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昊惊云独自一人站立在庭院之中,脑海中那十六个孩童惨死的一幕,不停在他脑中流转。
“欲将苍天掀翻,小鬼头,你好狂妄!”
“我莫凡,第一个不服。”被黑色斗篷裹身的男子,最先回过神,他一掌摄向被血侍带往高台的十六个孩童,“他们就交给你处置,不需要留活口。”
墨绿色光华从他指间弹出,在空中化作一根巨型藤蔓,藤蔓伸出如触手般的藤条,嗤的一声,从孩童身体穿过,直接将孩童,钉在昊惊云身前。
“拿着它,杀了他们,耍嘴皮谁不会?胆色是做出来的,狠辣是练出来的,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很狂。”
“咻”一道银芒,从他手中射出,笔直的插在昊惊云脚下。这是一把短剑,长约二尺,剑身两面都带有狰狞的血槽,很锋利,插入石板的瞬间,擦出了一溜刺眼的火光。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起昊惊云一身冷汗,飞溅在空中的鲜血,直接浇灌在他脸上。他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险些跌坐在地上。
“废物,就这点胆识,也欲与苍天比高?”男子冷声,再次弹出一道墨绿光华,孩童齐声惨叫,在他们身上的藤条,就像是雨后春笋,开始急速生长,顷刻间他们都变成,宛如栽种在地里的稻草人,一根根粗如拇指的藤条从他们体内破出。
血液在滴落,皮肉与碎骨横飞,在地面铺了厚厚一层。
“血楼的杂-碎,你不得好死!”有孩童开口,但是他的声音与年龄不符。
“以魂献他人灵魂为代价,以境界跌落为代价,以终身再无寸进为代价,强行返老还童,你们名门正派的狠辣,比起我们血楼也不遑多让呀!”
“既然敢闯血楼,就要有赴死之心,想让本座给你们一个痛快的死法,简直是痴心妄想。”
“小鬼杀了他们,或者他们死,你也跟着死。我不保证,你会死的比他们轻松。”
“拿起短剑,你最好别让我,第二次说你是废物。”男子冷声道。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废物!”昊靖云一把抓起嵌在地面的短剑,直接捅进身旁最近的一个孩童,“我不是废物,我不是废物,不就是杀人吗?不就是杀人吗?”
他大声吼叫,苍白的小脸很疯狂,那种疯狂比枯林中的凶兽,还要嗜血。
足足捅了十多剑,孩童才断气,飞溅的血液完全把他染成了血人。
“还剩十五个。”男子的声音很愉悦,“勉强不算是废物,忘记提醒你,他们被我武魂操控,要死很难呢!”
“所以,还请你多花费一翻力气,为我献上一曲华丽的表演。”
“是杀人的感觉吗?似乎很不错!”昊惊云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很颤抖,四肢有些发麻,但手中的短剑,却继续捅向下一个孩童,“我想活着,所以你们都去死。”
当,昊惊云耗尽力气,跌坐在血泊中,十六个孩童都死了,满地都是粘稠的鲜血与碎肉,他们冰冷的尸体,没有一处完整,灰暗的瞳孔,瞪着昊惊云,那种怨恨,直欲刺破人的灵魂。
“不错、不错!比废物强的太多了。”
“昊老三,从今天开始,这小鬼由你亲手教导,我们血楼就不插手了,我们只管考核结果,高级书童?高级药童?想也别想,他是死是活,都是你的事。名震九州的融魂境巅峰强者,窝在我们血楼,就算是废人,也该有废人的价值。”
甩了甩头,昊惊云努力把思绪拉回了现实,他的眸子变了,少了分稚嫩,多了分沉稳与凝练,骨子里被唤醒的嗜血因子,深埋其下。
“我当杀人,杀该杀之人,我问心无愧!”
“你们死,我活?所以,并不亏欠!“
“你们的怨念,你们的血仇,与我无关,所以你们也是该杀之人!”
“想通了?”昊老三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昊惊云身旁,而他手中豁然拿着一杆长枪。
长枪呈黑色,不是普通的黑,而是深深的黝黑,黑不溜秋,抢尖也是黑色,但偶尔会流转出一抹银白。
“抢名黑炎,从今天开始,它就是你的伙伴。”昊老三轻轻摩挲着黑炎枪身上精致的纹路,道:“义父,曾以黑炎战遍九大州名宿,它在你手中,我相信也同样不会埋没。”
“抢在人在,枪亡人亡!看好了!”
昊老三动了,独臂持枪而走,黑炎在他手中上下翻飞,宛若惊鸿横空。
昊惊云很痴迷,可以说是如痴如醉,他的心神忘记了一切,只剩下昊老三与他手中的黑炎。
庭院中,杀气肆意,寒芒嚯嚯,漫天都是枪影!枪影一时,仿如狂风拂柳,疯狂摆动,进时锋锐无比,寒光四射!退时厚重无锋,破空无声!一时,又若梨花舞动,遍体纷纷,似雪飘瑞!
“蛟龙出海!”
突然,昊老三一声厉喝,黑炎走势陡然急转,漫天枪影消失了,整个庭院中只剩下一抹宛如流星的光。
光很亮,如火炬将黑夜燃烧。
人与枪合的瞬间,昊惊云似乎看见滚滚狂浪被一道银白蛟龙直接刺破,散为漫天雨滴。
画面再转,昊惊云眼中没有了狂浪,没有了蛟龙,只剩下一杆长枪,长枪嗡声不断,破空的声响,就如敲响的黄钟,经久不绝。
昊老三腾跃的身影,也嘎然而止,一口鲜血从他咽喉喷薄而出,血液蕴含劲力,把身旁一颗树木,直接穿成了筛子。
“义父!”昊惊云大吼,脸色很焦急,也很心痛,他正欲向昊老三奔去,然而他刚刚迈起脚步,黑炎冰冷的抢尖,就对准了他的咽喉,生生将他逼停在原地。
“别嚷嚷,义父还没死!”
“记住,男人要沉稳,要学会泰山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无名,最后三式,义父只演一遍,你要用心揣摩。”昊老三仰天一声长啸,其声宛若狂风。
“你们不是想看吗?睁大你们的眼睛,成全你们!”
气劲涌动间,一道武魂在他身后奔腾不息,此时,他宛若行走在黄泉路上,身上爆发出绝强的腐朽和黑暗气,庭院中夜空落下的银辉都被驱散。
“这武魂,好诡异!”巨山之巅,同时站立着数道人影,其中有人惊叹,虽然只是匆匆一瞥,昊老三的武魂就与身相合,但那副腾空而起的武魂图像,却给众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一截枯木横贯苍穹独对血月,一只白骨鸦栖息在枯木之上,骨鸦泣血悲鸣,画面说不出的凄凉与悲恸。
“幽冥白骨鸦,传闻这是游走于黄泉与人间的蛮荒凶兽,可以食魂魄,吞元神,更能藏匿于虚空,出其不意袭杀敌手。”
“可惜,已然凋零。”也有人点指,“他的武魂,竟然碎裂,离彻底毁去相差不远。”
“莫堂主,还是你够狠,用天赋残缺的废物,加上许些情义为筹码,就能榨干战啸天最后这点,残喘之力。”
“呵......大家都一样,觊觎战啸天魂技的人,难道只有我一人么?说我狠,是想突你很心善吗?”莫凡冷哼,出言讥讽,“但凡见过战啸天出手的人,都死了个精光,若不是他被重创,我是没有勇气站立绝巅,将之以俯瞰的目光对待,你有么?”很显然莫凡,对话说的人很不善,“心善?我不配,你也不配,我们不是好人,心善那种玩意,能值几条命?”
“莫堂主,别介怀,鄙人也只是偶有感概,你又何必咬住不放。”说话的人,明显有些服软了.
“本堂主的话,不需要你感概,最好别有下次。”
昊老三,凝视远方模糊的人影,眼里精光霍霍。
“觊觎?你们血楼这处据点,除了所谓的血督,能勉强被我看在眼里,你们这些小丑也就能欺负落毛的凤凰。”昊老三持枪而立,抢尖横指山巅,“希望你们能信守承诺,鬼狐军那位‘战啸天’就是我本尊,你们眼前的人,是独臂残废,名为昊老三。”
“我们血楼,一向言出必行!自古忠义难两全,你这样的男人也真是一个悲剧。”血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山巅,她语气很平静,不带丝毫烟火气,“真想亲自掂量,你是否能担当传言中的盛名,你手中的无名枪法,究竟有多惊艳!”
“昊老三?战啸天?”昊惊云看着义父,似乎在与人隔空对话,稍有愣神,他忽然懂了,校场上那自称为莫凡的男子,对义父说了两句没头没脑的话。
“鬼狐军,战啸天正在闭关,勘破神通境壁垒。”
“今晚,我们想见识传说中的无名。”
“惊云,收心。”
昊老三的声音,在昊惊云耳旁炸响,紧接着黑炎在他手中挽出道道漂亮的枪花。
‘呀’一声鸦啸,撕裂长空,武魂之力在他断裂的经脉中,疯狂涌动,昊惊云可以清楚的看见,每一次抢势的转变,昊老三嘴角都出流出殷红的血。
“白骨追命,幽冥锁魂,葬!”
昊老三大吼,黑炎在他手中,力劈而下,由魂力凝聚而成的骨鸦透抢而出,双爪一探,瞬间庭院中出现数十道锁链,锁链每一寸都皆由枪影组成。
“幻灵千灭,魔音诛魂,杀!”
锁链消失,黑炎笔直的枪身,弯成了弓形,无形的气劲在喷发,只见昊老三周围数丈之内,到处都是枪影,枪影破空而啸,荡出肉眼可见的涟漪。
涟漪很锋利,堪比雪亮的刀光,细细看去昊老三就如一只腾空而起的骨鸦,手中黑炎随身而转一个周天,抢尖点出的寒芒直接连成一线。
“曜日东升,如芒在背,诛!”
昊老三踏空的身体,再次拔高,黑炎倾泻的枪影,就像是风车在转动,从他嘴角滴落的血液,在空中拉成一道细长血线,与枪影相融。
他消失了,所有人眼中只剩下一抹银芒,银芒仿佛是如初的太阳,渐渐生成为一轮深红的血阳。血阳突然爆开,只见黑炎黝黑的枪身,宛如灵蛇扑食,猛然射出。在空中瞬间点击千百次,每一次点击,虚空中都会留下一轮血阳,血阳随枪而走,就如诞生了意识。
当,银辉再次出现在庭院之中,黑炎冰冷的枪身静静躺在地上,而昊老三就如油尽灯枯,走到了一生中的暮年。
他宛如石雕端立在庭院中央,清风拂过,吹起他如雪的白发,下面豁然是一张苍老的脸。独臂舞无名,他的武魂终究是碎了,浑身血迹斑斑,肿胀的经脉高高隆起,血液甚至渗透了皮肤。
“义父。”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在庭院响起,昊惊云嚎啕大哭,他身形很蹒跚,一步又一步,向昊老三走去。
”惊云,以后的路,就靠你了,义父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巨山之巅出现的人影,很漠视的瞟了瞟,昊惊云幼小的身影,随即就转身离开。
隐约中,昊惊云似乎听见,巨山之巅传来模糊的声音,但是很快又变的清晰,就如耳旁突然有铜锣被敲响。
声音很冷酷,且带着嘲笑与轻慢。
“呵......我当杀人,稚嫩小儿,可笑,可笑!”
“记住,找个地儿,把他埋了。”
“在我们血楼,昊老三也想有翻盘的机会,他难道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控之中吗?”声音渐渐远去,昊老三双目睁的浑圆,他真的不甘,到死也没能再次发挥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