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
江水依然，大佛已倒，江面之上来来往往的舟船路过这里，就会立刻听到一些关于林凡一拳崩毁眉山大佛的传说，然后话题延伸，就又提到在眉山辉煌多年的双眉派，提到被林凡打死的冷东来。
如此种种，不免就会让人唏嘘感慨不已。
此刻一艘大船之上，一群人也正对着眉山大佛的遗址指指点点，这群人精神十足，站立之间，隐约有精悍之意。
为首的是一个鹤发童颜，保养极好，雍容气度的老者，被一个与其眉目相似的中年人扶着。
“远奇。当初清明时候，那林凡与冷东来的一战，你也在场。你说说，这些传言有几分可信？”
“世人以讹传讹，多有夸大而已。当日这眉山大佛崩毁乃是因为受到江水冲击，与那林凡关系不大。否则他要真能一拳崩毁眉山大佛，那就不是人，是神仙了。”
“我想也是，否则我就会劝你立刻回去，辞了这一等眉山伯的爵位，不同那林凡争。”
说话之人正是宁远奇和他的父亲。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含笑看着身后的宁家后辈。
“这里就是眉山了。看起来虽然没有江州，蜀都繁华，但有长江之便，却也算得上是繁华之地了。”
“是啊。听说那双眉派的那些人在冷东来死后，为了保命向西川府军献出了数百万两银子，比起那江州连山派被搜刮出来的银两也是丝毫不逊色。可想而知，能够入主眉山，将会有多大的利益。”
“不错。现在有父亲在，我们也可以入主这眉山，就算要向朝廷缴税，但每年下来的钱银恐怕也有数十万两之巨。”
“有了这笔收入，我们宁家以后在西川府便可以逐渐壮大了。学武如那连山，双眉二派，学文有祖父的蒙荫，也当是顺风顺水，如此下来，要不了三代，这西川府应该便是我们宁家为尊了。”
“的确，双眉派前车之鉴还在，虽然现在是靠着父亲宗师威名，才拿到了这些好处，但也要文武并重才行。那双眉派若是朝中有人，哪里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不过，我听说那林凡现在是西川府第一高手，有万夫不当之勇。这双眉派的覆灭，还全靠打死了冷东来。现在好处全都被我们得去，会不会有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那林凡只是个男爵，父亲大人却是伯爵。如此对待，自然可见当今朝堂的态度。大家都是朝廷命官，难不成那林凡还以为能够像打死冷东来那种江湖人物一样来对付我宁家吗？”
“哈哈，也是这个道理。有勇无谋也不过只是做别人的刀子罢了。当初天下反复，太祖皇帝不是最强的人，却最后能够坐上皇位，靠的是谋略，而不是力量。如果匹夫之勇真的有用，现在天下也早就换了那些江湖中人来做了。”
……
听着家中后辈的话，宁远奇又是欣慰，又是感慨，“说实话，在圣旨下来之前，也有人来劝过我，让我站出来与林凡对抗，好分享连山、双眉二派倒下后的势力真空。不过当时我拒绝了，因为我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若我只是一个江湖中人，恐怕不等我到眉山，就立刻有人怂恿林凡来打死我了。但现在有了朝廷的圣旨，虽然在江湖中说出去不好听，但却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那林凡想要对付我，也只能按照朝廷的律法来了。”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廷有朝廷的规矩，这就是两者之间冲突的问题。你若还是江湖中人，那我也不会答应你来眉山，因为江湖舔血，朝不保夕，便是再大的家业，转头也是空，如这连山，双眉二派一样。”
“但你现在有了官身，那又不同了。不过你也不用彻底退出江湖。那上官青云与你一样，也是宗师，但他却是六扇门的总捕头，皇恩浩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做得，你将来未尝不可取而代之。”
宁远奇点点头，“我明白了。孩儿受教了。好了，外面风大，我先送你回去，应该还有半个时辰左右，我们就能到眉山了。”
说着宁远奇就扶着他父亲回了船舱，两人又聊了一下到了眉山之后的安排，步骤，正说着，就听到外面有惊呼之声，宁远奇心中一动，踏步走出来，隐隐约约看到了眉山城，以为自己那些后辈只是在欢喜终于到了眉山。
结果却听到一个侄子道：“快看，那个人，好奇怪。他竟然踩着一根芦苇从上游飘下来了。”
“是啊。竟然有人可以凭着一根芦苇在江中漂流，难道是水鬼不成？”
“看上去还挺好看的，说不定是个武功高手呢。”
“武功又不是神话，便是宗师也万万做不到这样凭借一根芦苇顺江漂流的事情。倒是当初大禅寺的开派祖师，武林神话据说曾经表演过一苇渡江，几乎让人以为是神仙下凡。”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隔得太远了，说不定脚下面有条大鱼，大龟之类的东西托着呢。”
“没错，应该是在装神弄鬼，欺骗那些无知凡人。”
……
“一苇渡江？”
宁远奇心中一动，将目光望过去，果然就看到滚滚江水之中，一道青衣猎猎的身影，单手提着一个脑袋，仿佛凭空站在水面之上一般，脚下只有一根轻飘飘的芦苇，就这么顺江而下，沿江两岸目睹的人无不目瞪口呆，几乎以为是仙人下凡一般。
宁远奇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哪怕明知道自己成就宗师后，目光如鹰，十里之地，都能清晰可见，万万是不可能错掉的。
但现在他却十分希望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产生了幻觉。但他很快就知道这是现实，不是幻觉。
“林凡。”
宁远奇语气凝重，缓缓开口，瞳孔一缩，看清楚林凡手中提着的脑袋，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你杀了袁崇志？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似乎注意到了宁远奇的目光，青山猎猎，踩着一截芦苇顺江而下的林凡，就缓缓抬起头，目光幽幽，深邃如星空一般，向着船上望了过来，与宁远奇四目相对，“找到你了。宁远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