被妖王吸收后方才变作邪物。如今这孩子得遇天缘,将妖王灵根吸收入体,恐怕这次妖王出世,此子作用非同小可了。但是正是邪,不在灵根,全在他自己。”
说完又在凝神看着五行山的方向,片刻后,微笑道:“看来玄天宗如今也不尽是一群糊涂蛋,居然有人想保下这个孩子的性命,虽然他或许并不知道自己所做是对是错,但总归做了一件对的事情。”
说完,站起身来,对凌仙说:“走吧,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