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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一夜焰火(2)

正待我垂首时,身后的人群开始涌动起来,老少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有的人从我和他之间硬生生地穿出一条路,茫茫人群中,我与他相视而立,明明那么的接近到头来也会如银河那般的遥远吗?

“鈭斋……”突然有股更大的力量从背后挤了过来,我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是他跨过来,将我环绕在他的怀里。从他的肩上回望,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好恐怖的景象。我害怕地埋下头,贴在他的胸前,听到他的心“扑通扑通”地急切跳动着。

天空中声声巨响,是焰火开始绽放。

每年年节都会举行的活动,在宫里会放一些,然后宫门之外会再放一些给老百姓们看。

一颗流星般的火焰冲上云霄,随即又有一颗追随上去,在夜幕中开出两朵并蒂的花朵。散开的瞬间似流星的耀眼,又化为炫目的牡丹在上空绽放,落在人们的头上。

身后只剩下零散的几个路人,前方则是围观的百姓们,原来刚才的涌动是为了这一段美丽的焰火。

又是一声接过一声的巨响,炸开在头顶之上,闪烁的花朵,似乎伸手就可以摘到。当我伸出手时,不是没有够到那花儿,而是它已经凋谢。

即使是焰火,也曾绽放过美丽,而我呢?独自守着锦华殿就此终老吗?

若是凄清长夜,我宁愿我守住的是风吟的墓,让他不是一个孤独地躺在冰冷的地下,寂寞地熬着数九寒冬。

一朵接一朵,同时绚烂盛开的花朵。我忽然从鈭斋温暖如春的怀中离开,他带笑的眼角,他心尖上的宝贝应该不止我一人,又何苦眷念一时的温柔,倘若以后的路只剩下我一人,又将去哪里将他再次找回呢?

我身边的人,终究都会离开的,没有人例外。

他不解地看着我离开,却没有追上来。我与他还是隔着银河的两个城池,他有他的锦衣华服,我有我的冷宫可守。若他是真心待我,若是他能早于鈭谦出现,也许我已经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了吧,不用再寄情于风吟,总是害怕受到伤害处处小心戒备。

只可惜他是永王,我是大刘妃,注定的命运。

街道的那头是热闹非凡,我走向的这头却是门可罗雀的寂静。

零星的几个路人从身边擦过,不远处传来另外的一阵“咚咚”的响声。

我眼睛发亮,片刻之间顾不得皇家威仪,提起裙角便朝那声音来源处跑去。

果然,街道的一条小巷口,卖拨浪鼓的小贩并未去追赶焰火的绚丽,而是安静地呆在摊前,守着一堆的拨浪鼓。

还记得幼时,我曾有一个拨浪鼓,小巧可爱,鼓面上还有画着一个大大的笑脸。我视若珍宝,不单为它的别致,更因它是生母留给我的东西。它一直都在我身边,爹曾经偶然提过那是亲生娘亲给我的东西。

在被母亲罚跪后,我怨恨亲娘的抛弃,傻傻地举着它在街面上到处游走,也许亲娘不认识我长大的模样,但她定会认得她亲手为我画下的笑脸。

此刻竟然还能见到拨浪鼓,我心中无由来的高兴,弯下腰一个一个地看着,兴许能找到和我幼时一般的拨浪鼓。

“你喜欢拨浪鼓?”身旁出来鈭斋的声音,我疑惑地看过,果然是他,那双桃花眼里多一丝异样的思绪。

我笑笑,并没有多喜欢,只是我将它视作了亲人,虚构出的娘亲,会疼我爱我的娘亲,会听我诉说受了多少委屈的娘亲……

他眼色一沉,目光停留在拨浪鼓上,不知神游何方,可他脸上的表情又更加地悲伤。放浪不羁的永王也会有这般哀痛的神情吗?那个让他这么心疼的人是谁?

“走吧。”我扯了扯他的衣角,天空里漂浮着淡淡地云朵一般的薄雾。那不是云彩,只是焰火散尽后的灰尘还在游离,追忆片刻的辉煌,奉上一生的璀璨。

夜已深,焰火之后宫里的国宴也将结束,若不趁此之前赶回宫里,宫门一关,我必定难以回去。身为皇妃不在宫里过夜,怕时刻紧盯着我的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被我费力的拖动了几步,转过头,月光下他的目光真挚而专情,被他那般的注视着,仿佛我真的是他心尖的珍宝般。

“不要回去了。”他猛地将我拉回怀中,用力地紧紧拥抱着我,怕我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一般。“不要回去了。”

我愣在原地,忘记推开他,他这是在做什么?心里有个声音在想附和于他,就沉溺在他的珍宝里又如何!

“像我曾经对你说过的,你会是我心尖的珍宝,我会好好待你,永王府里没有冷宫……”

“没有冷宫?”坊间传闻风流倜傥的永王,从来是花丛中片叶不沾身,他此刻对我说的是真话吗?我与他不过相见第三面,他就能给我一生一世的承诺吗?我要的不是冷宫不冷宫,哪怕是再贫穷,只要他能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只要他能真心地对我微笑,即便隐居山林又有何妨?

但那样的人是真实的存在吗?又会是眼前的永王吗?

“皇兄都抱着美人离开了,你还继续相信他吗?”我的迟疑在他眼里变为伤害,他收敛起先前的神色,染上一丝愤怒地低声吼道。

是因为得不到才想得到吧,是因为我是他皇兄的妃子,所以才想要我吗?而不只是因为我是刘平萱……

甩开他的手,我独自走向散开的人群,缓缓地朝宫门走去。

冷宫虽冷,却足以让我安身立命。

宫外虽大,却没有我可以停留的地方。

若不是真心,又要来何用?你是永王,擅长甜言蜜语地哄女子,但我是刘平萱,已被骗得失了心失了所有,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为你所用的,所以这场焰火下的梦境还是到了该醒的时刻。

明日的我,还是锦华殿的大刘妃,还要继续为生存而奋斗,我还有寄柔,她还在被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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