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叹息声后，一个形容枯槁，没有眉毛的和尚缓缓从殿外步步走进来，穿着黄色的僧衣，赤着脚，双手合十，看起来跟一般的老和尚没有半点区别，动静之间，似乎不会半点武功一般。
“师叔！”
“师叔祖！”
但从空性，慧海等人充满惊喜的声音中顿时让人知道，此刻走进来的和尚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枯荣禅师。
“阿弥陀佛。”
枯荣唱了一声佛号，目光在殿中死伤的弟子身上扫过，面露慈悲，悲天悯人，看向林凡，“施主，你着魔了！”
淡淡一句，却仿佛字字珠玑，当头棒喝一般，所有人不觉肃穆起来，杀意淡去，诸葛明心中凭空升起一股羞惭，懊悔，怅然醒悟一般，忍不住双手合十，就要如大禅寺的和尚一般低头念诵起往生经。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这就随老衲回去，静心参佛吧。”
枯荣淡淡说着，平凡无奇，但落在林凡耳中，却仿佛自身一下子跌入了梦幻泡影之中，世间种种，皆是虚妄，只有佛前青灯，才是唯一解脱，眼中的枯荣一下子变得伟岸神圣起来，仿佛一尊金身佛陀在清静佛土之中，向着沉沦苦海的自己伸出了手。
这种感觉来得太过突兀，让林凡难过得想要吐血，忍不住闷哼一声，再次后退一步，眼中闪烁精光，目露清明，不惊反喜，大笑起来，“好，很好。炼气化神，果然大宗师已经把握到了炼气化神的真谛。枯荣，不枉我等了你这么久。”
“可惜，你连自己门下弟子都渡不了，哪里有资格来渡我？！”
林凡冷哼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却如同惊雷一般，立刻让陷入奇妙感觉之中的众人惊醒过来。
“怎么回事？我竟然哭了？刚才还差点为自己满手血腥而感到痛苦，恨不得能够一死以谢天下。”
诸葛明脸色苍白，惊骇开口，看向枯荣，只觉得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和尚太过妖异。
“你也有这种感觉？我刚才还差点想要剃度出家，从此青灯古佛。可恶，这老和尚难道对我们使了什么妖法不成？”
赵倾城也是心有余悸，忍不住叫道。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执念太深，红尘中苦，还是早点随老衲回去，静心修禅……”
枯荣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凡挥手打断，似笑非笑，“好一个大宗师，果然超凡脱俗，明白了精神交锋的真谛，可惜这种手段用在他们身上，未免也太过下作了。”
林凡朗朗而谈，如果说之前他对大宗师的境界还不够清楚的话，那么此刻见了枯荣，他就知道所谓的大宗师就算没能成就练气第一层，但至少也是真正明白了炼气化神的真谛，超凡脱俗，不再是武力相争，而重在精神交锋。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到了炼气化神的你，的确当得起大宗师之名。”
林凡淡淡说着，目光忽然一凝，“不过我很好奇，你气脉未开，按理来说，依然还只是炼精化气的境界，但为什么却能够不破而破，明心见性，得见如来？”
“阿弥陀佛。”
枯荣念了声佛号，无悲无喜，无我无他，好像忘掉了林凡在大禅寺中所打死的那些弟子，含笑开口，“老衲不知道什么叫气脉。只知道老衲坐了三十年枯禅，日日与佛相伴，降服心猿，自然可以明心见性，得见如来。”
“施主天纵奇材，若能随老衲静心修禅，二十年后，定当得见如来。”
林凡顿时叹息一声，“原来如此。只是降服己心吗？”
林凡总算知道枯荣是如何能够在没有缔造气脉的情况下，把握真如，神魂入体的了。原来靠的不过是水磨的功夫。
到了如今，林凡对修行之道的理解越发深刻，知道开辟气海的自己，已经走到了炼精化气的尽头，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炼气化神，以元气磨砺出藏在繁复念头中的神魂真我，也就是练气的本质。
如果说一开始修行八九玄功，现在又转修斗战胜法的林凡，掌握了炼气化神的完整修行法门，只是因为天地元气不足，积蓄不够，所以才无法更进一步，开辟气脉，把握真如的话。
那么枯荣这样的大宗师虽然没有练气的法门，但靠着水磨的功夫，枯坐三十年，降服己心，却也能人所不能，把握到了真如。
可惜这终究不是正统大道，做不到性命双修，虽然更进一步，但说到底也只是屠戮性命的手段，不得练气，只是化神，终究还是要恢恢。
明白这一点，林凡顿时摇摇头，“可惜了，终究还是歪门邪道，难入我的法眼。本以为偌大一个大禅寺，名满天下，应有真法，看来还是我想多了。”
叹了口气，林凡有些失望，本以为枯荣这个大宗师，是明白了炼气化神的真谛，如今看来，也只是苦海沉浮的一俗人罢了。
也不知道这天地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有通天大道，却似乎全都断绝，半点都没有传下。他若不是遇到了林简薇，或许到最后，就算是天下无敌，但也只是在大道门外徘徊罢了。
林凡心中念头悠悠，心意更坚，决定尽快解决这些凡尘俗事，让自己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林简薇的下落，找到那条被断绝的天路。
“阿弥陀佛。施主还是不懂么？”
枯荣看着林凡，见林凡摇头叹息，不由得目光微微一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便是真法！”
“不是我不懂，而是你不明白啊！”
林凡长长叹息一声，摇头，踏步，握拳，“你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啊！”
三声不明白，林凡再次出手，不说其他，只是一拳，洋洋洒洒，向着枯荣当头打去。
“阿弥陀佛，施主执念太深，魔根深种。老衲也只能出手降魔了。”
枯荣同样一声叹息，手掌一翻，轻描淡写，不带一丝烟火气，迎上了林凡的拳头，“施主虽然天纵奇材，宗师巅峰，但终究没能降服己心，不见如来，便是虚妄！”
“哈哈。力量，才是真实不虚！”
林凡大笑一声，不退不闪，眼中的枯荣仿佛一下子高大了无数倍，彷如佛陀降世，一掌之下，遮天蔽日。
但林凡知道，这都是虚妄，只不过是精神交锋，拳意感染而已，或许在这俗世之中，可以称之为大宗师，纵横天下，宗师不能敌，但终究不是真法，有其神无其实，精神再强大，没有力量，也只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