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树的叶子很招蚊虫,各宗弟子和官兵在此喂了十天十夜的蚊子,这里的蚊子很毒,咬上一口会隆起很大的包,又痒又疼。
数千弟子中,许多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红肿一片,看起来很臃肿,修为高一点修行者可以随时用元力护体,修为低一些的则不顾炎热的天气,把袖子拉得很低,用布蒙面,看起来就像偏远山区里的土著。
如果他们团结一些,共同结阵形成保护层,蚊虫便无法飞进来,事实上前两天他们确实是如此做的,但是两天过后,就没人愿意再支撑输入元力支撑阵法了。
个个都打着保存和隐藏实力的算盘,好应付接下来的夺宝。
按照红鹰的速度,从黑山城到西黎城来回只需一天,神皇再日理万机,也应当收到并给予指示了吧?
可是十天过去了,皇宫怎么还没传来消息?难道神皇对此事不闻不问?
鹰钩鼻也向朝官提议过再传递讯息一次,被朝官冷冷白了一眼:滚,你是让老子催神皇么?
鹰钩鼻也不是没想过自己亲书一封,但他虽然是五品圣者,可是在离宗的身份不算高,没有和皇族打过交道,简单来讲,根本不够资格。
十天时间,打了不少口水仗。
耐心被消磨殆尽的仙宗弟子对寒舍喝骂不止,而寒舍弟子权当耳旁风,根本不予理会,他们也确实听不见,因为寒舍弟子职守轮班的第一件事便是结阵防蚊虫,其中加上隔音的阵术。
双方隔着三十步距离,却是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像在观哑戏一般。
打又不能打,神皇的圣旨也在寒舍手中,新的御令又没下达,对峙整整十天没有任何进展,仙宗弟子早就怒火中烧,偏偏什么也不能做。
走吧?拉不下脸皮,时间拖得越久,越不能退去。
不走吧?到底要忍受多久才是个头。
鹰钩鼻也曾找过寒舍中的一些人,实力和自己相当的,做不了主,做的了主的,实力又比他高太多,即使他愿意放低身份好言相劝,对方最多请喝一杯井水然后委婉逐客。
鹰钩鼻气极,以他五品圣者的身份,走到哪里不受厚礼相待,名贵的茶、香醇的酒、丰盛的菜……就连最近一次去西黎城,御剑山庄都将他当贵客相待。
但在寒舍,就得饮一杯泥腥味儿的井水?看寒舍老者的表情,还没给他续杯的打算!
是可忍孰不可忍!
鹰钩鼻圣者的尊严不允许再这般拖下去。
他观察很久,在寒舍职守的弟子中看准一个面容稚嫩说话略带羞涩的少年弟子,走上前去轻咳两声,示意对方上前说话。
稚嫩少年拘谨的走了出来,颔首作揖说道:“这位前辈,请问有何吩咐。”
鹰钩鼻缓缓点头,很是欣赏少年,这是他在寒舍第一次被人称作前辈,十分受用,当下挺了挺胸,舒了口气,沉声说道:“嗯,你很不错,将来必有一番成就。”
稚嫩少年面露兴奋,掩饰不住的喜悦,羞怯说道:“前辈谬赞了。”
“这样,你去把寒舍管事的人叫来,等此事一过,我传授你一些修行法门,必能在短时间内让你突破瓶颈。”鹰钩鼻和蔼说道。
“曲师叔现在不在寒舍,前两天出了趟远门。”稚嫩少年歉意说道。
“他去哪里了?”鹰钩鼻心中恼怒,正值重要时刻,寒舍长老身负皇命竟然不在寒舍!
“听说是去凉元山采茶叶。”稚嫩少年说道。
“什么!”鹰钩鼻脸色阴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采,采茶叶???
我等五千余人在此受着万般煎熬,他竟然有闲情逸致跑到千里之外的凉元山去采茶?而且凉元山能有什么好茶叶?都是些几文钱一两的低等货。
“前辈怎么了?看您面相,是不是中暑了?我家中有些防暑的草药,要不要……”
“不必!既然曲长老不在,我等自己去缉杀八鬼!”鹰钩鼻说话的同时,打量稚嫩少年的神色。
只见稚嫩少年顿时惊慌,攥着书卷的手指微微发颤。
嗯?果然!寒舍表面强硬,也不敢再拖!既然如此,要不趁着寒舍群龙无首,闯过去?料他们也不敢乱来!
念及此处,鹰钩鼻正准备下令。
那名稚嫩少年吞吞吐吐说道:“前辈,万万不可,前方乃寒舍禁地,古往今来无数人进去过,却是只有极少人出来过。”
这是威胁?鹰钩鼻不屑一顾,冷冷笑道:“那你看我们进去,能出来多少人?”
“晚辈不敢妄断,不过听师兄们说,前些年五名八品圣者一同进入,一个也没出来。”
“你且退下吧,我自有主张。”鹰钩鼻哪会信他的胡话。
“前辈……保重啊!”稚嫩少年叹声说道。
鹰钩鼻心想此人还是太年轻,撒个谎都破绽百出,八品圣者全天下能有多少?更不可能结伴而行来闯劳什子禁地。
正此时,黑树林里钻出来两道身影,看打扮像是上山打猎的农家兄妹,年纪不超过二十。
鹰钩鼻暗笑,更加确认心中猜测。
寒舍弟子均脸色大变,那名稚嫩少年更是怔住,久难回神。
云凡早就想好托词,对着诸位寒舍弟子作揖说道:“各位仙人,敢问下山的路怎么走?我兄妹二人迷路深山,还望指条明路。”
寒舍弟子感受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息,对此人多了些好感,便放下戒心。
离他最近的那名寒舍弟子还礼说道:“沿着此路向北即可出山。”
云凡道谢之后,正欲离去,眼神看向仙宗弟子时,流露出疑惑神色,好奇道:“黑山来了这么仙人,少见,少见啊。”
没走几步,发现隆起的黄色土丘,心神一凛:有师兄去世?
他停足祭拜一番,怕引起疑心,说道:“我们虽然是乡下人,也跟着寒舍仙人沾了些书气,这些道理还是懂的。”
此言一出,仙宗弟子不爽了。
难道他是说我们不懂礼仪,连乡下人都不如吗?!
当然,他们也知晓这话是无心的,可一个个弟子在此忍受十天的非人折磨,早就憋着一肚子火气,恨不得痛快的发泄出来!
寒舍弟子不能打,也骂不到,但是突然冒出来的乡下崽子算什么东西!
此时的云凡和女子将元力尽数敛入灵府,除非阵仙,旁人看不出来异样,只当他们是普通人。
修行者对普通人可不会讲什么道理。
当即就有人跳出来,嘲讽道:“乡巴佬,没拜过死人吗!”
云凡回身看了那人一眼。
寒舍弟子面色难看,说道:“这位同道,再口出不逊,别怪我等失礼。”
那名寒舍弟子此时在阵外,自然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仙宗弟子见他听见了,纷纷将憋屈在心里各种难听的话统统乱骂出来,生怕他退后两步回到阵中。
那名寒舍弟子气得满面通红,他不懂几句脏话,也不擅长骂人,更骂不过几千人,只恨恨说了一句话,便退了回去。
他说的是:“人是你们杀的,反正不祭拜宁师弟,就别想过去。”
云凡脸色微变,手指在身旁黑树的树干上摩娑几下,看清一个名字:宁哲睿。
他当然记得这个名字,储物戒里的千里符还是对方赠送给自己的重宝。
他的的脸色缓缓平静下来,冷静,沉着,了解他的人会感受到冷漠,生气。
女子不易察觉地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云凡第一次反对她,只投去一个坚持的眼神。
他深深吸了口气,对仙宗弟子作揖说道:“各位,若是肯出十两银子,我兄妹愿将前方的地图提供一份。”
鹰钩鼻离得最近,听清云凡这句话,心中狂喜,抬手示意诸人不要喧哗,豪情阔潮道:“我给你一百两!”
仙宗弟子安静下来。
寒舍弟子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
云凡平静说道:“妹妹,你画图,我到周围寻些草药回家。”
鹰钩鼻心中狂喜,脸上未作表示,只对身后弟子吩咐道:“谁再对这位小兄弟无礼,便是和我离宗过不去!”
你来,我往,云凡爽快,鹰钩鼻更加爽快。
仙宗弟子一片欢声笑语,终于要结束这该死的等待了!对云凡投去友善的目光。
女子在心中叹了口气,替这些人默哀起来。画地图么?先去借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