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文渊阁(中)
看张居正脸色平静,听他微笑着称赞自己镇定从容有古来名大臣之风而自愧不如,又讲完几句场面话后,转身与一直不曾开口的潘晟一起走了。高拱面上微笑,心中却有些尴尬。
五月朔日朝会后,高拱十几天来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他可没有张居正那种满盘定计全盘落空后,最近时常便很有点失魂落魄的感受。十几天来,他一直都在乐观其成地看戏。
三个月前会极门朱载垕突然发病,当时高拱自然也很紧张。那几天,高拱也想到过朱载垕如果在年内就驾崩,朝堂会怎么变化?他该怎么办?
但朱载垕没有如原时空那样口头宣旨计议后事,高拱心中又没有一丝半点象张居正那种甚至期盼朱载垕驾崩后,情势大变化的热切念头。这种朱载垕驾崩后当如何之类的想法念头,在他高拱这里反而是最忌讳、最想回避的。韩楫、程问、宋之韩等言官门生得了风声后,偶尔在他面前点到提及,他都会立即呵斥。
他心里头对这件事,事先既然没有什么定计,当然就不会事后会深感什么失落。
后面三个月里,朝事纷杂。高拱身为首辅,忙得不可开交。张居正又不时闹点小矛盾,借故敷衍塞责。高仪也帮不上什么忙,高拱两三个月里,连一刻空闲也没有。
高拱从来没有太把太子放在心上。
十岁的太子还是太年幼了。按高拱原本的打算,等太子长大时,他自己早就退休致仕了。
他已是六十岁的人了。先前侍候了难侍候的老皇帝。这几年又不辞辛苦起复,回来帮助不中用的门生皇帝打理天下事务。无论是功劳还是苦劳,他已完全对得起皇家的恩典酬劳。再去侍候十岁幼儿?还是让张叔大这小子去心甘情愿地侍奉吧。
高拱对太子的事务不热心、不关心,完全不走心。直到三月底挨了弹劾,他才上了请罪本子自批“臣性疏阔”,应付了言官们的口诛笔伐了事。
略微出乎高拱意料的是,太子每次与他见面时,对他都很亲切亲近。几次下令旨免礼,对他特别示敬重。在三月那次朝臣弹劾时,更主动为他出言开脱。太子对他的党羽亲信高仪更是一直十分倚重,多次明白出手大力示好。
当然,小太子也有一些让他不舒服的地方。
高拱没有主持参与,而门生依旧发动了倒潘。当时,高拱虽没然有主导其事,但心理上也乐观其成。但小太子却给出了“储君第1号令”,正式出手阻止了这事。太子向朝臣发出了“居心何在?”疑问。又再次明确向父皇提出建议,彻底确定下了自那以后至今的朝堂宜安静根本方针。
先前太子催逼皇帝连续下旨,要快速办理出阁讲学;又一手推动了高仪快速入阁。太子这些举动,都实际上是向皇帝进言、干预朝政。
但那两次出手所涉及的事务,全都本来就在大多数朝臣的预计之中,本来就都已经有了定案。太子都只是顺水推舟,推动加快了步子。
而在倒潘之事上,太子出手阻止,则是面对朝堂突发争议,明白叫停已起的朝争。它更直接涉及到朝堂大员的功过罪错、去留赏罚,牵扯到不同派系的利益。
这次出手,性质上就完全不同于前面两者了,就是真正的“储君的第1号令”了。
在朝臣们弹劾高拱时,太子一面批评言官,直接公开地明白地为他高拱辩护;一面却童言无忌地剥夺了皇帝原本有意给高拱的“殊言嘉勉”再世诸葛亮特别封号。更在朝臣弹劾高拱揽权一事上,加了一句“也不怕累着”“为后来者开恶例”,让高拱不得不更坚决地请辞吏部尚书实职兼差。
虽然高拱接到弹劾时,就已经决心上表章请辞吏部职。(原时空高拱当时也辞了吏部实职荐杨博署吏部。直到朱载垕驾崩,他又回吏部、杨博到兵部坐镇,二十天后便下台驱出京城不许停留。)但知晓这宫中消息时,高拱还是心中不舒坦。
可以说太子对他面子上、态度上很出乎高拱自己意料的友好,但实际上,却也不无打压。
高拱虽然找不出太子任何有意针对自己的迹象,太子的理由,都是出于如何才更有利于父皇静养身体的孝道。他从这件事里也有思索,他当然不会认为太子与朱载垕一样,会是对自己言听计从、一味依赖。
但高拱观察下来,太子对张居正更是平常,与太子对高仪的态度对比鲜明。太子对他高拱和对张居正两人都敬而远之、不偏不倚,没有拉谁打谁的倾向。这似乎很符合正常太子对朝臣重臣的标准要求,也符合朝堂宜安静总方针。
高拱找不出天家父子如此布置有什么大不妥。他既理解也很能接受。
在他高拱看来,这几个月下来,张居正不光是讨好太子有些效果欠佳。连他与冯保的关系,也似乎出了些问题,不再象从前那样,那么地让他警惕烦闷了。
最近半年多,高拱对张居正确实是有些警惕,时常会烦闷的。
去年底高拱当上首辅后,上面就再无敌手、不再需要他拳打脚踢赶谁滚蛋了。他本能地会如同所有首辅们一样,转而对一向紧跟他的次辅开始加以防范。
高拱不断提拔张四维,拉拢张四维身后的那一帮子朝臣要员,本来就是寻常套路。也是实际上逐步平衡、乃至削减张居正的声势。他请高仪回来帮衬,既是酬劳党徒扩张他自己声势,也是进一步牵制压制防范张居正。
高拱已发觉了张居正并不是与自己志同道合,甚至很可能会成为不亚于又一个徐阶式的政敌。对张居正适当敲打敲打,难道他高拱身为首辅,还有什么不应该么?简直是天经地义。
张居正自从二月里端本宫新版朱翊钧第一次亮相让他感觉惊讶,此后,张居正对小太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始终高度关注。
朱翊钧的许多小动作,张居正知道的越多,就越惊疑,关注级别也越高。形成了越了解越心惊,越心惊越更想了解的恶性循环。
一直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对小太子过往所作所为,整个大明朝数他张居正知道的最多、了解的最清楚、体会地最深刻,所以他也最惊讶、最疑惑乃至最痛苦。
而高拱在小太子身上,则始终坚持了一贯“臣性疏阔”的江山易改。
与张居正相比,高拱对小太子一直处于一种俺最无知最不了解,所以俺最无所谓、最不在乎也就最幸福。
朱翊钧给陈于陛赐字的详细内情;朱翊钧曾埋王鳌笔记地雷打算炸高拱,后来当烟花提前放给了朱载垕看;宫里派人往南直召回赵玢时,还派人顺道去殷士儋那里;朱翊钧开革沈一贯的首尾,等等等等,高拱都知之不多,甚至闻所未闻。
朱翊钧过往的那些布置,如果所针对的是他高拱,那就全都是做戏给瞎子看了。
前几天,张居正为了潘晟的事第二次找到高拱,说到小太子从前常让潘思明写书法作品,也有赐字给潘思明,如今却似乎“待之甚严格”。
高拱当时就随口来了一句,“太子喜好书法,与朝臣多有笔墨往来,得赐字者又非只潘晟一人。连陈于陛那小儿,不是也有两幅赐字么?”
张居正听后,心中便吃了一惊。他以为高拱要谈陈以勤的事。他心中酝酿着怎么措词、要不要扯出殷士儋?他沉吟了片刻,却见高拱始终面色平静,眼神有点奇怪地疑惑看向他。似乎在问“你张叔大忽然哑巴了,半天不说话,莫非这太子赐字里头还有什么名堂?”
张居正立即心头大跳:虽然知道这大棒槌神经粗大惊人,但没想到这货居然对陈以勤、殷士儋的事似乎一点都不晓得。
以这货对太子向来不放在心上的姿态,只怕这货对好些事至今还是全都一无所知!
张居正立刻转移话题,不再扯太子书法。他口中东扯西拉、头脑飞转、心里却琢磨:对太子高拱究竟知道些什么,无知到什么地步?必须尽快试探、揣摩清楚。
那一天,张居正在高拱值房里少有的跳跃式谈话,扯了个把时辰。他东扯西拉到高拱几次极度不耐烦,几乎要赶他出去。但张居正每一换话题,开头语又往往惊人,然后就又是胡扯八扯。高拱一不耐烦,张居正立刻又惊人之语来了。
高拱被张居正绕得七荤八素天旋地转,张居正却也被高拱雷得不轻:换了十几个话题试探下来,这大棒槌竟然都是几乎一无所知!尼玛,以后心里得改改称呼!他不是大棒槌,他是高大傻子!
高拱也知道沈一贯刷落出文华殿东宫讲读学士班的事,当时还是高仪亲口告诉过他的。他也知道这货是高仪的亲信,但他却看不起沈一贯这货。
高仪告诉他这消息时,高拱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咱们的亲信小弟怎么被干掉了?谁干的?什么目的?背后有没人下黑手?其实是要针对你我?”等等之类。
高拱当时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沈一贯他怎么才被刷出来?这都有两个多月了吧?先前那十几个被刷下来的人可都比他沈一贯强,多半是讲过一次就刷下来了。沈一贯怎么能一直混到了现在?
高仪你也不要太纵容包庇他了?镀镀金就得了。请你掌东宫府事,高仪你也不要太私心自用了,让朝臣们太多非议可不好。
高仪见高拱一点也不意外,不但没有与他讨论的意思,连“怎么回事?”也没有开口问一句,似乎理所当然毫不在乎。高仪也就没有再谈这件有点儿让他脸上无光的事。
高仪忙乎了几天,也没琢磨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高拱一无所知又不感兴趣。高仪也就对这一桩子他揣摩几天后,感觉似乎竟然有可能隐含天家将要大用自己的尴尬话题,不再向高拱提起。
那天在高拱值房,张居正说到隆庆二年科考,点到了沈一贯,高拱脸上无异色。说到嘉靖帝裁撤镇抚司衙门,提到南直隶织造,高拱一脸不知所云。说到本朝佞幸,提及了武宗时的朱宁,高拱不耐烦到要发怒。
当时最让张居正感觉震惊的是,都过去有六七天了,高拱居然对太子五月朔日在文华殿发表的政治纲领似乎也是一无所知!
他当时几乎要疑心高拱这大半个时辰一直是在玩自己,故意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看自己绕来绕去的胡扯。但高拱那莫名其妙、极不耐烦的神情又绝非装假。张居正和高拱打了几十年交道,他最后真的确信了,这尼玛就是一个高大傻子。
那天张居正从高拱值房里走出来时,心里头即兴奋又悲愤。高大傻子居然一无所知!他有些兴奋。高大傻子明明是无知但却幸福着。俺张大天才偏偏懂太多,却真的似乎很痛苦。他心里又真的只觉着悲愤。
原时空三月里的弹劾高拱声势很大,几乎把所有朝臣都卷了进去,大家纷纷站队表态。高拱通过这次朝争和早先的轻易清扫潘晟出朝堂、主持推动高仪入阁,彻底确立了不可撼动的朝堂地位。当时,他虽然才担任首辅不到一年,但已是声威直逼当年做了六年首辅的徐阶。
朱翊钧比较理解原时空高拱为何对冯保必去之而后快。
在大明朝的权力体系里头,从成化皇帝以后,司礼监掌印始终是高出内阁首辅一头的。
但放在高拱和冯保身上,偏偏年老的高拱长期以来一直都是压着年轻的冯保一大截的。
让高拱接受老资格的陈洪,他能甘心情愿地向司礼监掌印低头;甚至对年纪较长、资历也深、以往接触不多的文盲孟冲,他也能虚与委蛇地忍受平起平坐。
但要让六十岁的他高拱接受一直受他压制、他长期视之为天家奴仆一直畏惧他的三十岁不到的老熟人冯保,要高拱突然接受冯保爬到他这随时准备退休走人的实权元老头上,他高拱心里表示:俺实在很难接受。
何况原时空三月的那两次朝争,他高拱全都大获全胜,地位已难撼动。(皇家孤儿寡母一动他,就必定要承担朝堂动荡的后果,皇家就得费心费力重新布置)皇帝又公开为他夸功、明旨把他视作诸葛之亮,向天下人宣布将托孤给他?
高拱一心要清除、至少必定要打压冯保,与其说是因为他口头上宣布的冯保有各种错误,他担心冯保将来成为王振、刘瑾之类祸国殃民的人渣、人妖渣。不如说纯粹是因为他的个性使然。
在高拱看来,皇家孤儿寡母如果要在非常之时动他高拱,成本高、难度高、代价大、风险大,还又没有什么利益。他高拱又不是什么贪官庸官,而是能臣干臣。搞掉他既捞不到钱,又损失了一个能干活的能臣。立威朝堂?干掉谁都可以啊!干掉冯保这种有财有势的奴才,比干掉他高拱效果更好啊?
所以,原时空高拱决定打压冯保、向皇家孤儿寡母施放压力时,他压根没有觉得自己可能会有危险、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被干掉。高拱只认为冯保、皇家孤儿寡母必定妥协退让。他们会退到哪里?高拱想看看冯保、李太后他们的底线。高拱万万没想到,只要他一出手,那就是挑战底线,那就会被断然处置。
原时空高拱认为只要张居正保持中立,他就将立于不败之地。张居正如果帮他,甚至可以把司礼监对内阁的压制取消掉。所以他要张小弟与他共同办成这千古之奇功、万世之伟业。他的这个想法从当时的局面看,当然是成立的、也是有根据的。而张居正也一直让他保持这种想法,背后却反其道而行之。
如今高拱的心态则完全不同了。
与原时空相比较,在高仪入阁这件事上,他的份量与天家父子的作用不可同日而语。高仪与其说是他高拱的人,不如说是太子的人。南书房立起来后,他与高仪更是必然渐行渐远。
倒潘没有发动起来,弹劾高拱时,更没有出现朱载垕为他背书一边倒的情形。这两次朝争,高拱都一无所获而若有所失。与原时空相比,迥然不同。
如今,他的首辅位置是稳当的,张居正现在还争不争这个位置?他都要怀疑了。同样,司礼监掌印孟冲的位置,冯保还会去要吗?而南书房的高仪,更是他的盟友且位在他与张居正之下。
“与人斗,其乐无穷”了两三年的高拱,如今却发现,自己头上除了天经地义的皇家,再也不会有谁还能压他一头了。更要命的是,他甚至也不再需要必须防备敲打压制掌控谁了。没有人对他的首辅位置还志在必得,形成威胁。
就算他想找人斗,却已经没了对手。
对张居正来说,如果要抢他高拱的首辅之位,与他大干一场后,就算抢到手了,他张居正还得干掉南书房(而不仅仅是干掉高仪,高仪走了,还有李仪、刘仪、王仪。因为张居正不可能去接高仪的班)。
反过来也一样,张居正和他高拱联手干掉、废掉、架空了南书房,然后张居正还得再干掉他高拱。然后还没有完,南书房干掉后,司礼监又恢复原状,骑在首辅头上了,他张居正还得与司礼监掌印再奋斗一番。
对张居正来说,俺还是先歇歇吧。
张居正现在唯一的选择是再熬两年或五年,静等高拱退休后他接班。再等小太子长大后,南书房功成身退、自动作废。那时候一切恢复原状,而张居正则自动当了首辅。甚至那时候要不要废掉南书房?内阁恢复到从前,同时司礼监也重新回到原来?只怕他张居正都会觉得两种局面很难确定孰优孰劣。
其它人?
等他们爬到张居正、高仪、冯保、孟冲的位置时,或者哪怕是潘晟、陈矩的位置时再说吧。
高拱这十几天在内阁,因为一点也不知道小太子的各种动作,而不象张居正那样深感惊疑乃至痛苦,也因为没有象张居正那样本有定计而深感失落。他只是偶尔忙完了公事,四顾之下忽然发觉再也没有了对手,而常常不免要体味“天下已无敌手”的高手式寂寞。
宋之韩未得到他的指示,连续几天大闹南书房。甚至受了他指点后,还是迅速进入疯魔状态。高拱对此,心中也当然有些不爽。但高拱先前的所谓指点,与其说是弹压约束宋之韩,不如说是放纵他。
从要求门生静观其变,到训令他们适可而止,都不是明确叫停。在小太子明确的“关门!放狗!”布置下,高拱的这两次交待,对宋之韩而言更是如同有意放纵。
更要命的是,高拱在第二次向宋之韩发话时,不知是心中别有所感,还是鬼使神差,他曾经脑袋放空,想到了《世宗遗诏》。当时他脱口而出,才说了“世宗遗……”三个字,就觉得不妥,顿了话头,转谈别事。
但显然,那天他口中吐出的这三个字,进入了在场门生的耳朵脑中心中。宋之韩当然不可能放过首辅恩师任何只言片语的提点。消停了几天之后,昨天竟公然在南书房放了出来。
高拱昨天得知后,震惊之余也很愤怒。
他回府得了族侄孙儿的报告后,立刻便想找宋之韩来质问。但他却又担心宋之韩把事儿直接扯到自己身上,彻底弄成了他宋之韩是奉师命而行。犹豫了会儿,他最后到底也没叫人派人。
高拱在家中等了半天,他更愤怒宋之韩如此放大招,居然还敢不来高府汇报,请教后续处理。随即,他也感觉到自己对宋之韩有些越来越失去掌控了,甚至开始心中疑惑:宋之韩难道从此真地将视他自己为南书房中人了,而且还要与身在内阁的自己从此成为路人么?
先前三月四月里,他与张居正常有争执之时,张居正有次竟直接说到宋之韩的弹章还在他书房中书案上。
当时高拱心中一惊,不能确定张居正是知晓了宋之韩先前弄这些事的风声,又知道宋之韩几次到过他府上来,于是才这么猜测,不幸而言中。还是张居正对他高府书房里的动静,真的了如指掌,连弹章放在哪,都一清二楚(张居正:废话,跟你这傻子共事几十年,你今晚是习惯召桃红、还是叫柳绿来侍候,俺也门儿清,八九不离十)。
当时高拱回家后,很是整肃了一通。
那天他召韩楫、程问、宋之韩说话,因为所谈事情涉及宫中新闻广播站南书房,便做得很保密。明明南书房天天是在半公开地放广播,他们师徒几人收听广播讨论“南书房之音”,还得装成异常保密。身边一个侍候的人也没留。
高拱对这几个门生还是很放心的。他觉得昨天宋之韩的这个大招,应该不会让外头其他人牵扯到几天前自己随口所说的那三个字上去。
几天前的那次书房师生密谈,他当时本来只是随意闲谈时,心有所感随口提到,并且意识到不妥后,便立刻打住了。他自问自己内心中,从来都决无半点让宋之韩去南书房放这么个炸弹的意图。
那天谈话之后,宋之韩继续天天放炮,但调子已降了不少,高拱也就没有太在意。
但昨天宋之韩这炸弹一弄出来,高拱立刻感觉到自己现在沾上了黄泥巴,有些心虚只怕洗不脱干系。
所以他心中很愤怒。
潘晟张居正两人联手再次来找他谈这事儿。今天面对这两人,他面上平静,努力保持住过去十几天来一直安心看戏,这事儿全与俺无关的态度时,心中就不免又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