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乃是大商帝国县下一级的乡官,掌教化,多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为乡里百姓的表率。能成为三老的人绝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年龄大,更多的是三老拥有一定程度的文化学识与政治见解,对于地方政治和国家政治极力宣传,极为受到当地百姓的拥护,很大程度上掌握着当地百姓的民心。
萧何邀请而来的三老,正是沛县的县三老,他们乃是由乡三老选拔而来,从乡三老中三者取其一入职。比起一般的乡三老,县三老不管在个人修养作为,还是对百姓的带头作用上,都表现的更为突出。
而今夜,萧何邀请三老赴宴,其实更多的是为了争取三老对于王启的支持。
只要三老能够支持王启做沛县的头,那沛县普通的老百姓多会听从三老意见,选择追随王启起兵。
如此一来,才可以为萧何等人谋划的,让王启于沛县招募子弟,并以沛县为大本营起兵造反,自立为主的大事,铺垫好前程。
屋子里,萧何位居功曹史,理当不让的坐于主位,曹参与夏侯婴在萧何两边席地而坐,三老则是分开两边,坐于两侧台案后。
酒食渐渐变凉,众人已吃过喝过,此时三老中一人见宴席进行的差不多了,便试探着对萧何问道:“萧功曹,如今县令已死,沛县之地无主事之人,你说现下我们该怎么办呢?”
有人起头,三老中其他二老也就顺势放下酒杯,紧张询问。“是啊,此时天下大乱,我沛县无人做主,面对天下之事,我们该怎么办呢?”
萧何面带笑容,对于众三老的询问没有立即回答。
三老活过的岁月已久,阅历非一般人可比,萧何心里明白,若想要三老依照自己的想法推举王启,这个时候就必须先听听三老心中的想法。
三老见萧何没有开口,心里有些不安。他们三个虽然头白已久,但面对天下之事心里可不糊涂。
大商国内的事情,外面早已传开了。
有太平道圣人张角,传言乃是天公将军,以天下三百万贫苦百姓为兵,行天道起义,除灭暴商。
到如今天下战火连绵,各地都有豪强起兵自立,而沛县之地还属大商管辖,对于那些起兵豪强来说,沛县早晚必会成为其争夺之地。若是战火殃及,沛县众乡亲父老不知又要无辜死伤多少。
最要命的是沛县县令被城中百姓所杀,此时若再不有人出来主事,为沛县子弟寻一出路,那等来日不管是大商天兵降临还是起兵豪强来到,对于群龙无首的沛县来说,都将是一场灾难。
一老心急此事,但其面不漏怯,他慢悠悠的顺着自己绵长的雪白胡须,深沉道:“以我之见,萧功曹实乃德高望重,咱们沛县上上下下对萧功曹极为佩服。如今若说沛县之地谁最能为,非萧功曹莫属。我看啊,立萧功曹为主事,定能安抚人心。”
三老今日赴宴,其实本就是打算要立萧何为沛县头领。过往多年,萧何不管能力还是人品,在沛县众百姓心中都留有好映像,如今只要萧何肯为沛县主事,那沛县子弟应当有条不错的出路。
一言说完,三老一起点头同意,竟无一人有异议。
对于三老的提议,萧何当然不会接受。萧何急忙摆摆手,对三老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诸位父老,这个首领萧某是万万当不得呀。”
在萧何心中,他早已谋划好,沛县主公最好的人选自然是非王启莫属。再说,此时就算是把萧何强行推上沛县主公的位置,心里顾虑、需要谋定而动的萧何也不敢干。
三老都是人情世故之人,他们见萧何不愿,皆以为此时之言不过萧何假意推辞。“功曹大人,你就不必推辞了,此时沛县之地已乱,急需要你来做主理事啊。”
萧何心里所想,三老当然不知,且萧何早就料到三老会如此行事。
于是,萧何笑言拒绝道:“不是我跟各位谦让,实乃我是大商的官吏,诛杀县令,响应黄巾军,真是被逼无奈。如果能活命,谁愿意造反哪。”
萧何一语,说的三老无言。
要知道萧何此前在沛县便是官高位重,若不是形势所逼,他又怎么可能会造反呢。如今沛县子弟虽想让萧何为沛县主事,可当主事之人要担当诛杀县令的重罪,以萧何此前的官位,他完全用不着来趟这趟浑水。
萧何见三老这般表情,知道三老明白自己的苦衷,但既然自己甩脱了沛县主事的位置,那就该为他心中真正的谋划行事了。
“事到如今,县令已诛,我等想要回归大商正统怕是难上加难,如此沛县众子弟只能起兵回应黄巾军。至于结果当如何,还不知道。成了,自然没有话说,不成,那可是三族并诛的大罪啊。大商律法苛严,我们大家都知道,自己豁出性命去,另当别论。可是,家里的父老子嗣上上下下几十口的人,他们有什么错啊,我又有什么办法来保全他们。”
三老听完此言,顿时唉声叹气,在座诸位谁还没有个家人,起兵造反是沛县的大事,可要是失败了,那就是众人自己的丧事,同时还会连累家里之人全部身死,这样的结果,谁也不愿意面对。
曹参见三老情绪低迷,知道萧何布局的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他严肃的抛出沛县当下最为要紧之事,以此来打断三老其他的想法,收拢三老的心思,同时也掩饰自己等人的目的。“现在县令已经被杀了,在座的各位人人有责,谁也脱不了干系,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一个担当的。”
三老被曹参此言点醒了,既然沛县之事无法改变,那摆在众人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
一是起兵造反,但前程未知,若是失败,便是三族并诛;二是重回大商统治之下,但县令之死必须有人来担当,只要有人领头,那领头之人死一家,其他人等却可保得自身性命。关于县令被杀之事,对付大商官兵,大有文章可做。商兵可不知道县令被谁所杀,只要众人选出的担当之人为众人顶罪,那到时候完全可以保下沛县众人的性命。
三老心里更是明白,此时沛县的情况最好能够自己起兵自保,可若是起兵之事失败,那还是需要有人来顶罪,而杀死县令之事,也是需要人来顶罪,但两者顶罪之人却可为同一人。只要这个人担任了沛县主事之位,那将来其他众人都可高枕无忧。
萧何曹参夏侯婴三人见三老沉思,知道今夜之宴他们布下的局可以收网了。
萧何三人对视一眼,而后萧何从主座之位站起,踱步到台案之下,沉静道:“诸位,事到如今,也只有推举王启来当这个头领了。”
三老闻言一愣,难以置信道:“王启?”
王启此人当真可靠么?
对于王启的事情,县三老还是知道一些,此人不过一小小亭长,平日并无什么正经营生。日前在沛县之地,王启又多是行地痞无赖之举,在当地百姓心中没有什么大的威望。
如今到是关于王启的事情多了些,城里子弟都在说王启加入过黄巾军,当日诛杀县令时,城外的沛县豪杰都是他带回来的。后来鼓动城中百姓杀死县令之事,也是出自王启之手。只是王启入城后占据了县衙,并为徇私竟砸了县衙公堂,虽然城中众多地痞无赖的青壮年多是听王启的命令,可众平民百姓心里还是惧怕王启多些。
三老对于不能安抚百姓民心的王启表示不信任,此等义气而为的流氓之辈,能有什么能耐当得了沛县的大事。且王启入城之后不寻思做正事,只为自己顺心就将县衙公堂砸了,这等鲁莽之辈完全不符合三老心中所想象的为沛县主事得人的形象。
三老急忙摆手拒道:“不可,不可啊。这鲁莽之人哪,成不了大事啊。”
三老一起拒绝,这让萧何做好的铺垫成了空,如此一来,更是让萧何三人的计划不能实现。
夏侯婴见此有些生气,只是面对三老他不好说些重话。
忽而夏侯婴眼珠一转,心中顿生一计,他急忙起身道:“唉,诸位啊,你们听到什么没有?”
三老不明白夏侯婴所说,疑惑的摇摇头。
夏侯婴见此,心中大喜,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外头可都在传哪,说王启乃赤帝之子啊。”
三老闻言一惊,要知道年纪越大之人,心中越是畏惧鬼怪神灵,更何况黄巾军的天公将军张角,传说就是了不得的圣人。如今沛县之地居然也有此等传说中的神人,要真是如此,怎能不让三老心惊。
一老当即按耐不住心中激动,忙问道:“这话怎么说?”
夏侯婴见三老上钩,大声道:“我跟你们说啊,当初王启一伙在芒砀山之中,遇到一条水桶粗的大白蛇拦路,老人们都说呀,这白蛇乃是不详之物,你猜怎么着,王启见着那白蛇,拔出剑来,咔擦一下,就把那白蛇砍作两段。这还不算神奇的,后来,......”
夏侯婴将王启一伙在芒砀山遇到的神奇事情向三老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三老听的那是一惊一乍。
对于此等神奇之事,三老一辈子都没见过,再加上他们本就敬畏神灵传说,更是心惊不已。
三老齐声问夏侯婴,道:“这是真的啊?”
夏侯婴大声叫道:“当然真的,看见的人多了,跟王启回来的那一伙人都亲眼看见过。”
三老一听此言,顿时议论纷纷,心中对于王启瞬间升起一种敬畏感。
沛县之地竟也有此等传说中的神话人物,那王启居然是赤帝之子。既然有神灵之子降临沛县带领他们,那三老还怕沛县子弟成不了大事嘛。
萧何见此,知道推举王启当头的事情到此便当适可而止了,言语过多操之过急,反而容易留下破绽。
之后,萧何三人没再多言,只是将此事留于三老自己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