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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价值

墨家上下一片哗然。

核心子弟?核心子弟都是家主嫡系血脉啊!是家主一脉啊!让堂堂的家主一脉去做一个第三阶层门派的弟子,如此屈辱,难道身为墨家家主竟然还受得!

怎么可能!!

墨织一片平静,他想,他明白了。

“稍安勿躁,”墨帘仪只是淡淡的笑,“墨织,伞剑派弟子的名额,就交给你了。”

议事堂内忽然寂静下来,然后便是交口赞叹的声音。大家竟然没有想到,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墨织,这个被收养的,没有墨家血统的“外人”其实也算是墨家核心子弟!家主的深谋远虑让人折服啊!

“明日你就出发吧。”

墨帘仪淡淡的,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就是啊,墨织就是如此的不受人待见,也许最后的价值就是这个了吧。

“是的,父亲大人。”墨织甚至没有起身,他淡淡的,态度甚至有些倨傲,但这一切却又好像是那么自然,他说着,脸上露出似是玩味的笑。他的身体和表情在那一刻似乎陷入暴走,完全不收他控制。

墨帘仪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微微皱起眉头。

“墨织,你长大了。是有怨言吗?”

“不要有怨言,这既是为了你,又是为了家族。”/

“墨织,你没有修炼的资质,平静的生活,才更适合你。”墨帘仪意味深长的说。

就是说嘛,他也想要平静的生活,这刚刚好啊。伞剑派,虽然是前第一阶层,可是现今势力早已大减,比危机四伏的墨家安全许多。

墨织低下头去:“谢谢您,父亲大人。我没有任何怨言。”他又变回了那个唯唯诺诺的墨织,好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一样诚惶诚恐的低头。

“墨织,你不适合这里,你太善良,也没有合适的身份和靠山。”

“你总是帮助他人,自己的能力又不够。”墨帘仪有一丝怜悯,“你知不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

“你会死,被你帮助的人都会死!”

“去伞剑派,把那个十九带上,他以后与墨家再无关系,是你个人的仆人了。”墨帘仪用了命令的口气。

“是的……父亲大人。”在大人两字上,他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但是头颅却更低了。

平静……也好呢。

我这么柔弱这么胆小,心里也没有装着野心勃勃。

我好害怕死亡,远离这里,我就可以活的长一点。

墨家已然成为了权利的漩涡,和苍茫派的交涉,怎会如此简单?其他家族和门派的打压,又怎么会简单?他是家族的累赘,他在家族中,一定会死啊。

可是明明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墨织生气的却是墨家家主的轻蔑!

明明自己真的是个没有用处的人,但他的心中却又有火影查重。他不喜欢那轻蔑!他不喜欢如此低头!可是他自己,一再告诉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你必须低头!!

“散了吧。”

墨帘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似乎是疲倦了。

“墨织……你留一下。”

墨帘仪道。

“这墨织,什么态度,家住给他这么好一个机会,还不领情!”

“就是说啊,捡来的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得家主令的墨家人渐渐退散。

“我知道你喜欢思雨……我知道你很愤怒。”

墨色的长袍一甩,墨帘仪背对他,眺望远方。

“但是……你真的微不足道,我对你的关心,也仅仅于此了。”

“你的内心渴望风雨,如果你将来有一天选择回到这漩涡的中心,我不会阻拦,可是你的死活,也与我无关。”

“啊……”他长叹一声,“你不能修仙,我估计你是永远回不来了。”

“那么……只是因为与伞剑派的协议吗?为什么……您要收养我呢?”

“不是因为这个吧……父亲大人……我有什么价值呢?”

墨织惊讶与自己的大胆。他在家族中从不多说话,可这凌厉的话语,又是谁说的呢?

是他,自己啊!

“啊,这个,你无权知晓。”

“到此为止吧。”

墨帘仪顿了一下,“明日,你就出发!现在,回去吧。”

望着墨织迤逦远去的墨色身影,墨帘仪幽幽地长叹一声。

“长大了啊……可是还是太稚嫩啊。价值,价值!织啊,你和她一样啊……你和她的价值,是一样的啊!你终究会回来的——如果你真的像她。到那时——”

“你才真正会明白。”

明白我的无奈,我的痛苦,

然后——

……

现在你还不值得我注意,我的对你稍加关心都会让你死亡。

我的……织啊!

……

叶在凋零。

夜在沉默中,失去了生息。

月光变得凌厉,少年在那月光下。

墨织在朦胧的月色下独自走着。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

“少爷?少爷。”

墨织转身:“十九,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是救了你。你没有必要一直跟着我。”墨帘仪说让他把十九带上,估计是不想给家族增加累赘。可是自己不可能给十九好的生活,十九是他在墨家附近救下的一个少年。他是天生轮回眼,能看到人过去的一生,如果被人发现,他这样一个道具只有落得被囚禁然后利用至死的结局,墨家人因为不在意墨织,所以也没有发现这个珍稀的先天轮回眼,墨帘仪同样也没有在意,但是如果将十九带在身边的话,自己弱小的实力同样也保护不了他,还不如让他走呢……自己救得了他一次,却没有第二第三次了……

“可是少爷啊,十九并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少爷不带走十九的话,十九会死的。”

“十九只认识少爷,十九除了能看到过去什么都不会。”

“所以老爷来问十九,愿不愿意和少爷走的时候,我同意了。”

“少爷,我要保护你,如果我死了……你也要记得我,然后要一直……把我带在身边!”

等等……

十九,见到了墨帘仪!?

“十九,老爷……是……”还是确认一下,墨织不可否认,自己还心怀侥幸。

“他说他是您的父亲啊,那就是老爷了。”

墨织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墨帘仪见过十九,一定看出十九是轮回眼!

那么……他的手微微颤抖。为什么?轮回眼可以给家族带来无限的利益,为什么那个一心为了家族的人会放弃!?怎么可能!

墨帘仪要他带着十九……有何居心?

一瞬间,他感觉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已经开始编制,可是自己呢,连触到这冰山一角的权力也没有。

墨帘仪……看不透啊。

他有什么企图!?墨织突然发现,原来一直,他都什么也不知道。

墨织的表情急速的变化,但瞬间就回复了正常,他摇了摇头,把思绪甩出脑海。

既然看不透……那么便不去看!!他眸中精光一闪。

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墨织!反正你是个只求安然度过余生的人,这种神仙打架,又如何牵扯的到你!

既然你肯把十九给我,不论是什么原因,我都接受了!

他脸上又浮出目空一切的笑。他自己没有发现。

十九只以为墨织还不肯答应,道:“少爷,十九已经离不开你了,如果你要勉强,十九也只能是自裁了。十九发誓要效忠您,生生世世都不会更改!我知道自己很笨,可是总有帮的上少爷的事,只要可以帮的上……就足够了!少爷,您不要劝我,我主意已定,您,是我的少爷啊!”

夜光下,墨织彷徨了一刹。

好像有什么契约似的东西将两人连在了一起,那一瞬,只觉得天地永恒。

十九灼灼的眸光,让他不敢对视。十九只是单纯的想跟着自己罢了,自己却想找借口把十九丢掉。离开了自己,十九更不可能活下去!!在犹豫什么?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连勇气也失去了么!!?只是这么的,想要逃避责任吗!自己真的是因为烂好心才救了十九吗?自己恐怕只是因为有能力救才去救!如果不在能力范围内,自己在那是,绝对不会去管闲事!

他是一个如此现实的人。他或许一直以来只在为自己着想。

“十九,跟着我,你只要答应一件事。”

墨织看向他,眼眸中倒映着月光,不,也许不是月光!紫色的气息在墨织的眼中流转,十九呆住了——那还是那个少爷吗?一直懦弱胆小不问世事的少爷?一直退缩逃避任人欺凌的……少爷?!那种——如同魔魅的气息,让他心中只余下两个字——紫魔!

“少爷……”

十九呆呆呓语。

只见墨织伸出手,用力的揉了揉他的头发,那手掌的温度,似乎要传到他心中来。

“不管你变成什么,记住我,永远不背叛!!”

不知为何,这句话是如此顺理成章。

“是的……少爷!”

幽幽中,传来一声长久的叹息,在这一叹之下,两人的契约,在云月中棹合。

墨织不知道,十九也不知道,悠悠的岁月过去后,那声长久的叹息一直萦绕在他们耳畔。终究在繁华中,两人相互联系又再也回不到从前。

但是现在他们还没有变。

但是一切都会变。

翌日。

“少爷,我理好行李啦!”

墨织起床的十秒之后,十九忽然一声大吼,这一平地惊雷吓得墨织的小肩膀都抖了抖。

“真是的,吓死了。”墨织小声道。

这么快?墨织忽然想起他在书上看到的一句促狭话——单身久的人手速快。呃呃,好像挺适合的,这句话和十九这个小处男实在太相配啦!还有真的是吓死他了。

”少爷,你不会是在吐槽我是单身吧……”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啊!你是轮回眼又不是解心眼!

墨织在心里默默的又吐槽了一句。

“真是的,我单身好欺负吗……几乎每个人都这么吐槽我!”十九愤愤。

那气鼓鼓的样子看的墨织一阵好笑。

十九握紧了他坠在腰边的长剑,默默地想。

可少爷啊,以后一切阻挡你的,都会,

——都会被我斩断。

心中默默冒出的誓言,他如此想道。

……

墨织可无心十九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要出发了,墨织本以为自己对墨家是没有感情的,可是要离开时,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淡淡的忧伤。这种感觉毫无来由,他突然发现,即使他不被接受,但是他却已经可悲的适应了墨家的感觉。

再要离开时,就只能承认,他已经将这里当做家了。

毕竟……这里是他十二年的光阴,这里,有许许多多记忆。

墨求辛似乎……也有点可爱呢。他身边的那群小弟名字早已遗忘,墨求辛老是教导他们——小弟可不能自报家门!要衬托老大嘛。哎,不过那愚蠢的模样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啊,我记住了你们的样子,来日就必将加倍奉还!墨汁恶狠狠的想道。真是的,他可不是一个宽宏大度的人啊。

还有墨思雨,祝贺她……此去一别,不知是何年相见。

父亲大人……不是你收养我,我也死了。也许……我应该感谢您啊。

还有时常给他送饭的小桃,传讯的八德,打扫卫生的李婶。

,真是可悲,他在墨家十二年,真真正正记得清晰的,只有这么一些人。墨织蓦然升起一种不知是什么的感受,很奇怪,好像是悲伤,又好像是解脱。

“走了,十九。”

这里,终究不属于平凡卑微的他。

两道身影,缓缓的向墨家外走去,没有道别,没有欢送。

只有两道如墨的影子相随。

只有墨织。

“十九,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墨织在这一刻,忽然放下了所有的疑虑和焦躁。

“你知道吗?我想成为一名国师呢!就是世俗界的国师。”

“国师!听起来好酷呢,那我就是贴身侍卫!”十九兴奋道。

“我想啊,按我这个资质,伞剑派一定不会看上我。”

“到时候,我就可以自由啦!”

——他要做他自己。就这么一生。什么墨家和寂无相,和他都没有关系了。墨织,只是墨织!!他想道。

这是他的任性。

“得令,少爷!!”

……

“无相,我一直不明白,这墨思雨是哪一点好了,你偏偏看上她,还娶她做唯一正妻!”一个女声从华贵的马车中传来,怒气冲冲的。

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子跪坐在华丽的马车里,她看着面前肃冷的男子,他冰冷无情又惊才艳绝。她绝不会相信,寂无相真的看的上一个小小的墨家,看得上一个小小的墨思雨?!

这不可能。绝无可能!

“诛曳,你太浮躁了。”那面色肃冷的男子淡淡而言,“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做一见钟情?”那男子露出了玩味的笑。

“无相!”诛曳急急忙忙跑到他的身前,但寂无相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

“退下,诛曳,我的决定还无需你来左右!”

诛曳只得退后,她不甘心,她明明喜欢了寂无相这么多年,可是!那个墨思雨!可恨的墨思雨!她多走了她的一切,她毁了她的全部!!她是优秀的苍茫派核心弟子,是第一阶层第一大派的核心弟子,可墨思雨又是什么?只是个不上不下的墨家的家主之女罢了!她没有她优秀,为什么偏偏得到了寂无相的心?!!

“墨思雨!我记住了,我倒是要看看你又有何等神通,竟让无相为你如此倾倒!”

诛曳咬牙切齿的低声道。

她不会放弃的。因为……如果墨思雨死了!这就算是有什么婚约,照样是会解除的!

寂无相面色无喜无悲,看不出什么想法。

诛曳的咬牙切齿被寂无相尽收眼底,但他只是轻蔑的淡笑。

他们的华美的车架行进在墨家外山的大道上。但寂无相却忽然招呼车夫停车。

诛曳吓了一跳,“无相,还有好远的路呢,丢弃车架可不是个好主意。”

“诛曳,你可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飞行法诀’?”

寂无相原地破空而去,留下原地发呆的诛曳。

“寂无相!你不知道我不修飞行法诀的吗!”

诛曳平日里都有法宝相助飞行,比法诀的效果要好很多,所以她也没有修行过飞行法决。而今日因为急急忙忙跟随寂无相而来,什么法宝也没有带在身上。

据说墨家外山的各种野兽都被这个恐怖尖厉的声音吓晕了过去。

而就在诛曳恼火之时,寂无相的面前却出现了一个身着墨色长袍的少年。他似乎没有看见悬浮在他上空的寂无相,只是自顾自地走着。

寂无相微微皱起了眉头,在这个少年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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