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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媒之合

“喂,喂,请收起你的匕首好吗?不要过了河就拆桥嘛,刚才帮助木氏你解决危机的可是我这个刘三先生呀!我又何时讲过自己是个哑巴?刘三也的的确确是我的真姓实名,表字这种东西既麻烦又累赘,我是向来不屑使用的。”

“这样说来,先生竟是非儒非墨了?怪不得会如此行为怪诞、说话不伦不类,所以赤身露体不避人前、夜入妇人房舍什么的也都可以有所解释了。”

“筑建这间竹舍我出人出力,原本应该有我刘三立足的一席之地好吧?况且,我之所以在深夜留在这里,都是为了保护木氏你的安危着想。”

“……再怎样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都是一件容易让人非议的事情,儒家认为这是最基本的礼仪廉耻之道。”

“提到儒家,圣祖孔丘原本就是年近古稀的叔梁纥与妾颜氏之女野合之下生出来的儿子,如此一来,太过于计较他老人家说过的片言只语,你不觉得自己的这些论断下的有些匆忙草率了吗?”

“……上天注定我木氏的名节都要坏在你们这些臭男人的手里。要不是看着你这外乡先生可怜,我一定不会——喂,你别睡在这里啊,快滚到墙角那里去!”

“哎呦,君子动口不动手!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看不是女子难养,而是女子难防吧!我赶到竹舍的时候曾见到张伯凡大公子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奔了出去,衣衫更是染红了一大片,这应该都是妇人木氏你的杰作吧?唉,真可怜,不知道可怜的伯凡大公子能不能熬过这火气攻心、内外煎熬的一晚呢?”

“既然你和张家大公子同病相怜,就和他一起去吧!”

“哇,哇,你不要过来,救命啊!话说你这个样子,难怪会克死……”刘三讽刺的话语说道一半,忽然见到盛气凌人的木氏一下子象斗败了的公鸡一样焉了下来,就此伏倒踏上,呜呜地哭泣了起来。

“喂,喂,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你不用这么认真吧?”

“张仲博命中有缺,五行来往冲突,结代脉已有多时。张大牙要为儿子冲喜,父母因将木氏卖入张家,怎知洞房之夜,张家的短命鬼一见到我的身体,就立刻一命呜呼了,难道这也是木氏之错吗?”

“哦,这怎么会是你的过错呢?那个短命鬼尖嘴猴腮、丑陋不堪,木氏你的满腔怜悯和关爱什么的,他自然是无福消受的了。所以,老天爷看不过去了,不同意将木氏你美丽的身体给这个**糟蹋,这样才能留给……哦,不,不,是为了能够成就一段更为圆满的金玉良缘呀!”刘三趁机上前,轻抚丽人肩头,不停低语劝慰,更是提前一步将木氏手中匕首轻轻夺下,远远地丢了开去。

“刘三先生,你也认为此事不是木氏之错?”

“这个当然!”

“可是……为什么族长、张大牙他们与族人们众口一词,诋毁木氏?还编造出十条罪状,以最刻薄的族规惩罚于我?”

“说起这个原因最清楚不过了,族长年老体衰,青石子寨建造修葺公祠、开坛祭天、与县邑进行事务沟通、交纳赋税田税等种种事务都不能亲历亲为,依仗张家之处甚多,自然处处受制,‘族长’不过只是一个虚有的名头罢了,真正起决定作用的还是张大牙。族长既然都已经如此放低姿态,族人就更不用说了,自然人人都俯首屈就于张大牙淫威之下,莫敢与之相争。”

“张大牙与观海亭的釐公、瓮里的里长来往甚密,甚至还有传闻说他会被提名青石子寨的下一任族长呢。”

“这就是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况且卖官买爵的事情比比皆是,各国诸侯只管自己奢侈淫乐,何时顾忌过百姓死活?”

“喂,喂,刘三先生拿开你的手好吗?”

“哦,真……对不起,我忽然想起了以前的女朋友,所以有些情不自禁了。”

“女……朋友?”

“哦,哦,差不多就是相好、心上人的意思啦。”

“刘三先生的心上人长得和木氏十分相似?”

“是的,不过她的容貌不及你这般娇美俏丽,品德也差得多了……”

“先生的言语真是荒诞无礼,行止更是无端……得很了。”

“儒家道家的思想只是为了帮助诸侯国君更好地教化万民,严重地束缚了人们崇尚追求自由的行为,简直毫无可取之处,我刘三是向来都不信服这一套的。此情此景,我刘三与你木氏情投意合、干柴烈火,何不就此成就一段露水……哦,不对,是一段白首之约?”

“可是你我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这样不是无媒苟合吗?不行,不行啊!”

“让那些世俗礼仪见鬼去吧!况且,族长谭公都已经默认了我们结合,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唔,不要,不要……”

经历人生一次巨大波折的刘三在异样的凄惨落魄中一下子沉入人生的谷底,却在莫名奇妙地穿越到战国末期的齐国琅琊县邑的一个无名小寨后,于一夜之间空手套白狼地捡得了一个“宝”,从此夜夜有美人相伴,相拥而眠。一个已为人妇的“**”木氏,族人口中德行不端的“荡妇”居然是一个年方二八未曾落红的贞洁少女!一时间,刘三在惊愕之余,未免大喜过望,怀抱着到手的美人,心里头美得如同登上了云端,直至第二日日上三竿,犹自未醒,还做着黄梁美梦。而“初为人妇”的木氏早已忍着身体的种种不适,下到田地劳作去了。

承蒙族长谭公的照顾,被赶出张家的木氏得以赊租到一块位置偏僻的半亩荒田。其时,战国齐地计算田地一亩为两百四十平方步,虽只区区半亩小田,也大约有四五百平上下的样子。时值仲夏,木氏戴着一方竹篾编织而成的斗笠,用一把粗糙铁锄在田中锄动了半日,仅仅只将田地里的土壤翻新了不足丈余方圆,其人早已在烈日之下挥洒了数次大汗,等到停下来身体依锄伫立田间稍稍休息的时候竟然摇摇晃晃,几欲就此昏倒在地。

刘三胡乱吃喝了一点,来到田间,寻路找到木氏。待至见到木氏心力憔悴的模样,刘三心中心疼不已,急忙将木氏搀扶至田垄一侧、阡陌之上,并叮嘱着木氏就着身旁的竹筒喝了小半筒水。渐渐地,木氏的气色有所缓和,刘三方始放下心来,转身提着铁锄进到田间,开始了劳作。

命运多桀的木氏生于贫困的农家,姊弟兄妹甚多,父母因为无法承担因将其卖入青石子寨张家。原本以为就此一路衣食享尽,再也不愁吃穿,怎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悲剧再度一次一次上演,最后更差一点在寨中被以刻薄的族规海葬。木氏端坐田埂之间,目光温柔得无以复加,尽情地倾注至眼前这位一日相遇却又在一夕间成就最亲密关系的男人身上,心中充满了无限满足与喜悦。像这样平凡又极其灵秀的古之女子,曾有无数位,又有无数代,都被这潺潺历史长河一一吞没而去,在她们的心目中,即便是这样普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日子也是她们极其向往和渴望着的,对于她们来说,这样的生活,过这样的日子,就已经足够了。

木氏回至竹舍,在门前用石块简单地搭就出一方灶炕,取出从隔壁黄公夫妇家中讨来的半斗子荞麦面粉,和成面团,就着铁案烙出十余丈面饼。接着,又从山中、山脚采挖回一篮子野菜及山竹嫩笋,就着一只大镬炖出一锅汤来。木氏稍稍吃了一回,用一只粗竹筒装了满满一筒,用竹叶、衣衫将热面饼仔细裹了一回,送至田间与刘三吃了。

刘三向木氏说道一人吃饭不香,劝着木氏一起吃了起来。二人一边吃饭,一边谈笑,心情竟有说不出的轻松畅快。偶尔木氏也伸出衣袖帮刘三擦拭脸上的汗滴,刘三都会用一些时下比较露骨的言语调笑木氏,木氏虽然前一刻仍然觉得羞涩尴尬,但细细思索起来却感到无限甜蜜。

因为有限于简陋粗糙的农具使用条件,纵然刘三不停不歇挥洒了满满一日的汗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半亩小田翻耕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程度,并且泥土翻耕得并不是十分彻底,翻新泥土的碎匀、铲堆工作只能让木氏以手中的一只木榔头和一只竹铲来辅助完成,效率非常低下。夜幕降临的时候,刘三与木氏疲惫地回到竹舍。

木氏负责做饭,刘三用采自山上的碎岩石块和着泥巴搭起一座四尺高低丈余见方的灶台,留出两个灶口,一大一小,一个置入一只大镬用于煮饭做汤,另一个置入一只铁案用于烙饼。二人饭前饭后忙到半夜,顾及到木氏生火做饭来回蹲坐站立辛苦,刘三更别出心裁地为木氏整治了一只细巧竹凳,高度十分适合木氏的身材,更与灶台的高矮尺寸非常契合。

二人这一夜在一方宽敞的竹塌上未及宽衣,也没有了之前的种种隔阂,竟自相拥着沉沉睡去,宛然一对新结成的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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