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最是柔和,懒洋洋地洒在树林上,将夜间悄悄落在树叶上的露水渐渐蒸干。
昨日因林中变故而被惊走的各种动物又陆续感受到了树林的宁静,回到了树林间,林间重新变得有了生气。
张正雄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动静,渐渐醒了过来,感到脸上有些湿润及清凉,那是露水。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上方的绿叶。
我还活着!
张正雄心中十分感概地道。
失血过多让他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张正雄又闭上了眼睛,一时间也是想不起自己是怎样活下来的,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全身的血都被那邪道老怪的飞剑抽出。当时那种感觉,像是自己的性命被人一丝丝地抽了去,真是永生难忘。
活着真好!
再次缓缓睁开眼睛,透过了林间的绿叶看了看那清晨的天。
很蓝!
左臂传来疼痛,那是被飞剑洞穿的伤口,没有敢动,试了试右臂,可以动,却忽然摸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张正雄艰难地转过头去,只见与自己相伴多年的灵兽躺在身边,早已死去多时。
看到大猿猴身上干瘪下去,一身皮肉似是黏在了骨头架子上,张正雄面色一僵,瞳孔缩了缩,脑海之中忽然闪过四个字:炼血大法!
张正雄终于想起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了,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无法接受,但是脑海的记忆以及眼前的灵兽尸体却时刻在提醒着他,这是真的!
眼前的事实令张正雄头疼欲裂,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撕扯着他的脑袋!
即便是血门的邪修在此也会觉得难以置信,炼血大法虽是血门功法的基本法门,但是向来只能炼化人血为己用,尚未得知可以炼化灵兽的血液,如今不知为何,张正雄却是成功了,若是血剑再走迟一刻定会发现这一可以说是开创了先河的异象。
头痛欲裂到连眼睛都难以睁开,张正雄却依然挣扎着起身,忍着左臂及心口传来的剧痛,把身子往猿猴的尸体挪了挪。
伸出手来,摸了摸猿猴的尸体,过了一天一夜,早就僵硬了。张正雄感到自己的右手抖动得很厉害,脑袋一片混沌,不知自己是害怕还是悲伤,或者是,兴奋!?
脑子里一片空白,挣扎着爬起来,捡回了落在不远处的刀,不顾身上的伤痛,用刀在地上挖了个深坑,显然要埋葬了猿猴,似乎这样便可以掩饰发生的事。安葬了猿猴,张正雄在坟前站了个把时辰,期间神色数次变换,时悲时喜,又是愤怒到面色狰狞,最后这才变得面无表情,收回了落在灵兽坟上的目光踉踉跄跄地向一个方向走去。
去哪?不知道!
接下来怎么办?不知道!
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知道!
脑袋里一片混沌……
…………
九州之上动荡不断,散修四处掠夺正道中小门派的法宝、功法,有的散修之间甚至开始争夺地盘,将灵气充裕之地占为己有,好让自己有一个好的安身之地,运气好的话也许以后便开山立派,摆脱散修的身份。
而杨忱与周断夫也是先后攻下了南阳皇朝以及天运国的边城,花了一夜的时间清洗掉城内的守兵,各自扎营歇息了大半天之后,两路大军竟然似乎是约好那般连一兵一卒也不留在城内,径直出了城门往南阳皇朝及天运国的皇城而去,显然是要单刀直入般直接灭掉一国。
早在两人领了兵符的时候,刘竟仙便下了口谕,两人只攻不守,不许屠城,但是对方国家的高手必须一个不留。两人将瑾南国皇帝的口谕一丝不苟地执行下来,丝毫不管刘竟仙是否有什么后手或者策略。为将之道只管领兵打仗,两人心知肚明,是以不在已攻下的城池内逗留多一刻,用以战养战的方法补给好大军,便直往皇城而去。
刘竟仙所图甚大,自然不会不顾已经落入自己囊中的城池,随着两路大军的才离去,接着便见数个修道人士驾驭法宝落入城中直奔城主府而去,显然是要去接管城池。单靠几人自然不可能管理上数十万人口的城池,不过这些修者都是瑾南国早就在很久之前便倾力培养出来的,行事作风丝毫不同于正道及那些散修,可以说这些修者乃是军队中的修道人,凭几人的手段想控制一个城池想必卓卓有余!
刘竟仙早在动手之前便将千年前自己为了一统九州而暗中埋下的各路势力一一扯了起来,虽然有些早就联系不上,而且不少经已不再效忠于这个千年前的主子,不过以刘竟仙的手段,这些人也不得不屈服,况且如今九州上多方的局势动荡,机会难得,刘竟仙行事就更加无所顾忌了,而经过千年的发展,这股不为人知的势力早已壮大到足以颠覆凡间局势!
九州之上热闹非凡,东海之中却寂静得如人迹罕至的死地。
其实东海面积极其广阔,有许多遥远的地域即便是修道者也未必到过。
但是他们从来未曾在海中见过如此诡异、寂静的场面,若果不是了尘在前面带头赶路,众人自然不能找到黑水河的河水流入东海后流向何处,但也是因为有了尘带路,众多修者这才发觉这一路下来的奇异。整条黑水河在东海之中流经之处,凡是两里之内,没有一条鱼,有的只是海浪的拍打海面的声音。
“真是前所未见的奇异,这条人间的黄泉路不简单啊!为何在青州港口之时没有此番情况呢?”陈阳感叹一声,又有些疑惑地道。
净虚大师想了想,道:“黑水河的河水十分奇异,我想应该是不知何时起,河水便可在流动之中拘走魂魄,而且即使是修者也未能察觉其中的秘密,而动物则不同,特别是鱼类,大多天生便生活在阴冷的水中,对阴气的感觉自然十分敏锐,比起我们修者有过之而无不及,在靠近港口时没有眼前的景象,想必是港口人多,每天来来往往不知多少人,阳气极其充足,自然可以盖过了河中魂魄散发出的细微阴气,那些鱼类生灵自然是不被惊走,如今出了海,没了人的阳气掩盖,所可以察觉到无数魂魄流过也不出奇!”
身边的人听了觉得深以为然,齐齐点头表示赞同。
“大家还是小心为上,九州之上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何况是人迹罕至的外海,莫要大意!”林方出声提醒道。
正道那边寂静无比,魔道这边却大有不同,路过之处总是惊走不知海中多少生物,看来两派人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不知是否会相遇。
…………
张正雄右手提着刀,就这么走着走着,不知自己走了多远,一路上,只穿林翻山,过城遇村则绕开,似乎是怕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被人看到会受到惊吓。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没有在意甚至刻意去避开自己身体的情况,但是张正雄还是渐渐感到自己体内的灵兽之血与自己的身体“相处”越来越融洽,头脑变得清醒,脚步不再踉跄,右手的刀不再拖在地上,甚至自己开始渐渐觉得力气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增长了。
那种增长并不是身体由虚弱恢复过来,而是变得比以前强大,甚至,张正雄几乎是本能地知道,自己现在可以施展土甲附身法术,这可不是自己以前懂得的法门,这是大猿猴的天赋法术!
不过脑袋还是经常混沌一片,他便继续逃避着不去多想这些!
所以一路上,张正雄凡是遇到有人的地方便远远避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可以算不算得上人,人的身体却流的是灵兽的血?!魔道的功法会不会让自己渐渐失去理智而嗜血杀人,会不会有自己杀人吸血,被昔日的好友撞见的一幕,他们会不会杀自己!
这些他都不知道!
所以只能这样走着走着,躲避着,不知何去何从……
头一个月,张正雄脑袋一片空荡,心思也如一潭死水般停歇,整个人几乎不吃不喝,如行尸走肉般游荡于深山野林之中,不知不觉间连自己也不知走了多远,不知身处何处。
奇怪的是,即使遇到了野兽甚至开了灵智的妖兽,也没有那只不开眼去打搅张正雄,还有的似乎把他当做了同类般,要与之套近乎,不过张正雄对此并未看在眼内,只管那么迈动双腿走着。
又过一个月,张正雄还是不眠不休地游荡着,即使是身穿门派道袍,此刻也经不住连月以来的日晒雨淋,原本就在打斗在被血剑划破多处的道袍此时变得破烂不堪,浑身泥尘,看着就如一个乞丐那样,不过,作为人的本能反应,走到此时的他只是觉得饿了,开始在山林间摘些野果充饥,他开始想起自己走了很远,只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也许是因为张正雄身上终于有了人的生气,开始有野兽或是妖兽对其表现出敌意,而即使有兽类袭击他,他也是没有动杀手,动手将之驱赶开去。心底里,他还是当自己是驭兽门的弟子,觉得对这些兽类应该亲近。
又再过一个月,思绪开始流转起来的他竟然觉得自己身体在飞速变化,不但筋骨强韧且力气似乎怎么也用不尽那般,身体内似乎蕴含着一股异力,一股任由其掌控的异力!
就在某一天,张正雄忽然莫名地大吼一声,脚下狠狠一跺,震起漫天尘土,开始不知疲倦地拔足狂奔,在树林间搅起一阵风狂,惊起、惊走不知多少林间鸟及野兽,就像是放了出笼的雄鹰那般,肆意畅游天地间。
最后,不知奔跑了多久,他忽然在一座山岭上停了下来,一对满是冷峻目光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远方,他远远看到了一座城池,那是一座恢弘的城池,他认出了那座城。
那是梁州城!
曾经,自己的门派便是在梁州地界之内,那是他的家,他成长的地方,充满了回忆的地方,曾经,他也偷偷地下山,到过梁州城,那里有他快乐的地方。
张正雄在这三个多月间想通了不少,早已不再多想往事,灭门之祸,丧亲之痛,开始在他心里沉淀下来,而血炼吸取自己灵兽的精血此事,也被他深深藏在心底,既然活了下来,那便活下去!即使是昔日好友知道自己的遭遇,即使自己现在是个怪物,不为他们所认同,自己也要好好活着,这样才可以报仇!
如今张正雄只想着一件事,就是报仇,杀尽天下魔道!
张正雄原本想着可以入城,也好在大起大落远离人气三个月后再次细细感受人间的气息,不过显然他来得不是时候,因为城外的空旷之处,位于城门正面方向,列着一路大军,张正雄不认识这些凡间国家的军队,他只看到了一面大大的旗帜,上面书着一个大大的“周”字。
是周断夫的那路大军,仅仅三个月,便打到了梁州城,既然出现在此处,便证明瑾南国已经将扬州南阳皇朝,荆州大奉皇朝灭了去,如今只剩下梁州的京广国了。
在这么辽阔的九州之上,就算是一月下一城已经足以让周断夫成为人间千古传奇,而这一月下一国,当真让大军之中的众多将领士兵不知如何说话,几乎是震惊得只凭本能地跟着周断夫一路打下来。
先不说杨忱那路大军那边情况如何,周断夫在梁州城前整军之后,再次高举手中的大刀,随着军鼓的起伏声,策马独自冲击梁州城!
而张正雄在周断夫举刀的那一刻,竟然也飞身前掠直往梁州城门处而去。他自然不是想阻挡周断夫攻城,凡间势力的动荡与他无关,之所以掠出,原因之一是因为他看到了周断夫手中的那把刀。
张正雄看到那黑甲将领手中的大刀竟然与自己手中的这把一模一样!
…………
东海有多大?!
也许没有人可以道出,不过如今正道与魔道两派人马却是切身感受到了。
真的很大啊!
周围都是茫茫的海水,目光所及之处便是天与海的连接处,接连飞了三个月,中间也有遇到孤岛可以休整的时候,不过即使如此,许多修者也吃不消。修者可以不吃不喝,甚至寒暑不侵,但是在茫茫大海之中麻木地飞本就极其考验心智,心智不坚定者都开始承受不住这漫长而又孤寂的路途,当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可以遇到孤岛的时候,不少人开始崩溃,甚至有的放声嚎叫,有种走火入魔的迹象。
陈阳等人只好让此等修者留在路上遇到的孤岛上安心休养,好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再回归门派,如此下来,三个月的时间,四千余人的队伍硬是少了五百多人。
魔道那边就更是不堪了。邪修本就练功不修心,不少邪修在路途中因压制不住体内的杀性而变得狂乱而暴起伤人,如此一来周围的邪修不得不将之杀掉。既然有争斗就有死伤,三个月间,这样的事情不知发生多少起,几乎每天都有人被杀,加上那些因跟不上而被落下的邪修,魔道整整少了近千人!
此时,又是到了夜晚,如此日夜更替反复不知多少次,就在连一些魔道长老般的高手也有些吃不消的时候,魔主终于在海上停了下来,其身后众人都送了口气,以为快到了,谁知魔主却做了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缓缓降落在海中,整个身子都海水里头,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
天鬼等人不明所以,其中冥罗压下法宝下去问道:“魔主,您这是……?”
魔主的声音由海面之下传来,还是那样男女难辨,且有种不容置疑的味道,“正道那帮人快要来了,不想死的就照我这样落入海中收起自己的气息,有好戏你们看!”
冥罗听了,心中一惊,想到:正道的人?!难道是追着我们来的!?
虽然心里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他还是朝半空天鬼等人招了招手。
天鬼等人飞下去,听了冥罗转达魔主的意思,只对着大家说了一句“照做”,便也如魔主一般沉入海里,只露出半个头来。
其余邪修自然不敢不从,特别是听到正道那帮人追了上来更是动作一个比一个快,想来正道压着魔道这些年也给大多数邪修们带来巨大的震慑。
虽然不知正道何时会出现,不过现在也是个难得休整的时候,身子浸入海水之中,顿时海水的清凉让众多邪修烦躁的心情开始平复不少。这时,如冥罗等心思敏捷之辈才发现这片海域的特别,太平静了!海中没有见到一条鱼,而且这片海域目光所及之处连一个波浪而没有,整个海面竟然平静如镜,在夜间显得黝黑的海水倒映着天上的月亮显得十分静谧而又神秘。
最先察觉到异常的冥罗与身边的天鬼等人对视一眼,几人都是眼光以及江湖经验丰富的老鬼,皆是看出了对方心中的忌惮:这片海域有危险!
魔道整整六千来人就这样隐藏好自己身上的气息在海里泡着,只露出半个头来,此番景象若是放在平时定然会让人觉得古怪而又好笑,但是谁也笑不出来,现在就算是傻子也察觉到这片海域的异常,让人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不过谁也不敢有动作,魔主不动,天鬼等几个老怪就不动,其余如魔沐、狼坤以及各派长老等高手也不敢动,那更不要说那些后面的弟子了。
就这样在海里泡了半天,谁也没有动,就在天鬼等人心中疑惑究竟正道的人会不会出现的时候,终于,远处的海面出现了大片光芒,这片光芒如云彩一般移动得极快,几乎转眼间便由北面近了众多魔道邪修面前的海域,经过了那片寂静海面往东而去。
是正道,而且人数极多!那片飞快经过的光芒所散发出的威势令大多数魔道邪修大气不敢出,那可都是正道的精锐高手,如此阵象及气势让天鬼等几个活了数百年的老鬼也不禁动容。
冥罗心中对于对魔主提前知道正道的到来感到惊讶不已,小心地从那片光芒上收回少许余光瞥了瞥魔主,对这个来历神秘至极的同道的忌惮又再深了几分。
PS:抱歉!现在才更,来个五千字章,望诸位继续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