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宫。”嘉义王平了平气,才说道,脸色已经再没有任何波澜。
夕颜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王爷,你说什么?”她盯着嘉义王淡漠的脸庞,心里渐渐觉得气血上涌,油然而生的厌恶令她嘴里发苦,几欲作呕。
就是他,他们冷氏华国,他的好父亲,让她从无忧的闺中公主,无亲无故,在民间受尽了苦难。如今好不容易进了宫,有望手刃仇人,而他的儿子却轻描淡写的一句就想让她出宫。
她凭什么听他的。说起来,他也算是她的仇人。
嘉义王却认真而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装病,不要进宫。”
身后的宫女失声惊叫:“王爷!……”嘉义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宫女被那眼神吓得噤了声,面上却犹是惊悸和不赞同。嘉义王身后的内监也有些惊意,但他们了解嘉义王的脾气,并不敢多言。
夕颜看着这情景,却慢慢地笑了出来,盈盈的眼波流转出淡淡的明光,却是冰冷的。“王爷,你瞧,这么大的事,让别人知道了,你是不是应该灭口呢?否则,我琴家就是欺君的大罪呀。”
嘉义王自然听出了夕颜的言下之意,又听她话语中尽是冷意,皱了皱眉,却不恼,只道:“你不适合宫廷。”
其实,他更想说,你不属于宫廷。
夕颜听了这话,仿佛觉得十分好笑,唇角一扬,便后退了几步,恰好与他拉开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敛袖,身姿亭亭如月,眉间一缕笑意如烟。然而她的眸子却是平静冷黯,声音也如同幽泉一般,一点点沁入嘉义王的心:“王爷,您这话可是奇了。世间从不存在适合与不适合,只有愿意或者不愿意,能或者不能。”
嘉义王沉默地盯着她安静明艳的面庞,良久,才又问道:“你……愿意?”
夕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比起因欺君之罪而让全族人无辜死去,夕颜更愿意待在这深宫里。而且,在宫里有何不好呢?夕颜的一家人,都会以夕颜为荣。”
“呵呵,没错。”嘉义王突然冷笑起来,看着夕颜的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失望。“那么,你自去索你的富贵荣宠,好自为之吧。”
说完,嘉义王径自离去,随从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向夕颜告了罪,追了上去。
夕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幽暗阴翳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仿佛没有人理会的提线木偶。那宫女看得莫名,又有些不安,低唤道:“小主,您……”
夕颜没有回答,只是抬起了自己的手对着日光看了看。只见那赛雪欺霜的如玉皓腕上,赫然有一道深深的瘀紫,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突然拦腰断裂,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是方才,嘉义王惊怒之下,攥住她的手,生生攥出来的。现在依旧钻心地痛着,但夕颜好似毫无所觉。
夕颜唇边渐渐扬起淡淡的缥缈的笑意,如墨在宣纸洇开,笼住她冰雪般的姿容。
“今天的事,你什么也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