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深崖中雾气弥漫,昼夜无差。
崖底幽深,崖壁平整,如刀劈斧砍。一棵巨树,自半山腰土石中破壁生出。巨树繁茂,斜生出数余枝桠,个个有五人合抱粗细。枝干遒劲,其上筑了一个数丈见方的鸟巢。
崖谷中幽深寂静,鸟飞兽藏,人迹罕至,唯独鸟巢竟传出细微人声。
“道生一,一元十二会。”
“一生二,二即阴阳。”
“二生三,三即混沌乾坤。”
“三生四,四即日、月、星、辰四象。”
“四象生五行……水、火、土、石、山。”
雨珏盘膝,五心朝天,端正的坐在鸟巢中,口中轻喃。
片刻之后,他吐出腹中一口浊气,换了个轻松一点的坐姿,一手托腮,一手握着枚圆石在手心摩挲。圆石,是一枚雨花石。其貌不扬,但是上面的纹理有些奇特,石头表面油滑光亮。
雨珏面目清秀,身体瘦小但是极为干净,身上仅用几片红色的羽毛穿插树叶遮挡重要部位。看起来年纪约莫四五岁余,微皱的眉头却与年纪有些不相符,口中自言自语道:“唉……这《雨灵经》真是深奥之极,目前能读得到的开篇在脑中已记得滚瓜烂熟,但是却始终不得真义。”
他轻叹一声,转眼看着手中圆石,目光渐渐坚定,道:“雨祖所嘱,是雨族后代有缘之人刻苦修炼祖传《雨灵经》,然后飞升仙灵,调查当年雨族被灭真相。身为雨族后代,此事自然责无旁贷。无论如何,都要前去仙灵界走上一番。”
“有经书助我重塑肉身,这些年又遵照经书上的炼体之法,感觉身体中时刻力量充盈。虽不知当前力有几何,但是依照经书上的说法,大约在二牛之力左右。寻常的六岁小儿,若是有名师指点,加上勤恳苦练,此时能够有一牛之力。然而炼体好说,炼道却连第一步洗髓都无法跨出去。”
“最憋屈的事情就在于此,不是洗不了髓,是不知道怎么洗髓。也不知道经书是怎么回事,最基本的洗髓之法,完全没有一个字说明。”
“看来想要洗髓,必须尽快想办法出去!若是以这童身出去,一牛之力根本就不够看,就算是不摔死也要被山中不知名的野兽杀掉。想出去的话,最简单的办法是让那该死的雀儿……”
雨珏说到那“雀儿”时,摇了摇头,道:“这雀儿吃不到我,已是不死不休。它有耐心等我百年,我却没时间跟它再耗……”
恍惚间,他回想起当初见到该死的雀儿的那天。
六年前,他去泰山玉皇顶游玩。早早的去观赏日出,却不料被拥挤的人潮不慎挤下悬崖。危急关头,一股紫气自东方来。紫气钻入胸口世代家传的雨花石,之后他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待他醒来时,脑海一片昏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全身没有丝毫力气。他发现自己身材弱小,竟变成了一个婴儿。后来隐约感觉到手中有异物,只凭手感便知是那枚雨花石。
说来奇怪,想到雨花石,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面方帛。方帛非金非布,两边各有一柄青轴,可卷可展,如同仙家画卷。帛后金光灿烂,上书三个大字——“雨靈經”。
他看着三个大字,心中只觉匪夷所思。心下暗道这是什么经书,哪知方帛竟是与其心念相通,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字,渐渐在方帛上显现出来。这些小字的大意,是关于这卷《雨灵经》的介绍。他读完方帛上的东西,终于明白自己此时身在一个叫做神州的世界,已经不在原来的地球上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在神州何处,唯一映入眼帘的是身畔的一方小池。他记得那个小池边有金鹿舔食漂萍,碧绿的萍伞下有锦鲤数条互相嬉戏。
他正暗自思忖之后的命运,突然一只大红鸟不知从何处而来。他清晰的记得大红鸟当时看到他的眼神,那种赤‘裸’裸的贪婪和杀意毫不掩饰。
当时大红鸟在他身边几度徘徊,后来居然真的要吃他。就在他惊恐万分之时,他听到一声大喝。一道寒光瞬间即至,光芒刺眼,他的眼睛根本无法睁开。他一直好奇来人是谁,可是也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唯一的印象,是一件玉色的道袍,和一柄碧翠的玉如意。
再后来,他精力不济,居然睡着。他做了一个梦。他在梦中得知了自己是雨族后人,《雨灵经》是雨族家传仙宝。至于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球……竟然是一件雨族祖上为了帮助嫡系血脉用来避祸而倾去整族资源炼制的神器!
这些东西都是雨族祖上离去之前匆匆写的,其上所述之事并不清晰完整,很多事情模模糊糊并不知道具体情况。雨珏后来判断可能是当时情况危急或者精力已经不足,无法再解释那么多。
当他再次醒来,他已经待在这个巨大的鸟巢中。睁开眼睛再次见到红色的怪鸟,他脑海中的经书上出现了两个大字和几个小字:朱凤,身具仙灵界火凰妖圣血脉,成年后尾有九羽,可操纵三昧真火,可焚化世间万物,初照境之下修士无可招架。
朱凤把他带到自己巢中,无论是三昧真火,爪子,还是尖利的长喙,都被自行散出的清光阻止。
朱凤发现杀不掉他,于是就等着他活活饿死。可惜朱凤的打算再次落空,雨珏的肚子几乎从来没有饿感。反而是每日特定的一个时候,方帛之中会有一道金光如水般流淌出来。从脑海中流经身体的每一寸,每到此时只觉遍体舒泰,筋骨齐鸣。
朱凤和它如此僵持数年。
他正想着,耳廓微动,转眼抬头望向天空。
“呱!”幽深的丹崖峭壁上面响起一声怪叫,渊谷中顿时传来阵阵回音。
一只通体火红的大鸟自九天之上俯冲直下,长达数丈的火翅带着一股炙热的狂风,瞬间搅乱了鸟巢上的白雾。
朱凤回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