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阁楼,碧薇深深呼了口气,脑子也渐渐镇定下来。阁楼里,关了个鬼物。顾大鹏、老夫人想干什么呢?她是给这只鬼的食物吗?刚才是那只鬼闻到她来了,迫不及待想开饭了吗?蕾依丽雅说过,鬼物乃人死后所化,法力不会太高,除了少数怨气冲天的和一些被异术炼制过的,以她的修为都没问题。可关着的是哪一种呢?顾大鹏和老夫人又会什么呢?他们闻气息都是普通人,可万一都是武学高手,她又不会打架,怎么应付?
碧薇心中千头万绪,走到花园时,老婆婆已经很不耐烦了。“不就是拿点东西吗?怎么这么久?”老婆婆生气地冲她吼起来。碧薇没心情和她斗气,只淡淡说:“看见杂物房东西多,一时好奇看了会儿。”老婆婆见她如此,声音低了下来:“哦,好吧。那里头是有些好玩儿的物事,不过你没事别去那里。”“好的。”
日子就这样的流水的过,顾大鹏每天忙里忙外,整座宅子的杂活真的都是他干;老婆婆种种花,喝喝茶,偶尔去树林里散散步;少爷起早贪黑,有时候两三天都不回来。但老婆婆并不心疼的样子,碧薇还听见她对儿子说:“生意忙不要紧,现在吃苦,等攒下财富,娘再给你说一门好媳妇,日子就好过了。”碧薇看着那少爷瘦削的脸,心里有些唏嘘,可他们,不太可能不知道阁楼里住了个鬼吧……
碧薇每天吃完晚饭都假意到树林散步,说是一直以来的习惯,其实她每天都偷偷周身运行一遍,确保没被下毒下咒什么的。也是在这些天,她明白了“天青”的作用。的确不是什么武器,但能完全屏蔽她周身的气息,即便她施法,只要没人亲眼看见,也都怀疑不到她,因为不会有任何痕迹。可,“迷春”的小丫鬟怎么知道她是精?莫非她的主人很有来头?这又成了碧薇的一桩心事。
某日,碧薇正呆在房中无所事事,突然听见阁楼那边传来尖叫声。啊?碧薇没急着跑出去,而是凝神听了一会,是老夫人的声音,一直不停,还越来越大。这下不能装没事人了,碧薇心里想着可能的状况,一边咬着牙跑了出去。
还好,还好。老婆婆已经倒在阁楼大门口了,拖她走就行了。碧薇立即在脸上堆满关切,大声呼喊着:“老夫人!老夫人你怎么了!啊老夫人你醒醒啊!”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只见老夫人在她的剧烈摇晃下睁了睁眼,虚弱地说:“走,快走……”“不,老夫人,你怎么了,我扶你去你的房间!”
碧薇连拖带拽,把一会清醒一会昏迷的老夫人扶进了房间。老夫人苍白的脸,微弱的气息让碧薇觉得是不是真的严重了,她握着老夫人的手说道:“您先躺着,我这就让顾大鹏找大夫去!”不料老夫人反抓住她的手急切道:“不用,不要,我休息一下就好。”看着她疑惑的眼神,像要证明自己真的没事般,老夫人坐了起来,抚着胸口,慢慢说道:“喝口水就好了。小红,麻烦你替我倒杯水来,桌子上有。”
老夫人喝着水,碧薇心里转过几种可能性,几乎确定是老夫人要找她摊牌了。走到这一步,何必呢。碧薇心里冷笑,脸上却一副担心的表情,敬业地问道:“老夫人,阁楼里怎么了?我听见您的叫声,就赶过来……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老夫人痛苦地闭了闭眼,说道:“真的没有什么,是我自己发病。你不要告诉少爷,我不想让他担心,他还有自己的事业,我要看着他出人头地……”碧薇心里鄙视死这栋宅子及这栋宅子里的人,多老套的剧情啊……但她绝对没有低估这栋宅子的危险性,于是继续焦急地说道:“这更要请大夫来医治了!少爷在外累死累活的打拼也是为了老夫人,如果老夫人你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要少爷做了不孝子吗!”“啊……”老夫人长长叹息一声,涌出了泪花。
碧薇决定拉快故事的节奏。她先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然后小声地、慢慢地说道:“其实,哪天老夫人你让我去拿花肥,我本来是拿了就走的,只是,那时候,我突然听见二楼上有响声,我以为是顾大鹏,就想顺便打个招呼,谁知……”碧薇的声音变得恐惧,但有一半是真的:“有一扇锁着的门在摇啊……”
“我很害怕,就急忙下来了。”碧薇发现自己哭不出来,于是继续害怕的样子:“这些天我都不太睡得着,我……老夫人……”说话间,老夫人一直看着她,看得碧薇都有点心虚,决定省略。听完这番话,老夫人的泪流了下来,顺着她的皱纹流得满脸都是。
“是的,这宅子里,不太平啊。小红,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如果你觉得害怕,这就去收拾东西吧!”老夫人突然猛地咳嗽起来,可一会儿才平息,继续说道:“你的工钱算一个月的,我这就给你取。”
“可是,这阁楼里到底有什么!”碧薇按住老夫人,大声问道。一面是决定做好角色、深入故事,一面是真的好奇。
老夫人看着碧薇,摇了摇头,继续下床的动作。
碧薇急了,按住老夫人,把那天在阁楼所见所闻逐一说了,言辞间透露出在她看来,母子俩是受害者,被这里的鬼给困住了。哪有作恶的鬼还被关起来呢……不知道老夫人信不信了。
老夫人面无异色,只是逐渐悲痛起来。良久,她缓缓说道:“罢了,你既来了,便也是自家人了,我告诉你吧!”
原来,秦氏家族自老夫人的公公那辈起,阁楼二楼的密室里便关了这个鬼,具体原因她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只鬼是缠上了他们家,秦家人世世代代不得搬离这栋老宅,否则便会一个一个死去。这鬼虽不害人,但家里有这么个东西,谁不害怕!
最后老夫人说道:“我让儿子进城做生意,便是让他时时留意着,可有真本事的驱鬼法师,请了来了结了它,永绝后患!”
碧薇好奇问道:“以前都没有人来收过它吗?”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惧色,道:“怎么没有!只不过都是些神棍,鬼没收着,倒把命送了!就连我那老爷……也是……”老夫人哽咽着,已经说不下去了。
碧薇见状,安慰了几句,也就退出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兴趣,可是不解决就走又有点不甘心。
经过花园的时候,看见顾大鹏正在打扫,一把大扫帚刷刷刷挥得很带劲儿。她没说什么,静静走回去了。
晚间碧薇却是怎么也睡不好。噩梦一个接一个,全是阁楼密室里的鬼。睁开眼,窗外似乎密密麻麻的光影。
碧薇起来喝了口茶,叹息一声,出了门。
直接往阁楼而去。
二楼上,微微的灯光,窸窸窣窣的声音。碧薇突然一阵厌倦。但还是轻手轻脚走了过去,看见这对母子正在房间里摆一个小小的石阵,房间四周各放了一尊怪模怪样的黑色雕像,大概是邪神一类的东西。碧薇终于来了点兴趣,心想就这么走了呢还是惊动他们?哎呀好困扰……
正在她困扰之际,一只手捂上了她的嘴巴。她没挣扎,乖乖被带到一边去。意料之中又带点小失望,碧薇说道:“是你啊。”顾大鹏笑笑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啊。”碧薇斜了一眼刚才的房间,问道:“干嘛?”顾大鹏道:“别进去。当不知道。”碧薇学着他笑笑:“你知情啊?”“比你多一点吧。你要是觉得不妥,我们今晚就走。”
碧薇说:“不走,都不知道你是谁呢!”顾大鹏乐了:“关我什么事啊?”碧薇推开他,实在受不了和一个中年大胡子站得近,英俊侠少还差不多。一边下楼一边说:“也许你最有趣呢。”
顾大鹏追下来道:“其实也没什么,她们母子要摆脱那鬼,悄悄布了个阵法,好像就快成功了。”碧薇打了个哈欠:“那恭喜她们了。”顾大鹏道:“你对这事儿很不上心啊。”碧薇坦言:“是没什么兴趣。”顾大鹏道:“那更该走了。”碧薇终于有点怒了:“你这是赶人呢?当初招呼也不打就把我拐来这,现在倒轰人了!”顾大鹏道:“不感兴趣还留着干嘛,万一招祸上身呢?”
碧薇狠狠瞪他一眼,想问什么,嘴唇动了又动,最后还是转身走了。
晚上碧薇躺着,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烦躁,又觉得一股火渐渐熄下去,慢慢灭了。碧薇坐起身,横了心,悄悄走了出去。一路无阻。
她心里很难受,她知道为什么难受。她放任着内心的躁动,一直走到天亮。该重新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