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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尺素重重封锦字

秦清送完垃圾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俊美如画的少年躺在树林中,清风徐来,衣衫飘动,眉目清朗,树影婆娑间,脸上闪烁着明暗的光华,仿佛时间就此停驻,成了永恒。

她轻轻走过去,背靠着顾凌峰头顶的大树坐下,静静地看着他,慢慢地闭上眼睛,感受风中他的气息,如此美好,如此让人心动。

秦清的意识始终是清醒的,她不忍入睡。树叶飘落下来,顾凌峰睁开了眼睛,周围静静的,老师和同学都睡着了,他没有动,远远地望向天空。

秦清睁开眼睛,注视着顾凌峰,想想三年后他们将各奔前程,从此山高水长,永不相见,心里便是一阵阵地抽痛。

秦清喜欢语文,从小到大读的书很多,思维也有些不同常人的跳跃性,她展示给人的一面都是开朗活泼,爱说爱笑的,可是她的内心也是异常敏感的,有时还会多愁善感。

她知道自己相比有些同学是幸运的,从小衣食无忧,享受父母关爱,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的过来,她希望自己的一生也能够事事顺畅,遇到顾凌峰却是个意外,他在自己的人生中是个不可预测的存在,而自己是喜欢他的。她不知道这样喜欢下去,将来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的结果?

顾凌峰感觉到来自头顶的注视,转过头,看到了秦清坐在自己的头顶,眼睛里盛满了悲伤,他有些不解。

秦清展颜冲他一笑,暗道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人明明在自己眼前,想那么远,那么不切实际的事情做什么?

顾凌峰直直地盯着她,秦清轻声问道:“怎么这么快睡醒了?”

顾凌峰没出声,身子往旁边移了移,空出一大片地方,别的地方都被占满了,他想,秦清坐在树下也一定很累吧。

秦清明白了他的好意,冲他无声地道了谢,轻轻地走过来,在他身边的空地方躺了下来,真是坐着不如躺着舒服啊!

顾凌峰长臂一伸,拽了个书包过来,放在了秦清的脑袋下面,秦清偏头朝顾凌峰一乐,看着他不动。

顾凌峰无奈地转过头,继续望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睡意渐浓,秦清终于失去了意识,和周公相会去了。

顾凌峰听到秦清均匀的呼吸,知道她睡着了,转头看着她。秦清安静地躺在自己的身边,睡得十分香甜,光洁美丽的脸庞被头发遮住了一大半。

在他的眼中,秦清是聪明好学的女生,乖巧安静,每天认认真真地对待学习和老师安排的工作,和她说什么事情时,悟性很高,根本不用多余的话,她就能瞬间领悟你的意思,相处起来很轻松。没有大城市孩子身上的盛气凌人和锋芒毕露,说起话来温温和和,让人很舒服。

休息了一个小时左右,学校组织了班级之间的拔河比赛,同学们争着为自己班级加油,个个喊得声嘶力竭的,接下来进行的挖宝活动是大家最喜欢的,有挑战性,奖品也很丰厚。

老师一声令下,同学们马上冲进了树林中。

草丛里,树枝上,石块下,还有成堆的灌木从中,都是藏宝者偏好的地方。有经验的男生都会找到很多奖票,可没经验的同学有时跑遍山坡也是一无所获的。

秦清不太擅长找宝,便和女同学一起在外围悠闲地走着,纯粹就是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林芊芊早就不知跑到哪去了,就是一个疯丫头!

周梦找宝回来,手里拿着几张奖票,看见秦清一个人在瞎转,走过来问她:“秦清,你不会一个也找不到吧?”

秦清答道:“我很少上山,对山里不熟,也不敢走太深,怕迷路走不回来。”

周梦一笑:“真有你的,多大了还迷路!”

秦清不好意思地一笑。

周梦道:“我找的多,给你一个吧,看看你喜欢哪个?”

秦清没跟她客气,走近一看,都是笔记本和橡皮,没有自己喜欢的那人米黄色的带根长绳的圆珠笔,便说不要了。

周梦知道秦清没有喜欢的东西,便不再多说了,只说自己再去找找看看,如果有一定给她留着。

圆珠笔样式好看,秦清帮着搬运奖品时看到就很喜欢,可是数量却不多,哪那么容易找,便让周梦别费心了。

这时从树丛中闪过一人,周梦眼尖,一看是自己的同桌,忙喊道:“顾凌峰!”冲他招招手。

顾凌峰几步走了过来,周梦看向他的手里,问:“你找到了圆珠笔没有?秦清喜欢那支黄色的笔,可我手里没有,和你换一下行吗?”

秦清一听,赶忙摆手,开玩笑,自己怎么能要顾凌峰的东西呢?

顾凌峰一听,看见秦清空空的两手,从手中拿出一张奖票,塞到了秦清的手里,调侃地说了句:“还有一个也找不到的人,真是难得!”

秦清面上一热,好像自己是有些笨。

周梦解释道:“秦清没怎么上过山,不敢乱走,怕迷路。”

正好时间也快到了,三个人就一同下了山。秦清紧紧地攥着顾凌峰给自己的奖票,有些激动,这是顾凌峰送自己的第一个东西,虽然是自己厚脸皮要来的,但还是有特殊意义的。

她和周梦一起去领奖处兑换了奖品,把圆珠笔挂在了胸前,高高兴兴地回到了班级。

林芊芊一把抓住:“秦清,厉害呀!我也喜欢这支笔,我们女生没几个找到的,你在哪碰上的?”

秦清说:“碰巧而己。”可不是恰巧遇上顾凌峰要的吗!

林芊芊顺势要拿下不,秦清一把拍倒她的手,紧紧捂住笔,就是不给她看了。

林芊芊一撇嘴:“小气。”

秦清心满意足地拿着笔看,周梦逗她:“再看眼睛就拔不出来了!”

秦清一笑,傻气十足。

返程的途中,因为有了这支笔的陪伴,秦清一路上一点不觉得累,抬头看看顾凌峰,低头看看胸前的笔,想着回去放在文具盒里,天天看个够,一定不用,不能弄脏了,更不能弄丢了。又想想还是不放心,万一林芊芊拿去怎么办,还是挂在脖子上,放在校服里妥当。

郊游过后,学习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碌。六月份天已经很热了,教室里人多,同学们都是每天一身臭汗,高一的生活再有一个多月就结束了,期末考试即将来临,班级气氛空前紧张。

秦清每天都在题海中奋战,不停地写写算算,仿佛忘记了时间,早上进教室后放下书包就是学习,往往一抬头就夕阳西下,一天又过去了!

她没有时间去想顾凌峰了,老师留下无数的作业,时间真恨不得掰开用。她正在和一道题拼搏时,算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来,不觉有些沮丧。

直起后背,伸伸腰时,余光里居然发现顾凌峰趴在桌子上正在睡觉,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这人怎么这么清闲?

恶作剧般地起了心思,她用力地晃了一下椅子,顾凌峰的桌子轻轻一摇,人却一动不动地趴着。她又悄悄地伸出手扯住顾凌峰卷子的一角往外慢慢地拽,心刚美到一半时,卷子的另一端被人突然拉住,顾凌峰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秦清心一哆嗦,吓得忙松开了手,转过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想想又觉得不好,顾凌峰不会认为自己有毛病吧?

于是,秦清壮起胆子回头,小声解释道:“我有道题不会,想问问你,可是看到你在睡觉。”

“所以就趁我睡觉,偷我的卷子?”顾凌峰毫不留情地反问道。

周梦低声笑出了声,手上继续写卷。

秦清反问他:“老师留的题你都写完了吗?居然上自习睡觉!”

顾凌峰轻蔑地一笑,说:“秦清,有那管闲事的时间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昨天的化学卷错了一道大题吧?”

秦清生气地转过不理他了,什么人呀?专挑别人的痛处下手。

顾凌峰捅捅她的后背,秦清生气地回头:“干什么?”

“你不是把我吵醒了要问题吗?还不拿来!”

秦清没骨气地把卷子往他桌上一放,用笔点点那道题。

顾凌峰低头看了一眼,从她手中抽出笔,在草纸上写了起来。他字写得很漂亮,长长短短的符号整齐地一行行排列着,秦清边思考边感叹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够写出一笔好字呢?

顾凌峰用笔一敲她的脑袋:“别溜号!”

秦清立刻收起心思认真地思考着。

两个人头挨着头地同时侧着身子,视线集中在纸上,一个人低声讲着,一个人静静地听着,遇到不明白的地方秦清就会停下来问问,那个人就会在她不会的地方多停留一下,再重复讲一遍。

低低落落的声音在角落中回荡着。周梦侧脸一看,男生冷俊,女生秀美,夏日的余光从窗**进来,映红了他们年轻的面庞,出奇的和谐,如画一样唯美,如梦一般璀璨,让人不忍心打扰,书中是怎么形容的?真是一对碧人!

周梦平时从不多言,但她的内心敏感,家境的艰辛让她从小有高于旁人的洞察力,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秦清对顾凌峰的关心,她的眼神总是无意识地随着顾凌峰转动,她明白秦清对顾凌峰是有好感的。那样一个优秀的男生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只是她比别人清楚,顾凌峰就像一把锋利的剑,如有一日利剑出鞘,必然是光芒四射,势不可挡的!那样的男生不是任何人都配得上的,人要有自知之明。所以,虽然他们是同桌,可她早就收起了少女的心思,而是从心里告诉自己,自己也要努力成为像顾凌峰一样优秀的人!

大概顾凌峰自己都不知道,他对秦清和对别的女生是不一样的。顾凌峰虽然智商极高,却不代表他就能看清自己的心。“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顾凌峰对别的女生从来都是冷漠疏离、敬而远之的,可面对秦清时却难得一见的宽容、有耐心,不厌其烦。秦清有时对他耍小脾气,说话不客气,他虽然面上不苟言笑,但从不见他真的入心。要是换成旁人,估计只要一次,顾凌峰绝不会再用正眼看她,从此在他眼中成为路人甲。

顾凌峰还在给秦清讲着,声音轻柔,低沉地驱走了夏日的炎热,周梦撇撇嘴,要是换成自己早就被鄙视无数次了,心中其实是羡慕的。可高考后还不是要天各一方吗?暗笑自己真是瞎操心,收回心思,认真地做起了题。

讲完题后,秦清问:“快考试了,你怎么睡上觉了?”

顾凌峰回答:“昨天做数学老师留的题,没睡好,有些困。”

“那你也要注意身体,老师怎么那么狠呢!本来作业够多了,还给你加题,太过分了!”一脸的愤愤不平。

顾凌峰说:“没事,我自有分寸。”

放学的铃声响起,秦清她们要回家吃饭,住宿的学生去食堂吃晚饭,今天老师留的作业还不知道要几点才能写完呢?想想真是郁闷,和林芊芊一起走出了校园。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单人单桌,打乱了班级次序,每个教室里都是来自不同班级的学生,互不认识,两个监考老师一前一后,可媲美高考的架势,紧张又严肃,一如榕城高中一贯的风格。

虽然考试难熬,但即将到来的暑假却是让人期盼的。

考完试,同学们如出笼的小鸟般飞出校园,秦清的爸爸准时在校门口接她,要趁家长会的前几天,去乡下的奶奶家住几天,家长会开完后,老师们又会布置无数的作业,就一天也不得闲了。

所以秦清从考场中出来,都没有回班级就往校门口走去,看到路过的同学互相告别,想起了顾凌峰,要一个假期见不到他呢!自己要不要去和他告个别呢?

秦清脚下一顿,不再犹豫,转身大步向班级跑去,从来没觉得林荫路像今天这么漫长,头上冒出了汗,她也顾不上擦,生怕晚了顾凌峰回宿舍了。

飞快地跑进教学楼,奔上三楼,转角处迎头撞上一人,抬头一看,正是顾凌峰。

秦清手撑着窗台大口地喘着气,向顾凌峰招了招手,气息不匀地说:“顾凌峰,我找你,我怕来晚了,见不到你。”

顾凌峰走到窗前,替她取下书包放在窗台上,耐心地等着她缓过气来,问道:“考试考得怎么样?有没有不会的题?”

秦清想了想:“当时没觉得有不会的,但英语和化学有几道题拿不准,具体哪道题记不清了。”

顾凌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就没再追问。

“你这么急找我什么事?”

秦清看着他,一脸认真地说:“顾凌峰,我是来和你告别的。还有就是告诉你,假期我给你写信,记得要回信。”

顾凌峰不可置否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我是说真的,你答应我,要给我回信。”想了想补充道:“我有不会的题还是要问你的。”

顾凌峰看她一副不罢休的样子,无奈地点点头说:“好。”

秦清知道顾凌峰虽然话不多,却言出必行,答应自己就会做到的。于是开心地向楼梯走去,回头冲他挥挥手,笑容满面地说:“顾凌峰,开学见!”

说完急急忙忙地下了楼,顾凌峰望着她的身影远去,收回视线,转身走向宿舍。

暑假天气很热,每天坐在那写作业不一会就浑身汗淋淋的,秦清都是趁上午太阳不是很毒的时候尽量多写一些,中午暑气上来了,空气愈加闷热,秦清便躲在家中一动不爱动,不时地还要洗把脸凉快一个下,真是难熬啊!下午有时会睡上一觉,也不爱出门了,基本没有什么事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

有时林芊芊会来她家中,她们就一起写作业,聊天,胡天海地一乱扯一通,吃着冰棍,日子倒也过得很惬意。

妈妈也放假了,有时在家,有时和同事一起出去,爸爸大学里今年上了一个研究项目,天天在单位里泡着,轻易是不在家的,秦清学习很自觉,所以爸爸和妈妈从不会担心她一个人在家偷懒,不学习。期末考试成绩秦清还是在前十名之内,父母很满意,就更加对她放心了。

秦清在放假的第二周给顾凌峰写了一信,工工整整地写上地址,亲自去邮局把信寄了出去,从那以后,她天天必做的事中就有学习和盼着顾凌峰的回信。为了显示自己真是有事,她还特意在信中写上了几道不会的题,请教顾凌峰,希望他能看到后给自己回信。

顾凌峰收到秦清的信是在一周之后,男生们本就大大咧咧,年纪越大越是不爱动笔,写作业都不厌其烦,信更不用提了。顾凌峰对女生从来不假颜色的,只有秦清有自己的地址,收到女生的信,自然是她寄来的了,他拿着信回了房间。

信手拆开来,干净的信纸上秦清娟秀的字映入眼帘,字里行间语气仍是温和有礼的,写了些她每天都在做什么,天气多么热,又好奇地问了一些他都在干什么呢?平时不学习的时候喜欢去哪里?零零碎碎地问了一堆问题,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顾凌峰在想如果自己回信的话,该写些什么呢?

说生活琐事,不是他的风格,说学习状况,也没什么新意,还不是老样子,一时有些发愁。看到后面秦清还真写了几道题来问自己,于是随手抽出一张纸,提笔落字。

先把几道题的思路详细,条理清晰地写下来,写完后,停笔沉思,也不能就这样吧。于是在信的末尾又说了一下自己的生活没什么特别之处,不值一提,客气地问候后便结束了,写下名字后折起来,装进信封。找出自己的化学书,秦清期末之前趁他不在班时,在上面写下了她的通信地址后才告诉他的。行云流水地写好信封,准备明天有时间寄出去。

秦清终于等到了盼望已久的信,林芊芊一大早地偷偷走进她的房间,把信拍在她的桌子上邀功请赏。秦清欢喜地拿起信,心情激动,可是看到林芊芊在场,她莫名地不想让别人看到顾凌峰的字,顾凌峰寄给自己的信,并没有当场拆开,小心地夹在书中。

林芊芊看到她那副样子,不屑地一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

“清清,你不看信吗?”

明知故问。

“我保证不看一眼。”

谁相信呀!

“你不给他写回信吗?”

要你管。

秦清没搭理她,让她在那里自言自语。

林芊芊看着秦清的神情,这么保密,看来是不会有结果了。

等到林芊芊回家后,秦清关上门,迫不及待地取出顾凌峰的信,仔细地看着信封,字真是好看,透着男生的深沉睿智。

打开信,顾凌峰的回信上大部分是在给自己讲题,秦清一时有些无语,这人真是!

好在信的末尾还是有些许问候的,让她的心稍许安慰,虽然语言有些寡淡,但对于顾凌峰而言实属难得了。

捧着远方寄来的信,秦清的内心温柔一片,看着熟悉的字,虽然上学时日日看到,但此时此刻她却是不同的心境。仿佛又看到了顾凌峰那俊逸的容颜,听到他低沉的话语,一举手一投足间牵动自己的心弦,多想快点开学啊!

这是自己第二次收到来自顾凌峰的礼物,秦清郑重地把信和那只笔放在了一起,精心地收在盒子里,放在床头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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