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打他,打了这个我从小护到大的弟弟。锦临愣了,苏睿也愣了。
“你说不做就不做了?你说让就让了?那你告诉我,对那些为了护住你屁股下的那个位置死去的人,你该怎么面对?对那些为了护住你性命死去的人,你该怎么面对?对那些在权力倾轧中为了你家破人亡的人,你该怎么面对?”
锦临低着头,对着我。
“锦临,这个位置早已不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了,那上面有太多的期盼,鲜血,悲伤,甚至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们都与你有关。想想我,想想皇叔。锦临,你没得选,我也一样,从一开始就没的选,不论是刀山火海还是康庄大道,我们都只有这一条路。”
哪怕那性命去换,都没有办法回头的路。
锦临低着头,轻轻的抽泣,明黄色的被上,盛开着颜色更深的花,一朵一朵的,被眼泪晕染成悲伤的一大片。
我没有安慰他,他总要长大,总要明白,权力、皇位背后的累累的白骨和挣扎的灵魂,我终究不能给他一个安乐盛世。
“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流泪。”
说完,我就离开了,留下秋兰照顾锦临,秋兰是我自己的人,也够聪明谨慎。同样的疏忽,我只能容忍自己一次。
我站在乾清宫前的台阶上,望着烛光深处的黑暗。
苏睿站在我身侧,说了一句让我一生难忘的话。
“谁都给不了谁,一生无忧。”
是啊,没有人可以护谁一生安好,陪谁由生到死,我们总在不断的失去,不停的挽留,最后却不出意外的,两手空空。
这天我没有守在乾清宫,而是牵着苏睿的手,慢悠悠的走到了灵毓宫,他的手温暖而干燥,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我失去了父皇,没有了母后,找不回大哥哥,还弄丢了皇叔,我以为我失去了一切,却在转头时,看见了他,安静却坚定的站在我身后。
“苏睿,你会一直陪着我吧。”
“会。”声音温柔有力,如月光般清凉柔和。
那晚,我们住在灵毓宫,我给他看了我小时候珍藏的好多东西,父皇给我画的画像,母后给我做的荷包,大哥哥送我的蝴蝶风筝,皇叔给我寻的红玛瑙镇纸,皇帝刚学会写字时歪歪扭扭给我写的信。
我慢慢的回忆,慢慢的说,苏睿静静的听,虽然他不说话,但我知道,他在听。
我说完的时候,苏睿紧紧地抱着我,我静静地窝在他的肩头,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心跳。灯光把我们两个的影子拉得老长,缠缠绵绵的交缠到一起,混着淡淡的熏香,看起来像一个天长地久的故事。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我却感到异常的温暖,若能白首,那真的是上苍对我的眷顾。
但最终还是失去了他,还是亏了良心,欠了命,若是真有来生,我定要青灯古佛,补以亏欠,祈祷来生还能遇见这样一个温暖的男子,不求富贵,只为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