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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海中寻仙

天地深幽,苍穹如墨!

轰轰隆隆几声巨响从海天交接之处传来,接着如万马奔腾般地动山摇,洒下白光万道。

一场大风暴即将到来!

中国胶东半岛的海边已经停满了避风的渔船。渔民们收好了帆,将船绑在岸边,每个船舱里露出一点昏黄的光,那是煤油灯如豆般的亮光在腥味的海风里摇荡。

天边厚若城堡的乌云里打了几道闪,沉寂片刻,忽然一道亮光贯通天地,似一条白龙直落大海,将一大片海面照得如同白昼。就在海面被这道闪电照亮的一刻,竟然见到有一艘渔船迎着暴风朝着大海深处驶去。

这艘渔船船身的中部竖着一根挂帆的柱子,上边的船帆吃饱了风,高高鼓起。帆柱下有个小屋,是用木板和竹席捆绑而成,此刻给海风吹得几乎要散架了。划船的船家看着三十以上岁数,肤色给海风吹得黑里透红,头上盘着一条辫子,在脑门上绕了两圈。

他头上虽有辫子,但此时已经不是清朝的统治下,而是到了民国4年,西元纪年中的1916年。世界上,西方国家借助资本主义革命和科技革命的发展已经成长为世界新的霸主,而中国这头巨龙在经历数千年的封建统治后,变得越加贫穷落后,落得只能让各个列强任意瓜分的地步。

但这个贫弱落后的中国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进入新世纪后,从西方传入“民主”和“科学”的思潮,影响着新一代的中国青年,并被亲切的称为“德先生”和“赛先生”。科学观念不但破除了西方上帝创造人类的传说,更是证明了地球上的万物都是自然进化的结果。所谓天堂和地狱,僵尸和鬼怪都只是古人臆造而已,并不真的存在。

可这汹涌的大海却不是人类臆造出来的产物,如此藐视它的威力而要一试生死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这大海深处真有什么传说中的宝藏吸引着他们不惜性命去寻找?

风暴卷起层层海浪像一只只巨手朝着渔船拍去。渔船给巨浪震得咯吱乱响,几次都险些被打翻。

这时,船家朝着船中的小屋喊道:“朱公子,你要是受不住了,咱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在这样风浪前如果还不知道回头,那岂不是个疯子!

船舱里走出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人,单腿踏在船边栏杆上,巧好此时一个浪花在他身旁炸开,海水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竟然笑了一下。在这样波涛汹涌的大海面前,他竟然一丝恐惧的表情都没有,而是笑得那么自信。

船家看到这位朱公子从船舱里出来,一边奋力控制住船身的平衡,一边大声喊道:“这海龙王是又要发怒了,您怕是去不了仙山了,我看还是回去吧。”

朱公子哈哈大笑,这时几滴飞溅的海水刷刷落到他的嘴里。他竟然不将这咸水吐出,反而大口咽下肚里,说道:“好苦咸的海水,这才是我要的味道,痛快!”

船家一边抹去脸上雨水一边喘着气说:“朱公子,我不是说笑。我那孩子也是给海龙王带走的。您还是不要冒险了,莫要去海里找什么‘仙岛’了。”

海中有仙岛这是中国自古就有的传说。传说在东海里有一座蓬莱仙岛,岛上住着炼丹的仙人,吃了练成的仙丹可以长生不老!这些流传千年的故事只是人们的一个美好的愿望,但这样一个年轻人真的发疯到要去海里找什么神仙不成。

朱公子此时已经站到了船中央,一手抓着船中帆板上的麻绳一边望着浩瀚的大海,说道:“老陈,有没有海龙王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你老婆说的话,你家孩子很可能被人带到仙岛去了。我答应过要帮你们家找回你的儿子,我就不会回头。”他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目光看着远方,似乎那汹涌澎拜的大海里真有什么仙岛存在。船家老陈望着这个年轻人,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其实他们才认识了不到五天,可是这个人居然要赌上自己的性命去帮他找回丢失了十年的孩子。

丢失孩子这十年一直是他们全家最大的伤痛。这十年里他们已经无数次的在大海中寻找,均一无所获。他们的孩子就像随手撒入大海的一滴水珠,消失得无影无踪。老陈无法面对这个事实,每当他内心抑制不住悲伤时候,他就一次次去龙王庙里给海龙王烧香上贡,祈祷自己的孩子在龙宫里衣食无忧,长寿多福。

可他的妻子却不相信她的孩子已经葬身大海,她相信自己的孩子还在人间。每天傍晚时候,她都会来到海滩边,面朝大海,手中紧握一样东西,静静地看着海面,期待一艘载着自己儿子的小船能从海里归来。

这样的祈祷和等待已经煎熬了十年,这本来可能是一个永远无解的事情。

直到一个年轻人的出现。

这个年轻人叫朱隐龙,他本是随父亲从湖南来到山东办事,在海边偶遇了船家老陈的妻子。这可能是命中注定的相遇,他在听说了他们十年前丢失孩子的故事并看了她手中的东西后,竟然一口承诺要去帮助他们找回丢失孩子。他还告诉他们,那孩子可能没有丢失而是被带到海上的仙岛去了。老陈全家起初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已经把自己的故事说给无数人听,换来的最多就是几声叹息和安慰,而此刻竟然一个陌生人要帮着他们去海中寻子。这个人不是一时脑子发热就是个疯子!

在常人看来这实在有些难以置信,但越是难以致信的事情往往又会包含着非做不可的理由!

天空中闪过数道闪电,暴雨急下,四周响起几声炸雷。

船家老陈按住了船舵,朱隐龙则奋力地将船帆收起后绑紧。这艘渔船似乎已经快到极限,所有木板的连接处都发出咯咯吱吱的摩擦声。

怒吼的狂风吹得前方的海浪如层层山峦此起彼伏,让人望而生畏。

朱隐龙栓紧缆绳,回头喊道:“老陈,你能够驶出这片风暴吗?否则咱两可就真的去见海龙王了!”

船家老陈嘿嘿一笑,显得十分的沉着镇定。他从出生就一直在大海上生活,可以说他在海上的时间要比在陆地上还久。相比难以面对的生活而言,风暴却并不是那么可怕!他从进入大海的一刻就一直在“感觉”风暴的变化。没错是去感觉,而不只是去看!常年在大海上航行的他已经练就了靠全身每一寸肌肤去感觉而不只是眼睛去看的本领!他们皮肤已经变得十分敏感,海风每一寸变化都能够用身体感知到。此刻,他黝黑的皮肤在闪电的照射下发出如磐石般的光彩。那是伟大的个体在不断磨练中所锤炼出的生命之光!

船家老陈感觉身体在微微颤抖发热,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内心激动。面对无情的大海,那压抑了十年的痛苦在这一刻喷涌而出。他大声怒吼着,向前方的大海宣战,向命运宣战。他无所畏惧,他要冲过命运的风暴去找回自己日夜思念的骨肉!

老陈紧握船舵,压紧双眉,全身肌肉绷紧,心中暗暗发誓:“我一定要穿过这片风暴,一定要穿过!”

朱隐龙紧紧握住桅杆,喊道:“老陈,我这条命可就真的交给你了!你可别让我真去见海龙王了!”

老陈笑笑,说道:“龙王爷的酒水我也喝不惯,看着看吧!朱公子,我一定带着你离开这,送你到风暴那边。”

船家老陈保持着船头的方向不给风暴有丝毫机会将船吹翻。这是他多年行船总结的经验。越是风浪大的时候越不能掉头,要不然船身一旦侧过来被狂风一吹就很容易被颠覆,到时候就是观世音菩萨也救不了你了!

天空中响起几个炸雷,数百道闪电交错闪耀,似在苍穹中撒开一张巨大的电网,要将整个人间都笼罩在其中。这张苍穹巨网直坠海面,让那些不自量力挑战天地之威的人,无处可逃。

苍生的命运,到底是被天地控制还是可以被自己掌握呢!

也许只有人才敢于去做出一些让天地侧目的事情,因为人总是在绝境中迸发出一种决不放弃的精神!

再凶猛的风暴也有结束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汹涌的海面开始渐渐停歇,风暴渐渐散去,天边已经微微露出一夕晨光。再过一会,一道金光刺破云层,将乌云划开。紧接着,风清云散,漫天乌云化在一片湛蓝的天空里。而在一片金灿灿的海浪中正轻轻飘荡着一艘小渔船,船中有两个人热烈地拥抱在一起,欢呼着,呐喊着。

这是一艘刚穿过了风暴的小船!这是两个挑战命运的凡人!

只有经历了这一切的人才会明白,这个时候什么样的语言都是多余的,只有发自肺腑的声音。哭声!笑声!呐喊声!

他们哭累了,笑累了,就都躺在船板上望着蓝天。天上几朵白云飘过,将船包在云的影子里,远处传来几声海鸟的叫声,天地间是那么的安详宁静,仿佛昨夜的风暴只是一场梦。

两个人脸上挂着泪水和笑容,大口喘着气,心情难以平复。

良久之后,老陈起身环视了一圈海面说:“朱公子,我们是活过来了。但你看,这海上什么都没有。连个岛的影子都没有呀。”

朱隐龙使劲伸了伸胳膊,说道:“至少咱们是活过来了。最少我也可以回去跟秦始皇说,我替你去海里看过了,那边连个岛的影子都没有,你可以放心了。”

当年秦始皇派船队出海寻找仙岛和长生不死药的故事流传千年,妇孺皆知。此后历史中虽然也有不少人出海寻找过,但也都无功而返。

老陈笑笑,忽然心里一阵失落,叹了口气。朱隐龙看到老陈脸色一变料到他一定是想到自己的儿子。这片大海上如果一座岛都没有,那他儿子定然还是无迹可寻,回去后他又只能接着给海龙王上香祈祷了。

朱隐龙伏过身子,右手抓紧老陈的左肩说:“咱们既然能穿过风暴就说明我们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我们在这海上再找它十天半个月,实在不成再放弃也不迟。”说完朱隐龙朝老陈坚定地点点头,眼神激荡,鼓励他振作起来。船家老陈点点头,双手握紧朱隐龙的双肩,用力抓紧了几下。

两人休息片刻,起身分头行动,老陈先将渔船周身检查了一遍,看看破损的情况。在确认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后,对朱隐龙说:“朱公子,那现在我们往哪里去呢?”朱隐龙右手搭在额头环视了下海面,心想:“是呀,这茫茫大海我们朝哪里去呢?”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上传来几声海鸟叫声。他们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几只海鸥划过天空,朝着船右方的大海飞去。他们的视线顺着海鸟飞去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太阳升起的地方,似乎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若有若无的在天际线那上下浮动。朱隐龙脑袋里忽然嗡的一响,他立刻转身跑进船舱,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单筒望远镜,拉开朝那边望去。

这种单筒航海用的望远镜乃是原产于18世纪末的英国,古铜色的镜身,镜头边缘上面刻着几排欧洲风格的花纹。朱隐龙来山东遇到老陈本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可他竟然随身就带着一个航海望远镜,莫非这是一件对他有着特别意义的东西!

船家老陈虽然是个渔民,但他所在的胶东半岛的海边常有外国的船只炮舰停泊,经常看到有洋人拿着这玩意走动,所以也并不稀奇。他也远望着那黑影,心里砰砰之跳,眼神里满是期待和紧张。

朱隐龙注视了一会,嘴角上扬,神秘的笑了。

老陈看他笑了,忙问:“你看到了什么?那前边是什么?”

朱隐龙放下望远镜,目视前方说道:“老陈,看来咱们真的要回不去了!”

老陈心里莫名的一激动,克制不住情绪地问道:“你~~你~~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他因为自恃身份是是渔民所以不好意思伸手去借朱隐龙手里的望远镜,但其实心里早已经恨不得抢过来自己看了。

朱隐龙将望远镜递给老陈说:“你自己看看。”

老陈连忙接过望远镜,朝远处望去。看了片刻,眼睛越睁越大。

在那镜头里,只见一座岛屿正浮现在海天交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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