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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风雪之嗣

余往漂浮在冰穴的正中心,天地与她恍若一体,心神饱满的如同天水倾泻,万丈深渊顷刻被填满一般。

在这若有若无的联系和隔膜中,她不知不觉触到了玄化深雪的道理所在。这个修行路上还年幼的孩子,此时与本源仅一指之隔,只要她戳破眼前的蛋壳,世间最深邃的奥秘将展现在她面前。

沉睡在冰穴深处的余往睫毛轻颤,嘴角往上勾了勾,猛地睁开双眼。这一瞬,她同奥秘失之交臂。一点慑人的暗金光芒由内而外的绽放,余往的身体犹若半透明的水晶一般,内里血液骨肉清晰可见。

惆怅的轻叹溢出唇,余往自嘲的自言自语:“我终究不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人,没有那份至纯之心。”此时她丹体已成,想要脱出冰穴也很容易。余往伸展了一下四肢,便要冲破着重重吸力的束缚。当半个身子就要脱出时,她视野里的有东西一闪而过,强烈的心悸让身体本能的抓住拿东西。

脱出冰穴,中心的雪花刀片般层层叠叠刮向余往。心情不怎地的余往眯着眼,经络里几乎停滞的元气沸水般鼓动起来。奔涌的强大力量从她指甲喷薄而出,四海烛台里青色火焰跳动,无形的力量将风雪定住,而后排斥出去。

离冰暴不远的一处低洼地,一行人隐藏在其中。不时,有女子的低泣声传来。一个浓眉大眼的精壮汉子不耐的呵斥着自己的婆娘,随即羞赫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大哥。他眼中的大哥,是一中年男子,披着厚重的毛皮。

“这冰暴怎么和往年不大一样?”那男子有些拿不准情况。这一行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自己绑在地上,中年男子犹豫的揭开一半绳索。“大哥......”他身后有数人惊呼。那男子摆摆手,探出半个身子向外观察。

冰暴接天连地的浩大声势,让他微微放下心来。转身对身后的亲友说道:“没事,是我太紧张了.......”话还没说完,他便看见自己的兄弟突然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身后,中年男子心头一震,猛地朝身后看去。

恐怖的冰暴就这么停在一处地方,冰原上掀起一阵飓风。那中年男子惊骇万分的看着冰暴一层一层散开,里面碎裂的冰石把他的额头砸出一个青紫大包。他忙伏低了身子,惶恐的抬眼望去时,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冰渣子把他口腔划伤,鲜血滴落。

一个亭亭玉立的青色人影,在漫天狂卷的大风里是如此脆弱。可是无论什么东西到了她身侧,皆是悄无声息的划过。她满头莹润的发丝,丝毫不乱,犹如身处另一个世界一般。

青色人影动了,朝中年男子缓步走来,背后是倒卷的雪花上浮。那青色人影朝男子走了大约数十步,却突然顿住脚。中年男子瑟瑟发抖,连骨头都在打颤,口齿不清的嘟囔:“神灵啊,神灵啊。鱼儿快来看,见了神灵,你的病便好了。”

余往举着灯盏顿住脚,男子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皱了皱眉头,紧了紧手上的灯盏。抬头时却看见那男子眼里突然涌出两行热泪来,余往古井无波的脸上突然漾开一丝复杂。她抿着唇,眼神扫了男子身后的一行人,自语道:“今天得以突破,就算了吧。”语毕,她指尖驱起一道白烟,身影一闪,霎时出现在百步开外的地方。

那男子口中的“鱼儿”是个小脸毫无血色的女童,她怯生生的探出头来,看见余往,眼里尽是惊奇和渴望,小小的“啊”了一声。余往本是要绕过这一群普通人,闻声身形一滞,不由得望了眼女童。女童眼睛如幽暗不见天日的深泉,洁净忧郁。

余往慢慢转身,歪头思忖什么。她自然看得出来,那女童是有什么顽疾在身,已是病入膏肓了。但她不知道自己停下是要做什么,直到摸到自己的纳虚符。

余往手里出现了一张符纸,正是甘露化真符。她灌入元气,任由符纸慢慢灰暗下来,身前凝聚出了一个深蓝的水球。余往垂下眼,用约束着自己的灵气压缩这甘露,直到它变成一颗丹药般大小的东西。那甘露的药丸,突然飞向女童,倏忽钻进她微张的小嘴里。

当男子缓过神来,青色薄衫的女子早就不见踪影。鱼儿怔怔的摇了摇父亲的手臂,笑嘻嘻的唤着:“真好吃啊。”

余往既然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自然不再浪费时间。她御使着云游术的清风,一路踏雪无痕,朝千变魔君口中的道观赶去。

那名女童的病情自然不会因为余往的甘露便瞬间痊愈,但是那来源于天地间的灵露能极大缓解病情强化女童的体质。余往不想深究自己的行为,把自那份动念深深的埋入心中。

全力赶路下,余往自然很快到了道观所在的那座冰山。余往仰头看着这座雪白的高山,顺着阳光在山脚下调整着自己的位置,随即开始登山。山上寸草不生,尽是被冰雪封存着的怪石。

顺利登至半山腰,余往绕过一块巨石,在它四周兜兜转转半响。突然在一处背风的石壁下站定,伸手掏出一个小旗,半信半疑的朝里一扔。

空无一物的雪地上突然显出一条小径,蜿蜒进山体。余往若有所思的轻笑,干脆利落的进入山体。

这座道观正是在雪山内,当余往走至尽头时,她手里的那个阵旗正漂浮在一座粉墙青瓦的小屋前。余往伸手把阵旗重新放回去,然后推开了小屋的院门,直接进了房间。

这个道观的安全性,是由千变魔君信誓旦旦保证过的。余往躺在床榻上出神,若是连魔君这也出了问题,自己就是秋后蚱蜢,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这么一躺催出了余往身心所有的疲惫,她直觉的一向清明且高速运转的大脑都不太好使了。

“真是累啊。”当声音在室内回荡时,余往才恍然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禁自嘲的哈哈大笑。

侧身躺在床榻上,余往抑制住自己的心潮起伏,从纳虚符里掏出一个蛋形的东西。这东西犹如玉石雕刻而成,余往抚摸着表面,略有温度。又敲击了几下外壁,不是实心的便是壁太厚。

余往枕着手臂,饶有兴致的上下翻倒这个压手的大石头。

“看起来,像是个蛋一样。”百思不得其解,余往有些郁闷。她眼睛漫无目的的扫视着简朴至极的屋内,漫不经心的摸着石蛋。

正摸着,她突然一下坐起,仔仔细细的又摸了一遍图案。心里晃神,这图案是天生的还是后来被谁雕刻的。别的余往不敢确定,她能确定这个石蛋极为坚硬。连冰穴都无法碾碎它,才任由它在里面飘荡。

似曾相识的心血来潮,余往浑身轻颤,识海的灵台上招摇星痕突然光芒大绽。一些破碎的讯息,一股脑钻进余往的神魂。余往扶额,这些字她一个也认不得。一个残损的篆文突然划过,余往立时捕捉到它的意思。

“嗣”,余往抱着石蛋,挑了挑眉,“嗣?”她将脸贴在石蛋上,心里微动。

过了会儿,她才回过神喟叹道:“原来,我心血来潮是因为招摇星啊。真不知道,它到底为什么?不过,这次又是它示警救了我。”

在冰穴里,余往即将碰触到“道”的那一次,也是离死亡一步之遥的一次。

余往翻倒在床榻上,举起石蛋,“再歇一会儿就开始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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