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秦王邂逅著相慕,将离懵懂被施恩
这些天,云花一直关在屋子里,除了将离偶尔来过,可以聊几句,其他时间,她不是吟诗绣花,便是拨弄琴弦。对此漫漫春日,何时才能熬过?何时才能见到牧哥哥?牧哥哥何时才能向父王提亲?想到这里,云花莫名烦躁起来。她站起身来,惆怅地叹了口气,随手又拨弄几下身边的一尾琴。琴韵显得有些烦乱,她推开琴,拔步就想向外走去。
怜儿拦住云花:“公主,最好不要出去,大王不让。”
“好怜儿,这段时间我心情好闷,就出去一小会,再说现在已经天黑,别人也不会注意到。”
说完不等怜儿回话,便走了出去,且不让其他侍女跟随。
月上柳梢,玉辉倾泻。云花一身月白色衣服,下摆长长地拖曳在地上,寂然无声。她穿过一条小道时,才注意到自己竟然没有穿鞋子。刬袜轻轻走过草地,发出轻微的沙沙之声。随着脚齿间传递出的阵阵凉意,不知怎的,云花心中长久的郁闷和宫中的束缚一闪而空。此时风露晶莹,花间枝条悠然出尘,弥散着花香。风乍起,衣袖舒卷,若有若无地敷在自己的纤腰上。花儿随风飘舞,簌簌落下,一朵朵沾在云花的衣袖间,脖子上。云花伸手想抓住这迷人的春色,不料一片花瓣飘落到她柔美的指尖。长发垂垂,飘飞的花瓣合着自己优美的身姿,竟让云花脱出吟出两句诗来:“一片飞花减却春,风飘万点散园林。”
“好诗!”随着一声低沉厚实的叫好,云花看见在这清辉如水的夜色中,一位身着青衫,长身玉立,眉目清俊,眼中颇有刚毅之色的人,手拿一根短笛,赫然站在那里,而且像是看了她好久。
云花不禁吃了一惊,双足扭动,不由往后退去。但见她低垂螓首,脸色胭脂般红润,心里在嘀咕着:穿着这样,但愿那人没有看到。
“姑娘吟的好诗句,能否告知芳名?”那人看她有意要走,却是不肯放弃,依旧低声问道。
“奴婢只是王府的一名丫鬟,姓名只恐污了公子的耳朵。看到主子们休息了,便来此一观美景。”
“如此美景,有姑娘的欣赏,也不辜负了此等良宵。”
“不敢当,容奴婢告退。”云花行了一个丫鬟礼,也不等对方是否应允,快步跑了回去。
是谁呢?以前在王府没有见过。本来自己只是想着出来透透气的,没想到…让别人看到了自己这个样子,真丢死人了。想到这里,云花感到阵阵凉意,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曲悠扬的笛声,听旋律,云花很熟悉: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云花听后,心为之一颤,不得不叹服这笛声简直是天籁之音。一首送别的笛声,是为了她吗?她和那人素不相识,没有如此道理呀。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云花想着,脚下却没有停步,直向着自己的寝宫赶去。
怜儿正眼巴巴地盼着公主回来,看到公主狼狈而返后,撅着的小嘴才放下:“奴婢担心死了,恨不得满园子去寻找公主,公主没事吧?”
云花看着她嗔怪的表情,歉意地笑了笑:“怜儿,我没事,可别生气呀,我下次一定注意。”
“哪还有下次呀,公主!”
云花此时只觉得浑身有说不出来的酸疼。她笑了笑:“好怜儿,让我休息一下。”怜儿赶紧停止了唠叨,服侍公主洗漱好,换了身衣服。
望着白衫女子盈盈飘去,秦王有些怅然。虽然刚才只是看到她隐约迷蒙的轮廓,但那清丽脱俗的绝世容颜,那恍如仙子嘴角扬起的一弯浅笑,看到自己后现出的惊讶的神情,还有那隐在长长衣摆里的不经意间露出的纤细、白嫩的脚踝,对了,就那脚踝,让自己甚至产生了想握一把的冲动。
秦王想着这些,不由地笑了笑。刚才的那位女子不就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吗?娶什么公主,如果自己以使者的身份要个婢女回去,就算她身份卑微,也得以公主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嫁过去,两国真有什么事情,不管是公主还是婢女,都影响不了大局。赵国的这个奴婢,让自己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触动,不禁想起那句“不爱江山爱美人”的老话。
秦王手执书卷,缓步慢踱,若有所思。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转过身来,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霸气,从他身上散出。看着面前低着头的男子——秋原,便让他派人暗中查访那夜遇见的女子。秋原恭敬地领命出去。
秦王这次是扮秦国的使者来赵。前几天赵王派人去秦国和亲,他本来对这个不感兴趣,可是赵国人才众多,一直是他最强劲的对手,他得防着一二。当年,让秋原行反间计迫害廉颇,虽然得逞,但现如今听说太子嘉很精明,如果以后登上王位,将给他横扫六国带来麻烦,而且,太子还有李牧等几位大将辅助,再行反间计已不大好使。他还听闻赵国有人想联合五国一起与秦国为敌,秦国岂有不行动的道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决定亲自来查探一二。
这次他没有白来,以君王的敏锐头脑,他还是发现好多细作没能查到的问题,对细作们的表现,他显出不满。
对了,还有那个小丫头,放眼世界能入他眼的很少。可是,身为王府总管的秋原,也没打听出是哪个府的丫鬟。难道她就像镜花水月,就像偶遇的仙子,昙花一现吗?秦王望着那夜随手拾起的花瓣,放佛看到了云花那绝世的容颜。
秦王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毕竟是一代霸主,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再喜欢的东西,应该放在其次,如何使国家强大,何时才能统一六国,才是头等大事。想到此处,他把秋原叫了过来。
在宫中,怎么可能有瞒得了秋原的事情呢,他可是王府的总管。不过这一次,让他打听那个丫鬟,他隐瞒不报,第一次存了小小的私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秦王知道公主的事情。所以,他见到秦王后,故意转开话题,谨慎地提醒秦王:“臣听到风声,前几日太子招了平原君、李牧、梦乐、司马尚几人密谈。所谈何事,臣没有打听清楚,不过据派去的细作汇报,太子后来又单独留李牧谈了许久。”
秦王倒不在乎眼前的赵王,这几日在邯郸所见,太子嘉确实是个治国的奇才,不可等闲视之。想到这里,对秋原道:“寡人观太子和那个李牧,确实是我们统一六国的绊脚石,卿还得想好计策。”
秋原道:“那个李牧确实是个人才,他比当年的廉颇更胜一筹。
秦王一怔,“哦,我也看出来,这个李牧不仅有谋略,还有文采。听说太子的计谋,一半都出自于他。这次的雁南郡之战,他在战役中表现的智慧更是无人匹敌。固壁之战,避其锐气的战术都很出色。而受到阻滞时,从来不盲目迎战。他以这样的方式首先挫杀了匈奴的锐势,光这一点匈奴已经处在失败的境地。最主要的是他的战术,从来不按常规出牌。”
秋原眼睛一转笑道:“大王不必心急,我们还有娼后和郭开这两个法宝,这两位在赵国可是一等一的祸害。”
秦王听了,也觉的好笑:“没想到打败赵国,我们靠得不是真正的武力,而是不上台面的小算计,实是可笑。”
秋原也摇头叹道:“泱泱大国,靠得竟全是这等阴谋算计。”
秦王瞅了一眼秋原,有些自负地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战功赫赫,寡人还觉得有所忌惮。如今亲到邯郸,看到赵王吃喝玩乐,无恶不作,眼下的赵国已是外强中干,华而不实,嘿嘿,何愁不灭!”
秋原道:“我明日会派人知会一下郭开。”
秦王点头道:“让他们为我们所用,就必然要掌握住他们贪婪的心理,利益就是寡人对他们的仁义。这点你做的很好,看来我们对赵国的计划大可提前。你现在的计划还需要多安排人手,为秦国网罗人才。”
“臣明白。”
“下去吧。”秦王摆了一下手,秋原退了出去。
赵胜和太子走得很近,从将离那儿可以探听到他们的一些消息。秋原权衡一番后,决定好好利用将离。他知道靠自己的英俊来摄取将离的心,是很有把握的。他早已注意到不少宫女,都在背后倾慕他,特别是将离看他时,眼神都发痴。所以,偶尔碰到将离时,他会故意甩甩头发,摆个帅极了的动作。他还会把温柔的眼神随意一转,春风般从将离身上拂过,有意拨动将离的心。
这一日,秋原立于甬道,一个半回身的姿势装满阳光。他迎向将离二人相逢,一笑两心知。
秋原走到与将离齐肩的位置站定,侧首看着将离。笼罩在日光下的将离,如一朵盛开的芍药,浅笑盈盈,眼波流转。一片飞絮落在她的嘴角,她无意却十分诱惑地轻轻一舔,粉色舌尖如杏花初探。这一舔,把本来笑吟吟看着她的秋原都看愣了。平常秋原看惯了将离的爽直,从没见她像现在这样女人味十足。那一舔,似乎舔在了秋原干涸已久的心上。他虽暗慕云花,也常接近娼后,但是那种酥麻微痒,煎熬着自己寂寞情思的感觉,是眼前的将离给予的。此刻,他只觉得连掌心都热起来,忍不住便揽将离入怀。
看到秋原突然热情的举动,将离嘴角一翘,眼睛里有几点激动的泪花闪烁。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可是连做梦中都做不到的情景。
现在的将离和以前的她,已是判若两人,青涩尽去,妩媚尽显。随着两人的熟悉,单纯的将离已把秋原看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对着秋原什么都说。在与将离的言谈细语中,秋原探听到不少信息,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改变,以前从心底讨厌她,现在慢慢地不再讨厌这个单纯的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