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风声咆哮,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恶魔,张开了它那张深不见底的嘴巴,似要将港城吞没。这场名为红玫瑰的台风来的很突然,来的很猛烈。
牧原依旧在码着字,从开始第一个字之后他就没停过,电脑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提神饮料。
台风来的很猛烈,离开的也很快。第二天,港城就恢复了阳光明媚的晴天,果然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按照天气预报里的说法,这个时候应该是台风来临的时候,而现实是台风现在已经走了。
看着自己十二万字的半成品,牧原起身站了起来,感到双腿酸得不行,伸了个懒腰,听到身上关节噼里啪啦的声音,拉开窗帘,看着大海。
明天,就是他演讲的日子。
港城的黄昏是很美的,太阳变成了橙黄色的大橙子,在云彩的保护下慢慢落了下去。往往这个时候,许多老人就会拿着收音机,在杨树或者老槐树下面摆一个椅子,听着小曲聊着小天。有的还在地上摆放了一盘棋,两个老人你来我往。
小巷中会飘过饭香,许多正在放学路上的孩童闻着香味就可以辨别出这家做的是什么,西红柿炒鸡蛋还是蒜黄烧鸡蛋,辣椒炒牛肉还是蒜台炒牛肉,煮的是挂面还是鱼汤面。
港城有许多的水库,有些水库完全是一个天然的景点,在这将夜未夜的时候,偶尔会在水库听见一两声野鸭的叫声。在水库边的凉亭上有些许多的笔迹,比如说,谁谁谁,我爱你。谁谁谁,我爱你一辈子。更有骂人的,写到谁谁谁,大傻鸟等等。简单来说,这些人简直是无聊透顶了,懦弱透顶了。难道期望自己喜欢的人恰巧来到这个水库,恰好看到自己留下的字迹,而那个自己喜欢的人又恰巧辨识出这是自己的笔迹,然后在下面写到谁谁谁,我也喜欢你,想想就很搞笑。
一个少年推着单车,在水库旁的石子路上走着,走得很慢,看着已经落下半边的太阳,吹着凉凉的风,目光放的很远,不知在想什么。
同样,在一处原野中,少女将铁锹放在了肩上,看着自己种下的几棵小树,满意地笑了笑,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在一棵树上刻下了一个名字,然后望着少年所在的方向,可是她看到的只有半个夕阳。
他在想着她,她在想着他。
可是,他不知道她在想着他,她不知道他在想着她。
翟成开着一辆普通的丰田车,停在了路口,前面是一个胡同,胡同里住着她。
翟成是一个很闷骚的人,闷骚的程度已经超越了牧原,到达了牧原远远不能比肩的境界。
今天,他要做一件他想了很多次却没有勇气去做的事情。拿起了一个易拉罐,上面印着字样,北京二锅头,这是他在拐角的超市花了五十块钱买的,酒壮怂人胆。
她的名字叫做王加琪,身材娇小,面容不是很美丽但是很清丽。高二那年,翟成喜欢上了一个人,夜夜辗转难眠,看不到她时非常非常非常想见到她,见到她时神智就不受控制,忘了时间忘了地点,只想拼命地看她看她看她再看她。
那阵子,翟成的成绩一落千丈,消瘦了许多。他的父亲是在法院工作,以严谨古板出名。他的母亲是一个古文专家,象形字,甲骨字等等在他母亲面前与现在的汉字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的母亲对古法礼数非常地讲究,对古法也非常地推崇。
班主任找过翟成谈话,翟成也只是嗯嗯应付着。
就这样,忍受了一个月之后翟成实在是受不了了。因为她就在他的身边,上课的时候他在看她,下课的时候他在看她,吃饭的时候他在看她,睡觉的时候在被子里拿着手机看她的照片,甚至于在夜里睡觉的时候他都可以梦到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翟成表白了,体育课上,一棵老槐树下。
“这一个多月我快疯了,我喜欢你。”话语很简洁,但这已经包含了太多太多。
王佳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尴尬的笑容,“翟成你是一个好人,但你真会开玩笑,我们只是朋友。”
王佳琪离开了老槐树下,翟成坐在老槐树下的石凳,看着她的背影。
就这样,结束了,他哭了。
车前五米的地方有一棵老槐树,与港城高中学校里的那棵很像,但并不是同一棵。
老槐树的影子在夕阳下拉的老长。
这个地方,翟成不知来了多少次,只要是他一想到她,他就会来到这个地方。
看着她下了公交,从站台处慢慢走过来,耳朵上戴着耳机,听着周杰伦的歌,慢慢走进胡同里。他很多次想打开车门,然后对着她说一声:“你好,我们好久不见了。”
他想着。
如果陶西遇到这种情况,他一定会打开车门然后拦着她,调戏着说一声:“我们这么有缘,去喝杯咖啡吧。”
如果是牧原遇到这种情况,不,牧原应该不会遇到这种情况,要是牧原是他,早在几年前的老槐树下或者是教室的书桌上,他念着一句一句的诗句,看着一篇又一篇的小说,不知不觉就忘了这个人,有时候,有情之人恰恰是无情之人。
如果是苏然,这个时候他已经在她的家中,不管她愿不愿意。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翟成不是陶西,不是牧原,更不是苏然。
他的喜欢是卑微的,是懦弱的。
记忆中,那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心跳的频率,一点一点增加着。通过后视镜,看着她。
他苦恼着,她的身边有了他。
他看着她和他在胡同处亲吻,相互挥了挥手告别。这一刻,翟成有一种冲动,他想拧动车钥匙,打响车,踩下油门。
他真的拧动车钥匙,踩下油门,只想教训一下这个男人,他速度把握的很好。
谁知,一个井盖没有盖上!
出车祸了,那个男人很漠然,回头淡淡看了一眼,直接走了。翟成头撞上了方向盘,直接昏了过去,还好这个时候车子的发动机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车子停了下来,一个汽车轮胎深深陷了进去。
短暂的昏迷过后,翟成醒了,这个胡同偏僻,加上车的玻璃是那种防偷窥的,外人并不知道车里还有人,所以这个地方只有翟成一个人。
翟成打开车门,走了出来,暗骂了一声谁的素质这么差,看了看轮胎,努力地推了推汽车,然并卵。
路灯亮了,昏暗的灯光,月亮在天空上照耀着,月光在风中荡漾着。
翟成掏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给陶西,让他带几个人过来帮帮忙,一道记忆中美丽的声音穿透了他的身体。
“翟成,你怎么在这?这是你的车吗?”王佳琪下身穿着黑色铅字裤,上身穿着白色小衬衫,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翟成转过身,笑了笑,这个笑容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几百次。
“是啊,不知道谁偷的井盖?轮胎卡进去了。”翟成想象了几百次两人相见的场景,或浪漫,或悲伤,或水过无痕,却从没想过这个场景。
王加琪弯下腰,低着头,瞄了瞄轮胎,“看样子挺麻烦的,找人拖车吧,我恰巧认识一家,不过这个时候人家已经下班了,要不明天你再来吧,这车子是不是坏了?”
翟成点了点头,看着王佳琪提着包,问道:“天已经黑了,你要去哪啊?”
王佳琪向翟成走近了几步,翟成的心跳频率提高了几个档次。“家里的菜吃完,我准备去夜市场买点,我认识一家4S店,你要是放心就把车交给我吧,明天晚上你过来拿车。”
“我陪你去吧,帮你提点东西,要不这么让你无条件的帮我,我有点不好意思。”翟成掏出车钥匙,扔给了王佳琪,王佳琪接过。
“好吧。”
灯光下,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你现在在哪里上学?”翟成问着,其实他早就知道了答案,但要是直接提你在那个学校,未免不让人多想。
“港城文科大学,主播系。”
“哦,那你以后要去电视台工作了。”
“你呢?”
“我在航空大学,不过我毕业之后会去法院工作,这是父亲的意思。”
两人聊着聊着就没有话题了,就这样在路上走着,期间翟成一直偷看王佳琪,王佳琪也注意到了一点。
“那个,你有男朋友吗?”翟成还是想听王佳琪亲口说出来。
“有了,已经订婚了。”
“恭喜。”
“嗯。”
“你有女朋友了吗?”
“有了。”
翟成将手中拎的菜递给王佳琪,王佳琪接过之后说了一声再见就转身走进胡同里,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多余的动作。
翟成痴痴地看着王佳琪的背影,月光,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