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沙锅回肠】的打赏~)
“什么?你说你要去东都?
不成!这绝对不成!没得商量!”
......
薛仁贵乍一听到薛从嘉的这个请求,就已经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了。
薛从嘉闻言不禁一窒,他愕然片刻,气闷地道:“这是为什么?”
薛仁贵一脸的理所当然,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沉声道:“为什么?这还需要问吗?!你平日里看起来是人小鬼大、又精又灵的,怎么遇到了这样的大事上,却头大如鬼、蠢笨如猪?
那东都洛阳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里可是如今这个大周的天下中最乱、最深、最浊的一池万丈深潭!若是你一脚踏进去了,就算届时再想要随时撤出来,可都要难了!”
薛从嘉正色道:“阿翁,如今刘光业等人为图大周女皇的嘉赏,纷纷争相仿效酷吏万国俊之举,前往诸道肆意诛杀流人、枉造冤案,只谋求自家晋身高升!
前几日,‘青龙门’的洛阳执事羽卫刚刚送来信报:皇帝新封的监察御史们抵达了诸道后,皆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开始大肆屠杀无辜流人!
右翊卫兵曹参军刘光业在剑南道杀死了七百多名无辜流人;司刑评事王德寿在黔中道又杀死了五百多个流人;其余的四道流人被屠杀最少的也不少于一百人!
不禁如此,就是连早年间不是因为谋反而论罪的其他罪名的流放之人,这次也一同遭了秧被诛杀!
而咱们‘四灵宗’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门几乎都是将总部设置在东、西二都。可是咱们常年避居于岭南道,便是每每青龙门的消息从两都传来此处,事情也多半已经过去很多天了,届时我们便是再想做什么也是回天乏术、于事无补。
阿翁,从嘉经此广州府一行,已经深知潜居江湖虽然乐得自由自在,但是却于诸事无益、不过是苟全自己罢了。从嘉真的想为这天下做点儿什么,还请阿翁成全从嘉的这份心!”
薛仁贵闻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怒道:“胡说八道!莫非老夫如今偏居一偶,只是为了苟全自家的性命不成?”
薛从嘉忙上前,一只手轻轻顺着薛仁贵的后背,一只手握住薛仁贵放在膝上的左手,哄着他阿翁道:
“阿翁,您不要生气。从嘉知道阿翁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如今偏居岭南,也全是为了保护从嘉的安危罢了,否则、您早就像大舅舅、二舅舅、五舅舅一般,堂堂正正立于朝堂之上了。”
薛仁贵听得爱孙此言,这才敛去怒容。
他思忖半响,复又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该不顾自己安危跑去东都了!以你这孩子的性子,到了东都又岂是能安分守己过日子的人?阿翁如何能放心得下?”
薛从嘉轻声道:“阿翁,想必您是知道的,西京长安、东都洛阳,它们正是从嘉逃不掉的宿命和归宿......
或早或晚,从嘉总有一天是要离开岭南,走出去、重新回去京都的。然后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的将葬在巴州的父亲接回家去,与母亲团聚!
从嘉在京都确实不可能安分守己、甘当一名富家闲人,这并不是因为从嘉的性格跳脱,而是因为从嘉没有那么好的闲散富贵命:
......如今从嘉的嫡母、庶母及兄姐都还被困于东都不得自由,从嘉不能放任他们被幽禁终身而不顾。他们几人已被幽禁宫中八年了!
八年时间,还不知他们如今是个什么境况......”
说到此处,薛从嘉神色凄然,道:“更何况,而今大兄又刚刚去世,母妃身边只剩下二兄和阿姐......
从嘉已经长大,不能再偏居一偶、与世无争的过自己的日子,却枉顾亲人所受困境......还请阿翁成全孩儿的一片心意。”
薛仁贵苍老的面色瞬间黯然失色:幼鹰大了总是要振翅翱翔的,不论老鹰愿意或是不愿意。
薛仁贵知道,不论而今的薛从嘉姓什么叫什么,这都不能改变薛从嘉那股骨子里遗传自唐太宗李世民血脉中的那一份永不服输的劲头儿。
他的外孙薛从嘉,不仅是薛家的血亲,更是雄才伟略的唐太宗李世民的嫡曾孙,唐高祖李治和周天子武曌的嫡亲孙儿!
他的外孙薛从嘉,是真正的李唐宗室、天潢贵胄的皇亲王爷,而不是暴发户一般被突然从天而降的富贵冲昏了头脑而守不住自己本分的武承嗣、武三思之流的武氏王爷!
薛仁贵更知道,不论薛从嘉窝在岭南道交趾白果村、这个如此贫苦荒芜的蛮荒之地多少年,这都不会抹灭薛从嘉身上的那一抹骨子里就带着的天然贵气。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
有的人——生来就是王侯!
其实,薛仁贵一直都是个十分倔强的人,他并不想妥协。
但他在薛从嘉面前却不得不妥协,因为他没有立场,没有理由去阻止一个少年去设法营救养育过他的母亲和兄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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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道,交州白果村,避世谷。
如今冯元一已经跟着薛从嘉等人一同回了白果村的薛家寨中。而此时,他正在薛从嘉的住处,与那只名叫“灵霄”的幼年白肩雕儿玩耍。
自从冯元一得知就是这只幼年白肩小雕“灵霄”飞在高空中发现了山坳中异常,众人这才寻到了那里的。
于是,他就与这只小雕格外得亲热起来。只可惜这雕儿却只肯听从它主人的话,对冯元一这么个小孩子同样是爱搭不惜理。
原本在路上,冯元一还曾听到那几名薛家寨的部曲们私底下纷纷议论,担忧薛家的阿郎是否会同意陌生人进入寨子。
冯元一还被唬了一跳,以为薛家阿郎是位十分严苛的老人家。
不料当他真的来了薛家寨,却发现寨中众人、人人性格爽朗直快,薛家的老丈更是和蔼慈祥。所以之前那颗一直有些紧张的心,算是终于放下来了。
他的大恩人“薛大哥”安排寨里的人给他烧了一桶滚烫的洗澡水,还端来了很多的吃食给他吃,然后“薛大哥”就去薛氏阿郎的住处与薛家阿郎谈话去,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薛大哥”的房里与小雕儿灵霄玩耍。
不过,冯元一也确实是很久都没有洗过一个热水澡了!
古代人本来就是很少洗澡的,哪怕是像唐朝这样的繁华空前的朝代,这些也都是一样的。
很多平民百姓家甚至只是在季节交替的时候才会洗澡,一年只洗两三次澡的,在这个时候是大有人在的。
至于流人们在流地的生活朝不保夕,日子过得更是拮据。
其实好多时候,他们还是要挨饿挨饥的,像是洗澡这样奢侈的事儿,又哪里是可以经常做的?
岭南雨水丰沛,河流也多些,在小河里刷个澡倒是可以,但是冯元一若是想像过去做刺史府的小少爷的时候一样,一个月洗上一次热水澡,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
想到这里,冯元一不禁格外想念自己的母亲麦夫人和姐姐冯元汐。
冯家的四个男丁中除了他侥幸活命之外、其余全部被处死了。而冯元一的父亲不过是一方刺史,还算不上什么名门显贵,所以他家获罪后、女眷也没有没入掖庭的资格。
于是,冯元一的母亲麦夫人与那个比冯元一大了五岁的亲姐冯元汐,至今依旧是下落不明,也不知道被发配到哪家权贵家中为奴为婢去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如今已经重获自由,不再是被人收押看管的流人了。那么总有一天他定会寻到母亲和姐姐,然后救他们脱困的!
小小的孩子在心里边打定了主意,于是重新充满了斗志,暂时放下了对亲人的思念。
他见到卧房中的大个儿木桶里冒着的热热的蒸气,心下不禁欢喜。
于是跳进桶中,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终于将这一身血污和赶路途中的风尘统统洗刷干净,然后又美美的吃了一顿伙食。
肚子吃饱后,冯元一无意识的碾碎了一小块儿胡饼,试探着去喂了下灵霄。
果然,灵霄傲娇的扭过头去,兀然展翅飞出了小主人薛从嘉的木质小楼,不再跟冯元一玩耍了。
冯元一见状觉得有趣,“咯咯”的笑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薛从嘉竹塌上那床材质看起来很舒服的棉布被面。
冯元一记得自己曾经听他父亲说过,棉花在大周疆域上只有安西都护府一代才有少数产量,再纺织成丝线来织成柔软的布匹就更是难得了。不想这样一个偏僻的岭南小村寨里竟然还有这般昂贵的寝具。
冯元一赶路疲惫,洗过澡、吃饱饭后,一股困意涌上脑海心头,搅和得他昏昏沉沉。
他见屋里已经没有人了,便顺势悄悄的躺在了薛从嘉那床竹塌上,然后舒服的叹了口气!
冯元一迷迷糊糊的想到:“虽然不知薛大哥和这薛家寨众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薛大哥年纪尽管不大,却有一副侠义心肠,又两次救过我性命!薛大哥待我极好、本领又高,从此我便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跟着薛大哥吧......”
......
不知过了多久,等冯元一从黑甜的酣睡中醒来,发现薛从嘉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而此时,薛从嘉正倚靠在房间的窗口栏杆处,头颅微微倾斜、抵在窗栏上面,竟然也睡过去了。
之前那只飞走了的白肩雕灵霄,此刻却正乖觉的站在窗栏上,左顾右盼、样子十分机警,像是正在护卫它睡眠中的主人一般。
冯元一一张小脸通红,他暗道惭愧,想道:“哎呀!都怪我占了薛大哥的床榻,却要害得他在窗畔靠着睡觉!真是罪过罪过......”
薛从嘉此时应该也是刚刚沐浴完、吃过了东西,这才昏昏入睡的。
此时他已经换了一身鸦青色素面薄锦袍子,如墨漆黑的发刚洗完不久,所以还湿着,也就并未梳起来。
黑发只是随意散落在肩头,将肩上的素面袍子打湿了一小片,他却还不自知。
薛从嘉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一小片的下眼睑,看上去竟然有些柔弱的模样。这样安静恬淡的睡颜,使他并不像清醒的时候那样性别鲜明。
闭上了那一双神彩非常的眼睛,此时散发合眼的薛从嘉,相貌上竟偏有一些女子的秀美之态。
年仅九岁的冯元一虽然此时年幼不懂些什么,但是却已经是知道美丑的半大孩子了,此时,竟然忍不住看得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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