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时间,转眼即逝。
或许是因为鼻青脸肿还未完全消散的缘故,这几天来挑选家奴的各大主顾并没有把叶忘给买走,估计是不想另外出钱给一个奴仆疗伤。于是叶忘白天像狗一样排队待售,晚上像猪一样和其他人挤在一堆抱团取暖,眼看着官兵大鱼大肉,自己这些人却只有两顿稀饭供应,令他对这个世界的观感已经差到了极点,同时也有些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知幽兰现在怎么样了?”
没有能够救下幽兰,对叶忘来说,是一件非常挫败的事情。每次夜里回想那少女离开时的眼神,再想到她以后可能沦落风尘,叶忘的心里便异常难受。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唯一能做的,怕只是在心里祈祷上帝保佑那个不幸的女孩子了吧。
然而,这个世界如果真的有上帝,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无辜的百姓受苦,而那些颁布剥削法律的上位者好好地享受着?
这几天不停地有人被关进来,又被买走。叶忘渐渐也打听到了一些事情,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更深的了解。
原来,叶忘所在的地方,叫做“沧海州”,是风澜国八个州府之一,沧海州下辖十八镇,坐拥数十万精兵,是风澜国内军力最强盛的一个州,而对百姓而言,却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一个州。
只因这沧海州的主人“沧海王”曾经颁布过一条法令,大概的意思是,但凡有妖兽攻城,弃城而逃者,无论百姓还是官兵,都从此被归为戴罪之身,轻则要被关押一月以上或交赎银三十两,重则罚入一年奴籍,作为修葺或重建城池的苦力……
这条命令,虽说非常霸道无理,可导致叶忘等人仅仅因为身份铭牌丢失而被当作奴隶贩卖的原因,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最主要的,还是下面的官员利用了这条法令的漏洞,依靠官府强大的武力支援,明目张胆地通过买卖奴仆来进行敛财。
失去家园又无法自证身份的难民,无疑成了最好的目标。
听其他难民偷偷摸摸的议论,十多年来,因为这条法令而死的人,尸骨怕是都可以堆成了一座山了。当真是可悲,这些人没有死在妖兽的嘴里,却死在了自己同类的手里。
看来“人吃人”的情况,显然不止存在于叶忘的那个世界,这个世界,尤有甚之。
“叶哥,瞧你在发呆,是不是又在想那叫幽兰的小娘子?”
说话的是一个自称“小七”的少年,是叶忘这几天认识的,大部分关于风澜国的信息,都是从这个少年嘴里听来的。
小七长着一张“猴脸”,面黄肌瘦,面相不佳,这几日都没有人将他买走,或许是钦佩于叶忘勇于出头搭救一个陌生人的行为,小七对叶忘的态度倒是十分热情,整天就缠着叶忘东说西说。
叶忘倒也没有嫌烦,从和小七的聊天中,他确实弥补了很多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空白。
嗯,刚才确实在想那个少女幽兰,不过是出于一种无法相救的惋惜和懊恼,看着小七这家伙眼里的捉狭之色,叶忘便知道对方想歪了。
叶忘伸手好不客气地敲了一下小七的脑壳:“你想多了!”
“嘿嘿!”小七摸摸脑袋,“那幽兰姐其实很漂亮的,叶哥会想她也是正常……还是不说她了,免得叶哥又不开心了……对了,叶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啊,我当时是躲在地窖里面才逃过一劫的,叶哥你呢?”
“呃?”
小七的话勾起了叶忘的回忆,他下意识地道:“我杀了一只鲤鱼精……”
刚说完,叶忘自己就笑了,想想确实有点搞笑,他当时几乎被扑来的鲤鱼精给吓“尿”了,结果就是随时那么一拳反击,鲤鱼精居然就那么爆头而亡了。估摸着那鲤鱼精在追杀他之前,不知道从哪里吞了一个定时Z弹吧!
等等……
不对,这个世界哪来的Z弹?
这段时间,魂思不属,叶忘没有多想什么,可是在小七的一个问题下,他突然醒悟过来,当时被他忽略的细节,其实有着非常不对劲的地方。
据说那天晚上进攻白鹤城的妖兽,只有几十只,而守城的官兵则至少有一两万,而百姓至少在十万以上。几十只妖兽,凭什么攻下有着这么多人的城池,更别说,常年驻扎在沧海边的官兵们,本身武力值就不会那么弱。
除非,这几十只妖兽,战力通天……
如果是这样,那只鲤鱼精也没那么容易对付才对,怎么会被自己一拳打爆,要知道,穿越前,自己只是一个宅男而已,跑个几千米都气喘吁吁,又不会什么少林功夫跆拳道什么的,凭什么呢?
难道……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身体发生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变异?
想到这里,叶忘渐渐兴奋起来,可他还来不及探究其中的原因,就突然发现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却见,小七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周围的其他人也好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
“呃……你们这是怎么了?”叶忘尴尬地问道。
“叶哥,你刚才说……你打死了一只鲤鱼精?”小七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干嘛这么激动?
说出去的话,也不好收回,叶忘眉头微微一皱道:“是啊……费了好大的劲儿,差点要了我的命呀……”
出于现代人习惯性的防范心理,叶忘并没有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出那个“一拳打爆”的夸张事实,而是描述成了一场异常艰难的战斗。
“叶哥,你好厉害,你说的鲤鱼精,应该是‘龙门鲤仙’,那可是力大无穷的家伙,而且浑身的鳞片,刀枪不入,非常难对付的……几百个官兵被它一击撞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想到……”
“没想到叶哥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者’,我一直想找个武者做师傅,叶哥你做我师傅好不好,我也想要变强……”
“呃……这个,呃呃啊哦,嗯……”
在小七灼灼的目光里,叶忘脸色尴尬极了,如果会“猴子摘桃”也算武者,他倒是可以厚脸皮收下小七做徒弟。
可是,除此之外,他压根就不会什么“武功”啊!双手暗暗使了下力,也明显感觉不到什么惊人的力量藏在他的体内呀!
再说,要是他是武者,怎么会任由那该死的老头把少女带走,怎么会任由几个为虎作伥的官兵把自己揍得差点生活不能自理。
“可以吗?”
见叶忘似乎不太愿意收自己做徒弟,小七的神色有些失落,语气低沉地说道:“叶哥,我知道,武者是非常尊贵的,选择徒弟有着极为严苛的规矩……可我只是,太想为我的父母报仇了,我的父母,只是白鹤城的一家普通农户,那天晚上,他们听到外面的动静,便把我摇醒,锁在了地窖里……第二天,我想办法逃出来后,就看到……”
小七的眼神突然从哀伤转而充满了无穷的恨意:“就看到我父母他们,只剩脑袋还在,身体已经……被咬成了一块……又一块……”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就连叶忘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去安慰这个看起来不满十五岁的少年。
谁能想到,这几日里,看起来最为活泼机灵的少年,内心里却压抑着如此深的恨意。
小七的眼泪渐渐落了下来,哭声感染了其他人的情绪,顿时,抽泣声连成一片,连蛮横的官兵,似乎此刻也没有了嫌他们吵闹的心思,一样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啊,小七的父母为了救他失去了生命,这里的每一个人,何尝不是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就连叶忘,也永远无法回到过去那个世界,去侍奉自己的双亲,他本来刻意不让自己去想这些东西,可是此时此刻,他也受到了感染,眼泪也簌簌落下。
但愿,父母在那个世界过得好,因为儿子莫名失踪的痛苦,能尽快被时间治愈吧……
小七擦了擦眼泪,挤出笑容来:“所以,我发誓,以后一定要成为一名武者,见到一只妖兽,只要我能杀掉,我就会将它杀掉,拔它的筋,断它的骨,来祭奠我父母的在天之灵!”
“对,我们也是,所有的妖兽都该死!”
小七的誓言引来了一片附和声,生活在沧海州的百姓,其实最恨的,不是压迫他们的官府,因为官府还会给他们一条活路,还会训练大量的精兵去和妖兽搏杀。
官府再坏,也是人族的内部矛盾。
可是对于妖兽,所有的人都恨之入骨,因为没有几个人,没受过妖兽的祸害,亲人、朋友死在妖兽嘴里的,比比皆是。像小七这样的故事,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叶忘穿越后,最大的观感就是官府的不作为,对于妖兽,说实在的,他还没有什么仇恨的感觉,毕竟他的记忆是关于地球的,在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亲人朋友死于妖兽之口。
但在此时,他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普通人对于沧海之妖的那种刻骨的恨意。
“可以么,收我为徒,叶哥……”
在小七充满期待与恳求的目光中,叶忘是装不下去了,胡话他可以乱扯,但是小七是为了给父母报仇,他不能欺骗这样的孩子。
武者他听说过,是一些有着独门功法的人,风澜国中,除了百战精兵,民间最受追捧的,便是会武术的这些人了。甚至有言,武术厉害的人,即便是地位尊贵的大官人,也不敢轻易为难。
武者的身份,要高于普通人、富人,甚至高于一些普通的官吏。
叶忘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小七,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还不是一名武者,但是我向你保证,如果我以为成了一个武者,我一定会收你为徒!”
似乎是感受到了叶忘的真诚,小七也没有深究为什么不是武者却能杀死龙门仙鲤的原因,而是笑得很开心,刚才爆发出来的那种针对妖兽的浓郁恨意竟然在一瞬间消散无形。
“我相信你,叶哥!”
叶忘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小七的肩膀,正想开口安慰几句。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温婉如玉的好听声音传入他的耳里:“这位公子,便是幽兰口中的那位侠肝义胆的义士么?”
他惊愕回头,却见那围栏之外,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位黛眉星眸的女子,正抿着红艳欲滴的樱桃小嘴,宛如仅凭一笑便能勾人魂魄的下凡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