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又没人封住你的嘴巴,什么该不该的。”
老妇人同时说:“少侠有话不妨直说。”
董子宁说:“我想,像两位武功这样惊人,又身负绝技,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以安身,何必投身于邪教……”
小姑娘笑道:“谁说我们是邪教了?”
董子宁大喜:“原来两位不是碧云峰的人士……”
“嗨!”小姑娘狡黠地眨眨眼睛:“我没说我们不是碧云峰的人呀!”
董子宁睁大了眼睛,他给这娇戆、调皮小姑娘的话完全搞糊涂了,弄得啼笑皆非。小姑娘“卟嗤”一笑:“碧云峰的人是邪教吗?他们邪在哪里?你说给我听听呀!”
董子宁到现在还弄不清这小魔女似的姑娘到底是邪教中的人呢?还是太过天真无羁。他一想起邪教的种种暴行恶为,不由色变。河北沧州秘宗举派,给碧云峰的人用阴险狠毒手段,几乎全部戮杀无余;峨嵋剑派在赤松林又遭了碧云峰人的埋伏,虚清道长和他门下七人,全部丧生;福建浦田少林寺净明禅师,在一夜之间死在无形梅花针下;最叫人气忿的是衡山金鞭侠一门的惨死……想到这里,董子宁冷笑一声,对老妇、少女说:“你们真是碧云峰的人,我也不客气了,碧云峰人种种行为,实为武林人士所不齿。过去的我不再说,单是三个月前,衡山金鞭侠一门二十六口,就全部惨死在碧云峰人的手中,连五岁小孩子也不放过,死在血掌印中,心脏俱碎……”
“哎!你别吓我!是你亲眼看见碧云峰人干的?”
“那还用看吗?他家一门二十六口,有的死在金钩锁喉手上,有的死在血印掌中,有的死在无形梅花针下,这些阴毒的内功、暗器,不就是碧云峰的所谓绝技?”
小姑娘冷笑一下:“我说你是个浑人,果然是个浑人,天下武林高手何止数百人,血印掌、金钩锁喉手、无形梅花针,就碧云峰人会,其他人就不会吗?乞丐帮的马副帮主,就是以锁喉手而扬名武林,像云路大侠的醉剑,我韦妈妈不是也会吗?你没去看,也没有去查访就肯定是碧云峰人干的,这一点,你不是更浑透了?”
小姑娘一连串的问话,问得董子宁哑口无言,没法回答,怔了半晌才说:“那么说,金鞭侠一门的惨死,不是碧云峰人干的了?”
这时老妇说:“董少侠,这次我跟大小姐出来,正是去衡山暗暗查访金鞭侠一门到底死于何人之手。”
董子宁听了又是一怔,问:“你们是去衡山查访?”
“是呀!你觉得奇怪吗了”小姑娘侧头问,她见董于宁不回答,又笑起来:“这下,你这个浑人该不浑了吧?你口口声声说碧云峰人是邪教,我不否认,碧云峰是有些恶人歹徒,但你们玄武剑派就那么个个都好吗?比如那个叫什么八哥八弟的白脸汉子,他的话是人说的吗?要是我说玄武派的人个个都是行为不端,道德败坏的邪派,你不值吗?怎能一竹竿打倒一船人哪!”
董子宁不由暗暗赞叹,暗想:这魔女似的美丽小姑娘,何止娇戆,而且聪明伶俐,见识过人哩!但他现在的心思不在这里了,又问:“就你们两位去衡山?没其他人去?”
小姑娘奇异了:“去明察暗访,要那么多人去干吗?”
董子宁一时不出声。他这次奉师命下山,就是接到武林中的飞帖,说云南碧云峰邪教,大举东进,会集衡山,意图与中原武林人士寻仇生事。望各处武林高手,同赴衡山马家庄,共商歼邪之事。师父接到飞帖大惊,立刻派出自己和众位师兄,分赴岭南岭北,通知各地高手……现在听这小姑娘所说,根本不是这回事。但这股风是怎样吹起来的呢?他看看老妇和少女,少女天真,老妇忠直诚恳,不是说谎之辈,何况自已对她们有相助之恩。董子宁想了一下,说:“二位要去衡山,知道衡山的事吗?”
老妇奇异:“衡山有什么事了?”
显然,这主仆两人不知道衡山云集中原各处武林高手来对付碧云峰之事。董子宁不便明言,只是说:“我劝两位不要去衡山了!”
小姑娘又笑起来:“哎!你真是个浑人,不去,让碧云峰人永远背这口黑锅吗?”
老妇也说:“董少侠,要是我们不查出这个杀害金鞭侠一门的恶人歹徒,公布于世,那碧云峰与中原武林界的误会永远不能消除了!那武林何时才能太平相处?”
小姑娘说:“韦妈妈,我们走吧,这个人武功虽好,却尽说浑话。”
老妇一拱手:“董少侠,今日相救之恩,老奴终身难忘,容他日相报。”于是,她和女少一同上马,往岭下飞奔而去。
董子宁见她们上马而去,一想到此时衡山武林高手云集,其中有嵩山少林寺的高僧智慧大师,内功精湛,盘涅掌天下无敌;武当山的大师伯韩飞林,一把太极两仪阴阳剑,杀败敌手不用三招;峨嵋剑派掌门玉清道人,一字穿阳剑刚柔兼备,使得神出鬼没,在武林中号称“神剑”;此外还有江南五怪,山西双侠,说不定北方的云路大侠和岭南的风子清大侠也赶来了!她们主仆两人,如何是这些高手的对手!只须一招,恐怕她们便血溅衡山了。她们一死,武林这一股互相残杀之风何时了结?何况她们是为了查明金鞭侠一门惨死的真相,消除武林中的误会,我得设法阻止她们前去才行。董子宁想到这里,便抖展轻功,抄近路拦截她们。小姑娘一见他竟然出现在自己的前面,拦截着自己的马头,“咦”了一声问:“你想千什么?”_“我只求小姐别去衡山了!”
“你这浑人,你不闪开,我要放马踩你了!”
“你就放马,我也不闪开。”
“那我放马啦!”小姑娘一提马缰,将马一拍,老妇忙说:“大小姐,不要乱来。”
董子宁见少女真的放马过来,纵身一跃,少女连人带马从自己脚下而过。少女嚷起来:“你这浑人,怎么从我头上过哪!”说着,勒转马头,又要朝董子宁踩去。董子宁忙说:“小姐别放马,我有话说。”
少女嚷道:“不行,你得让我从你头顶越过一次。”
董子宁见小姑娘这样天真、娇戆,忍俊不禁,说:“小姐,等我把话说清楚,你就从我头上跃过去好了!”
“好吧!你说吧。”
“我再三劝小姐不要去衡山了!”
“我不听你这浑人浑话。”
“不,不,我绝不是浑话。”
“我不去,又怎么去查明金鞭侠一家的惨死真相?”
“这件事,由我去查访好了。”
小姑娘睁大了眼睛:“你去!?”
“是。我去。我只求你们别去。”
“你又说浑话了!我们三个人一块去不更好吗?”
“这——”董子宁怎能把真相说明呢?小姑娘这样天真娇戆、恃强好胜,将事情说出来,他更加要去了。他想了一下,说:“我们打个赌吧?”
小姑娘奇异:“你要打什么赌?”
“我们来比剑,谁高就听谁的话好不好?”
“你赢了,我要听你的话?”
“对!”
“我赢了呢?”
“那当然听小姐的了。”
“不行,还得让我从你头上跃过去。”
董子宁好笑道:“行啊!”
“你说话算数吗?”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你也不能耍赖。”
“谁要赖啦?要不,叫我韦妈妈当个公证人。”
“那更好了!”
老妇笑道:“少侠不怕我偏向我家大小姐吗?”
董子宁笑道:“我相信老妈妈不是这种人。”
“既然少侠信得过老奴,老奴就当这个公证人了!”老妇也看出董子宁再三劝大小姐别去衡山,必是另有原因。
董子宁将木剑拔出:“请小姐下马吧。”
小姑娘侧头说:“你用木剑跟我真剑比?”
“是!”
“这样,我赢了你,谅你也不服。好吧,我也找把木剑跟你比,赢了你也没话说。”
小姑娘说完,跳下马来,走到树林里找了一段树枝,用她那把锋利的宝剑三砍四削,倒也削成一把似模似样的剑,拿在手中,却也满意,对董子宁说:“来吧!”
“请小姐先出手。”
“那我出手啦,看剑!”
董子宁明明看见小姑娘一出手向自己面部刺来,不料剑到半途,竟突然变了招式,剑尖直点自己的胸口。董子宁暗吃一惊,这剑势变化出人意外,防不胜防,怪不得冯五哥不是她的对手。他慌忙用剑架开,跃后丈远。小姑娘跟着赶到,剑尖又指向自己眉心。小姑娘出手两招剑,就叫自己处于下风地位,只能招架,不能还手。他不敢怠慢,横剑一挡,剑尖顺势向小姑娘左臂少海穴位点去。这是三十六式天罡指穴剑的一招,变化机敏,转守为攻。小姑娘轻跃避开,出手一剑,剑尖又向董子宁腹部挑去。他们两人轻功不分上下,而剑法各有千秋,一个是三十六式天罡指穴剑,快速无比,专点穴位,一个是贞女剑中隐含醉剑,变化无常,出人意外.两个人似一对轻盈的蝴蝶,在山坡上追来逐去,骤分骤合,难分上下,连老妇也看呆了。
董子宁骤然剑式一变,剑尖向小姑娘胸口的膻中穴点去,一下猛省这是一个要害的穴位,停剑不发,就在这犹豫的一刹间,小姑娘的剑尖早刺中了他的腰部,他“啊呀”一声,人向后倒,滚下山坡路旁,小姑娘一见大惊,慌忙把剑丢掉,飞奔过来,伸手扶起董子宁问:“伤得厉害吗?我看看。”
董子宁忍着痛,强笑道:“小姐使得一手好剑,在下佩服了!”
小姑娘说:“咦呀!我问你伤得怎样了,你怎么赞我的好剑哪!尽说浑话。”
“没,没关系。”
小姑娘关切地说:“你让我看看嘛!”
董子宁想不到这娇戆、美丽的少女竟然对自己这样关切,在相扶自己时,她的鬓发相近,隐隐传来一阵少女的清香,令董子宁神摇心动,他慌忙避开,口里忙说:“不用看了,没伤,你是一把木剑嘛!会伤人吗?”
“不!我知道我这一剑出手太重了——我,我以为你会闪开,你怎么不闪开啊!”
老妇这时早已抢过来,说:“少侠,让老奴看看。”她撩开董子宁的衣服一看,只见董子宁的右腰上一点青紫印,果然伤势不轻,便连忙掏出两颗药丸来,这颗药丸殷红如红豆,芬香扑鼻。她说:“少侠,你快吞下去,它能立刻化血、散瘀、止血,灵验非常。”
董子宁一看自己腰部,也惊愕了。这小姑娘的剑势端的了得,要是她那把真剑,我恐怕早已没命了!他也只好顺从地吞下那两颗药丸。小姑娘埋怨说:“你还说不重哪!重了也说没关系,的确是个浑人。”
董子宁苦笑一下:“小姐赢了!”
老妇人目光如电,她一下看到自家大小姐胸前白衫上有一点隐隐的剑尖痕,想起刚才比剑的情形,一颗心不由大动,说:“董少侠,你心肠太好了!这场比剑,原是我家大小姐输了!”
小姑娘愕然:“韦妈妈,我怎么输啦!”她看看自己胸口,一张脸顿时飞红。董子宁忙摇手说:“韦妈妈!是我剑艺不精,出手不迅速,输了!”
小姑娘瞅着董子宁,心想,这真是一个怪人,他明明点倒自己,为什么反而让自己点倒了,她再深想一步,不由感动,这是一处要害的穴位,点重了,不重伤也会残废,怪不得韦妈妈说自己输了!她说:“是你赢了!我输了!”
“不,不,是我输了。按真正的比剑规定,谁受伤谁输。”
“咦呀!你这浑人,人家只有争赢的,没认输的,好了,我俩谁也没输,谁也没赢,好不好?”小姑娘“我俩”二字刚一出口,马上感到这两个字用得不当,虽然她才十六、七岁,一片天真烂漫,但男女之间之事,已经渐知,登时一张脸羞得绯红,但话已出口,再也收不回来。
董子宁却不在意,说:“既然小姐这样说,我只有听从好了!”
小姑娘到底仍年轻,马上恢复一片天真烂漫的性格,说:“那我们谁也不用听谁的哪!我也不从你头上越过,你也不能叫我们不去衡山了。”
老妇却关心地问:“少侠能行动吗?”
董子宁吞下两颗药丸后,顿时感到疼痛减轻,从地上一跃而起,筋骨舒展自如,再看看腰部之伤,青痕己消。不由惊奇:“这药丸灵验如此,真是神丹妙药了!怪不得妈妈的剑伤好得这样快。”
老妇微笑:“这是老奴特制的‘九转金创还魂丹’。”
董子宁深深一揖:“多谢妈妈相赐。”
董子宁初时客气地尊称老妇为“老妈妈”,其后又随小姑娘称“韦妈妈”,现在竟亲切地称“妈妈”,不知怎样,他对这面孔黧黑、目光如电的老妇有一种天性的亲切感。
老妇忙说:“少侠这样,可折杀老奴的寿数了!”她凝视董子宁半晌,顿时触动自己以往一段伤心事,不禁动问:“少侠令年多少岁了?”
“在下痴长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