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忙活着的苏木猛然听到有人在自己头顶叫骂,吓得差点摔到,拽着的马儿笼头的手不由自主地加了几分力道。待她抬头一看,发现说话人竟是宋吉祥,昏暗的暮光中见他身旁草丛中蹲着一个女子,便错认成了林倩儿。
想着林倩儿追来了,苏木心中顿时慌了。而此时,被她紧紧拽住的笼头绳子随着她紧张地用力深深地嵌进了马嘴里。吃痛的马开始原地踱起步子,越发焦躁不安起来。简陋的车厢随着马的动作开始摇晃起来,青黛将昏迷不醒的陆寻裕拉到自己身边双手抱住他的脑袋,伸长的脖子向车厢外问道:“苏木,怎么了。是谁在那儿?”
“黛姐姐你坐好了,我这就带你们走,谁都别想抢走陆师兄!”苏木说着开始拉扯马笼头企图让它掉头。然而山路狭窄,本就不易掉头,加之苏木心急又不会驭马,一番拉扯下马儿发起疯来,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高高地抬起了前腿,又重重地落下,随后便不停地在无路可走的小道上狂躁地蹦哒了起来。
在这一番闹腾中,小小的车厢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波浮沉,历经几番颠簸,终于不堪重负。只听一声刺耳的“咔嚓”声,一侧轮轴被折断,车轮顿时“骨碌碌”地滚落到了道旁。只剩一个轮子的车厢在青黛的尖叫声中朝着失去车轮的一侧砸了下来。
苏木被夹在发狂的马儿和即将倾倒的车厢之间,眼看着两边都将有灭顶之灾袭来,一时被吓得呆了竟一动不动僵在了原地。
“苏木!你愣着不动是想死么!跳下去!”宋吉祥眼看着苏木吓呆了,急得大叫了起来。
苏木闻言抬头,看到宋吉祥终于回过神来,立刻朝他手指的方向往下一跳。哪知落脚处并不平坦,她一落地便身子一歪摔在了草丛中,随即便顺着站不稳的斜坡一路滚落。在连根拔起数株荒草后,她终于放弃了想靠浅浅长在斜坡上的草来止住下落的念头,转而用双手护住了脑袋,任由自己往下滚落下去。
“快,下去看看!”在苏木开始滚落的一瞬间,宋吉祥拉起躲在草丛中的楚月,沿着倾斜的草坡滑向了脚下人仰马翻的地方。
“小心!”楚月猛地拉住闷头向前冲的宋吉祥,两个人一齐往后跌坐在斜坡上,堪堪避过了脖领上还套着断开的车套的疯马打着旋的一记乱踢。
那马儿本就是胖管家胡乱应付给青黛三人的劣马,在夜色中几经惊吓已是彻底失控。它越是发疯闹出动静就将自己吓得更疯一分,在拽断了破烂的车套后,发现前方无路可走,便四蹄乱蹬着原地掉了个头。被强行拽断的车套端口参差不齐,尖锐的木刺扎进马腿里,疼痛刺激着它更加不管不顾地乱闯。遇到车轴挡路便狠狠踢开,遇到车厢拦道便抬高了腿使劲往下踩,似乎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似的。
青黛用力抱着陆寻裕,却腾不出手脚来稳定自己的身子,车厢晃动中她也跟着被抛来抛去。一番晃动下来,她早已被摔得七荤八素找着北了,惟一还记得的便是死死地抱着陆寻裕不撒手。正因为如此,虽然她自己被摔得不轻,但一直被她护着陆寻裕经此一番却并无并点损伤。
车厢砸在地面上几经晃动终于停了下来,青黛顾不得自己浑身都痛,赶紧将陆寻裕放平在倾斜的车厢内,在仔细检查他并无损伤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她准备将陆寻裕拖出车厢去寻找苏木时,却突然听到了一阵不祥的“擦擦”声。她猛地仰头向上,竟看到一只马蹄从天而隆踏破了倾倒的车厢侧面,“咣当”一声马蹄砸在了青黛身边。车厢顿时被砸出了一个大洞,青黛不禁发出一声惊呼,侧过身子闪向一边。然而,砸破车厢的马蹄立刻又挣扎着被提了上去。一阵更嘈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青黛仰头向上,从方才被马蹄踏破的缺口处看到了再次砸下来的阴影。不在她这里,而是在陆寻裕横躺着的地方。
“陆寻裕!“青黛叫了一声,双膝跪在地上朝陆寻裕扑了过去。
马蹄重重砸下,路旁的楚月与宋吉祥只听到了破碎声里一声短暂的惊呼,随便再看到扬起的马蹄时已是沾满了鲜血。而脆弱的车厢经此一番折腾,终于支撑不住支离破碎成了一地木块。
苏木艰难地从斜坡爬了回来,方才探出头便看到了一堆破木块中血淋淋的青黛。
终于挣脱所有阻碍的马儿嘶鸣着沿来路飞快地跑远了,只留下了一串红色蹄印。不过这蹄印也没能延伸多远,数十步开外便已淡得看不真切。就像青黛的身体一样,每一秒都比上一秒看起来更没有生气,直到最后,什么都消失掉,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