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野兽一双凶目盯着兰萱,忽闪忽闪的,像是在打量从哪里吃起。兰萱吓得张大嘴巴,可就是喊也喊不出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惹恼了它,一口把自己生吞了。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那野兽的呼吸,渐渐把血口逼近,舌头碰到了她的脸庞,流下粘稠的垂涎,再也忍不住恐惧,放声大喊:“救命啊!救命啊!”。忽然一股巨力打在笼子上,笼子旋转起来。
原来穿林虎被这怪物拍在地上,很快便恢复意识,起身来一声怒吼,双掌运力,把笼子打飞出去。那怪物也被甩在笼子一角,兰萱扶着笼子只顾哭喊,崖壁间的回音远远传了出去。
那点尘师太与两人拼斗正酣,忽然听到崖下哭声,心道:“不妙,险些中了这两个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运足脉流,凝于手中宝剑,空中急转飞舞,落地横扫剑锋,一气呵成,剑气如狂涛奔腾,三丈之内,雪花乱扬。长猿和黑鹰被这剑气所慑,飞身闪避,还是感觉胸口滞塞,受伤不轻。
点尘逼退两人,喝令其他弟子道:“你们给我挡住这两人,我要速速回去!”门下弟子挺剑阻挡两人,点尘回身往崖下追去。正碰到两名守护铁笼受伤的弟子赶来,喊道:“掌门!掌门!快,有个恶人……”
见那穿林虎正双手高举铁笼,朝洞外疾走。点尘暗暗心惊:“这贼人功力不浅,如此举重若轻,步伐沉稳。”当下不敢小觑,一剑斜劈,取他手臂。
穿林虎见点尘赶到,心中大慌,奋起一拳,将铁笼打的高高飞起,下腰躲过一剑。这穿林虎虽是刚猛,可身法比不了长猿黑鹰。点尘乘势剑花疾抖,穿林虎闪避不及,左肩受伤,鲜血迸流,骂道:“贼婆子,剑法好生了得。”点尘待要再攻,那铁笼正好落下,退步躲闪,身法轻灵。轰鸣一声,铁笼砸在地上。那兰萱还兀自在笼子里面大哭大叫,道:“放我出去啊!救命!”
这两人都在应敌之际,无暇顾及里面的兰萱。穿林虎忽然弯腰弓背,大喝一声,两臂一震,双拳打出,这一招力沉势猛,正是他生平本领,浑身解数。铁笼被击的疾旋,撞向点尘。点尘见这铁笼迅疾无比,来不及躲闪,也断不能强行抵御,身体后倾,灵巧的旋了一周,斜挥一掌,借着这铁笼的劲力轻轻落在一旁。而那铁笼则被打的朝崖外急速滚动,如同脱缰的野马。点尘只感觉手臂酸麻,体内脉流翻腾,暗道:“好厉害的一掌,这回新伤旧伤加一起了,大事不妙。”那穿林虎见点尘应变机敏,也暗暗心惊:“这婆子身法妙绝,厉害厉害,竟能接下我这生平最得意的一掌。”
兰萱在笼子里,只感觉天旋地转,一会儿被狠狠的甩在铁笼上撞一下,一会儿又和那头野兽撞个满怀,搅和在一起。她小小年纪,哪里经受过这等匪夷所思,凶险迭起的情形,真不知该害怕被铁笼撞伤,还是害怕被这野兽加害。身上不知被磕碰了多少次,那野兽像是也受伤不轻,精神不振。好在它兽毛松软,兰萱多数是撞在了它的身上,受伤不重,只是心中的越发的恐惧,无助的大叫救命。
点尘和穿林虎两人紧随着铁笼追赶,那铁笼终于缓缓停下。两人一齐欺近,各自同时抓住铁笼一端不放。穿林虎喝道:“点尘贼婆子,快快放开!”点尘毫不退让,道:“毛贼,你当真不知轻重?你可知这妖物放走了,天底下要有多少人受难。”穿林虎道:“哼,那是你的事儿,我们既然受了金主的托付,不管这是什么差事也要做到底。”点尘道:“我看你们三人本事不错,穿林虎只是你的暗名吧。你们到底是何门何派,我自认也算涉猎百家武学,从未见过你们这样的路数。”穿林虎道:“哼!这到不妨告诉你,我们三个都是江湖游派,你们这些名派中人眼高于顶,你点尘师太更是雪越国第一大派的掌门,当然从来不肯正看咱们一眼,不过你怎知这天外有天,不是人人都图名气的,众多游派中藏龙卧虎,不知名的高手数也数不清,我这点稀松的本事,算差的喽。”
点尘道:“名派和游派之间的争斗我也有所耳闻。原来是游派中人,难怪行事如此乖张蛮横。不过我玉极峰向来不理会江湖中事,一直都是洁身独立。今日你等不要再做纠缠,我也绝不会为难。这笼中乃是我派历代镇守的妖物,不可以有半分闪失,你虽为游派中人,也该知道轻重,劝你不要给这天下苍生惹起无穷祸端。”穿林虎略一沉吟,道:“点尘师太既然这等说,我也信的过你是一代宗师,绝无虚言,我等来这之前,绝不知道你们玉极峰上的是什么妖物,只听说吸了它的精血,便可增长功力。如果是我三人自己要来盗宝,这事儿也就算了。不过如今我等已经领了金主的差事,就不管是对是错,天大的事儿也要做成,我们三人混迹江湖,还从未失信。所谓盗亦有道,你们名派中有规矩,我们游派中也有规矩,这有时候啊,规矩比命大,点尘师太你应该明白。”
点尘叹道:“各有立场,道不同不相与谋,你当真不放?”穿林虎道:“不放,坚决不放。”两人手上运力拼夺,拉得那铁笼咯吱咯吱。点尘由于之前遭遇雪崩,本就有伤,今番又力战三个高手,耗费脉流,内伤更重,况且她走的是轻灵路数,与这穿林虎比力,渐渐额头汗水涔涔,落了下风。
两人正争夺铁笼之际,听得剑风响动,那些女弟子正和黑鹰长猿两人争斗。一众弟子阻挡不得,被逼退至此。穿林虎和点尘两人正在拼内力的凶险时分,专心应敌,谁也不敢分心。
黑鹰见穿林虎一时难以取胜,大喝一声道:“穿林虎老兄,我来助你!”说话间已经闪身而来。也伙同穿林虎,拉着铁笼一端。
点尘本就苦苦支撑,这下当真抵不过两人。只见铁笼连同点尘被一点一点拉过去。门下女弟子见状大惊,纷纷赶来,袖中绸带晃动,如白蛇飞舞,霎时间,数十条绸带缠住铁笼,众弟子一起运劲才算稳住铁笼。
长猿见势不妙,大叫道:“你们名派中人,真会以多欺少吗?可笑可笑。”一招急攻,双拳如雨点打出,呼呼风响。众弟子以为是什么伤人的招数,纷纷躲避,岂料是对方虚招。长猿蹦跳灵捷,从数名弟子间闪躲而过。也翻腾着身躯,跳到铁笼跟前,和黑鹰,穿林虎一起用力。其余弟子见状也都用绸带拉住铁笼。
点尘心中大感不悦:“这些弟子,真是没一点对战经验,为何不去攻击三人。却非要如此像蛮牛一般拼力,真是太平日子过惯了,一碰上高手,就不会变通。”只是她当下体内脉流激荡,一旦开口讲话,便会泄气,也只好如此硬拼了。
两方都是谁也不服输,一边三人,一边十多号。可势均力敌,僵持不下,如同拔河一般。那铁笼被拉的咔咔响。哄的一声,顿时四分五裂。双方拉力如同一根紧绷的弦,这铁笼忽然断裂散开,回击之力异常猛烈。一众人分别朝两段震散出去,具受重伤。笼中遮蔽的黑布如纸屑一般飘落。
阵阵低暤,只见一头丈高的猛兽,蹲踞在众人中间,缠着铁链,身如狮虎,头如貔恘。一对弯钩朝天角,两耳如刀,赤目如炬,血口如盆,獠牙狰狞。毛发雪白油亮,有不少伤痕。爪子乌黑如钢,锋利无比。窝在笼中多时,今日得以一展雄骨。张口仰天咆哮,真如云雷暴鸣,目中红光迸射,真如烈焰腾腾。见它英姿神骏,毛发飞扬,势比苍穹,声震冥鬼。惊得那满天飞鸟离巢乱飞,满山走兽归穴蜷缩。
众人听的如此狂吼,个个是心胆俱裂,魂飞魄散。几个女弟子抵受不了,昏死过去。
那穿林虎也算见过世面,竟然双腿直哆嗦,起身便要跑,可就是踉踉跄跄走不动道儿。长猿忙喊:“穿林虎!别动!快别动!”那妖兽猛然扑向穿林虎,长猿跳起营救,却被它一口咬断脊梁,登时毙命。穿林虎清清楚楚听得长猿骨节碎裂,吓的抱头捂耳,坐在地上双脚乱踢,想他也算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却无助哭喊如同孩提一般。那妖兽咬死长猿,竟不吃他,嗅了几下,一爪子将他拍在一旁,此妖竟只为杀戮。众人更添一层恐慌。
正当那妖兽要向众人发难之际,只听一人大喊道:“孽畜!快快退去,不可伤人!”那人随声而来,脚下如飞,一步三丈,几个起落站在妖兽面前,双手合十,道:“众位都不要动!免得引起这孽畜的注意。”
见他是个中年僧人,一身百衲衣,风尘仆仆,脚踏草鞋,头顶戒疤。静立在这妖兽面前。虽说他身着鄙朴,土里土气,不过面色沉穆,眼神刚毅,自有一股凛凛威严,如一座磐石,岿然不动。那妖兽向他狂吼,张大血口,长牙如同耙钉,几乎要碰上这僧人的顶骨。可他只是纹丝不动的站立,没有分毫动摇。那妖兽似乎被他气势所摄,便扭头,朝远处奔去,消失在众人视线。
众人见这僧人面对如此可怖的凶物,竟能如此镇定,面不改色。心中暗自敬佩,不知是何方高人。
点尘缓缓起身,道:“敢问高僧如何称呼?你救下我等性命,大恩不言谢。”那黑鹰还算神智清醒,穿林虎被吓的疯疯癫癫。黑鹰也道:“多谢救命之恩,来日必定相报,我也想知道高僧名讳。”
那僧人还是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目紧闭。点尘心道:“莫不是这位高人已经入定,神游太虚?如此情形还能凝神静修,当真了的,看来我修为尚早。”
正当两人心里纳罕之际。那高僧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大的舒了口气,道:“哎呦!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吓死我了,这畜生可算是走了。可算没把和尚我吃进肚子。”见他伸起衣袖,一遍一遍的擦拭脸上豆大的汗珠,他的衣袖上早就沾满泥土,如此一来,便把自己画了个大花脸,还不自知。
点尘和黑鹰两人大感错愕。他们都以为这位高僧有惊人的造诣,过人的本领,不过见此情形刚才是他故作镇定而已。不过转念一想,他明明心里害怕,还能如此,也当真是更为不易。
门下女弟子见这僧人如此脏兮兮的滑稽模样,不禁窃窃私语,相顾取笑。那点尘蹙眉斜睨,她们才都收敛。点尘师太道:“不知阁下是哪里的高僧?为何会在此处?”
那僧人忙起身,躬身行礼道:“不敢,小僧法号,了言。是冠云寺中的。此番外出游历,曾和师父发下愿,要体会这世间疾苦,度化世间仇怨。一路走来,多遇见各国无端杀伐,心中实为怆然,前几日途经这雪越国,大凉都城,正遇着一批军队出城,小僧见又要起刀兵,便一路跟随,想着能不能劝阻一番,这才跟随到此,刚才听得那畜生的吼声,才追过来的。”
冠云寺威名远波各国,点尘和黑鹰都是心头一凛。点尘道:“原来是了言师父。有礼了。那批雪越国的军队这番并不是来打仗的,是支援我等而来,为了我派中逃盾的妖物。既然了言师父是方外之人,和我玉极峰也算同源,关于这妖物,本是我玉极峰,和南极囚龙山庄,还有你们冠云寺三大派历代掌门的不传之秘,贵派观明方丈应该也知晓这妖物的厉害之处,关于这妖物的事也就不瞒着你了。”当下把妖兽逃脱,厉害关系一一陈述给了言。
了言认真听罢,知晓众人伤势不轻,便劝他们先回崖底恢复些伤势,等援军到来,再另行定夺。又见长猿暴尸在旁,黑鹰埋头叹息。他便坐下身来,为长猿念了一段往生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