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姐看着手里的金条愣住了，惊愕之下甚至忘记了哭泣，乱世之中赚钱不易，一根金条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不是说着好玩的。
左登峰没有停留，走到门前探手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在他看来所有事情都没有所谓的是非善恶，只有因果，他之所以对这个窑姐如此大方有三个原因，一是见面之初窑姐想要免费帮他解决，虽然左登峰没有接受但是还是记得窑姐的情，换做别的窑姐，肯定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情，就算是乞丐，十个铜子八个铜子都是好意思喊的。二是窑姐生活艰难，这些日子左登峰一直住在这里，左右传来的叫声每天晚上也就三四次，这就表明这些窑姐每天晚上也就赚三四十个铜子，扣掉房租也只能维持基本的生计，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乱世之中哪里有可以安安稳稳地活着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心酸。最重要的一点是窑姐最后说的这几句话，再脏的女人在内心也有一片净土，这片她竭力保住的净土是留给那个将来娶她的男人的，她想给那个娶她的男人留下别人未曾得到过的东西，这种想法既悲哀又真诚，然而窑姐选择把自己最后的净土也给了左登峰，就算左登峰不要，但要说内心没有一点波动那也是假的。
“我送送你。”窑姐终于反应了过来，穿上鞋子追了出来。
左登峰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要送就送，左登峰懒得管。窑姐也没有说话，一直将左登峰送下了楼。
“我还能见到你吗？”不知是什么心态窑姐驻足门前开口问到。
“天亮以后离开这里，再让我看见你接客我就杀了你。”左登峰转头看了那窑姐一眼，没有回答那个很愚蠢的问题，转身向街口走去。现在是乱世，除了食物和药品，其他东西都很便宜，十个大洋完全就可以在城中买下一处像样的房子，他留下的金条完全可以让窑姐从良，再过上几年好日子，而如果窑姐仍然接客，那就是她本性坏了，左登峰给过她机会，左登峰又不是圣母婊，感动也就是那一下，之后要杀了她也是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窑姐快走几步拉住了即将走远的左登峰。
“别碰我的衣服。”左登峰心中无名火起，打心底左登峰是看不起这个窑姐的，四爪青龙也有资本看不起世间大部分人，对于窑姐不知分寸的行为左登峰愤然怒视，窑姐见状讪讪松手。
左登峰叹气摇头，也暗暗觉得自己的火气生的莫名其妙，转身离去。
天气已然转暖，夜晚的大街上行人多了不少，城中阴暗的角落和废弃的房屋内不时可见野合苟且的男女，对此左登峰早已经司空见惯了，当然不是因为这方面的AV看的多。而是这些都是一些女性灾民为了活下去而与城中男性居民进行的交易，交易的最终目的是得到他们怀里揣着的铜子或者是窝头。她们除了自己的身体已经一无所有了，她们没有选择，在生存面前三美四德女子纲常连屁都算不上，还死守这些玩意儿的人早就变成了一具具被人削肉下来吃的尸骸。
战争暴露了人性的丑恶，激发了潜藏的**，城中偷抢之事时有发生，即便是街头的夜食摊，也有好几个男人在看护，防止饿极了的灾民哄抢。
见识了城市和城市中人民的污浊和肮脏，左登峰越发怀念与巫心语在一起的那段温馨而宁静的日子，他坐在墙角看着天上的月亮，思绪飞回了清水观，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去想后世的事情，后世的确衣着打扮更加光鲜，但人心更加污浊。他想着如果巫心语还活着，这个时候二人应该正在吃晚饭，一般情况下会吃玉米饼子，春天不能打猎了，下饭的通常会是从水潭里捕来的鱼或者从山中挖来的野菜，巫心语喜欢喝红薯稀饭，二人到了秋天就会去附近的地里偷一些红薯，想起了巫心语偷挖红薯时的鬼祟神情，十分可爱调皮，左登峰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可惜，曾经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伊人已逝，道观已空，巫心语已经长眠地下，而他则浪迹街头，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左登峰不是心如铁石的硬汉莽夫，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终结者，他是个文人，两世为人都是文人，他的心肠很软，情感也很细腻，想起巫心语之后不禁摇头唏嘘，如果她没死，那该多好。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现在体会到了吧？”就在左登峰黯然伤心之际，不远处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左登峰闻言皱眉侧望，发现纪莎正微笑着从远处走来。笑容里带着一丝轻蔑和些许嘲笑。她今天没有穿那件艳丽的旗袍，穿的是普通民妇的衣服。
“这些女人只认钱，金尽情绝。”纪莎点上香烟看着左登峰，神情有些轻蔑，也没有给左登峰散烟。
左登峰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纪莎肯定是发现了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窑子里，她一定以为他是钱花光了被窑姐撵出来的，对此左登峰并没有急于解释，虽然他心里也的确有些不爽。
“找我有什么事情？”左登峰环视左右，发现贾正春在附近放哨，国民党特务果然不是易于之辈。
“你能跳多高？”纪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1875部队的院墙困不住我。”左登峰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敏锐的猜到了纪莎问这个问题的目的，纪莎觉得他们已经拿捏到掌控左登峰的最佳时机。
“我们为你提供照相机，你跳进去拍下他们实验室里的情况，事成之后我们支付你一百大洋的酬劳。”纪莎不再废话直接进入正题。左登峰猜到了她的想法，她就没必要兜圈子了。
“你进去拍吧，如果能活着出来，我再给你三百大洋。”左登峰从怀里摸出一根大金条递到了纪莎面前向她示意。
“我们如果能进去就不烦劳你了。”纪莎面带尴尬，先前她一直以为左登峰是被窑姐撵出来的，所以说话的语气很轻蔑，现在明显是装逼之后被打脸的情况。
“鬼子守卫森然，贸然闯入必死无疑，你想让我进去送死？”左登峰收回金条冷哼开口，他觉得纪莎不是对他期望过高，但也把他当傻子，就是对他期望太低，完全是试一试的态度，反正左登峰就算死了他们也就只是损失一个照相机罢了。
“日军一直在里面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和危险的细菌研究，上峰下达了命令，要求我们尽快拿到罪证。”纪莎掏出香烟递给左登峰，顾左右而言他，想直接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对左登峰进行道德捆绑。
“这就是你让我进去送死的理由？”左登峰不上当，国党的道德捆绑对他是没有任何用的，现在任何人对他的道德捆绑都是没有用的，他又不是皮特帕克，不讲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那一套。左登峰抬头冷视着纪莎，语气冰冷。
“先前你曾经说过你与这里的日军有仇，只要你帮我们拿到证据，我们就会召集人员摧毁这里。”纪莎并没有因为左登峰没接她的香烟而恼怒，纪莎也不是城府不深的人，继续开口画饼。
“我有个想法，你想不想听听？”左登峰并不相信纪莎的话，他非常清楚即便他为纪莎等人拿到了鬼子的罪证，国民党也没能力摧毁1875部队，如果他们有能力摧毁1875部队早就直接摧毁了，两国交战，摧毁敌国的军事基地和军队，还需要理由吗？
“你说。”纪莎点了点头，现在她也意识到了左登峰不是那种听了爱国抗日论调就会二兮兮地冲上去拼命的江湖高手。
“鬼子明天晚上十二点会开车去城北抓灾民回来做实验，我化妆成灾民被他们抓进去，军车会在凌晨两点左右回来，军车一进院子，你们就从外面发起进攻，吸引鬼子的注意力，我从里面趁机帮你们拍照，我什么时候安全出来，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撤退。”左登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你怎么知道鬼子的活动规律？”纪莎闻言皱眉发问，她没有急着质疑左登峰的方案，而是质疑左登峰的情报来源。
“我在窑子观察到的，还有，那栋三层楼下面有地下室，实验一般是在地下室进行。”左登峰平静的说道共享了不是很重要但很必要的情报。
“你的计划的确可行，可是鬼子数量太多，正面进攻我们损失会很大。”纪莎斟酌许久，最终缓缓摇头。纪莎的话中也有说话的艺术，她这样说话按照思维惯性左登峰立刻就要想修改那个方案，而如果纪莎直接否决左登峰的方案，左登峰一气之下直接走了也不是不可能。
“你们如果不正面进攻，我也没机会获取你们想要的情报。”左登峰冷笑开口，这是对他来说最有利的方案，而且进去涉险的也是左登峰不是纪莎，左登峰认为纪莎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我们只有不到十个人，不可能攻进日军内部。”纪莎再度摇头。
“我说过了，只是让你们吸引鬼子的注意力，拖住他们就行。”左登峰出言说道。他知道纪莎不可能不知道他的作战意图，她在这时候假装自己理解错了就是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找个台阶给自己下。但左登峰必须将纪莎等人跟自己捆绑到一起，不能让他们坐山观虎斗，到时候鹬蚌相争，他们渔翁得利。
纪莎闻言没有立刻回答，皱眉抽烟快速思考。
“你如果做不了主可以回去跟你的领导商量商量，我后天早上就会离开济南去办别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除了我，别人不会淌这趟浑水。”左登峰以退为进，他也很想杀了那里面的鬼子，但是他不能暴露出来，不然会让他自己陷入被动。
“我们最多拖延五分钟。”纪莎扔掉烟头正视着左登峰。
“五分钟不够，最少也要拖上十分钟。”左登峰摇头开口。
“五分钟。”纪莎正色摇头。她非常清楚拖延日军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很清楚五分钟的时间足够左登峰拍照并逃走。
“十分钟。”左登峰的语气亦不容置疑。冲进敌人实验室拍照用不了五分钟，但是他冒险进入鬼子军营是为了杀死那些鬼子为巫心语报仇的，除了藤崎之外，其他的那十一个鬼子全在里面。而且如果纪莎咬死五分钟不松口左登峰也无所谓，到时候他大不了不拍照就是了，杀了人就走，反正不仅鬼子追不上他，纪莎他们也追不上他。
“你怎么知道鬼子抓捕灾民的时候不会搜身，如果搜身，你怎么将照相机带进去？”纪莎默认了左登峰的要求换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们的照相机多大？”左登峰出言问道，左登峰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照相机可以小到何种程度。
纪莎闻言伸手比划了一下照相机的大小，不会比半个巴掌大，比左登峰期望的要大一些，但也在接受的范围内。
“没问题，我曾经见过鬼子抓的那些灾民，有一些连褡裢都在肩膀上。”左登峰出言说道。鬼子抓灾民做实验可能从未出现过问题，所以警惕性不是很高。
“日军抓到灾民之后都会反绑起来，到时候你怎么挣脱？”纪莎想了想又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由此可见他们也不是草包废物，也在暗中观察鬼子。
“我不会出任何问题，鬼子是绑不住我的，你只需要给我照相机，然后在看到军车开进小楼之后拖住他们十分钟。”左登峰探手从地上拿起一块路砖握成了碎块向纪莎展示自己的力量，这同样也起一种示威。
“我们回去准备，明天傍晚再来找你。”纪莎转身离开。
“明天记得给我带一根金条，大的。”左登峰想了想开口说道。
纪莎闻言转过身疑惑的打量着左登峰，她不认为左登峰是缺钱的人。
“我怕你们不按照约定拖住鬼子，我总得抓点什么在手里。”左登峰平静的说道。
“我们还怕你拿了钱跑掉呢？”纪莎面露不满。
“那也备不住。”左登峰冷笑开口。他就是吃准了纪莎不得不借助他的力量，所以奇货可居。
纪莎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再次不满的看了左登峰一眼，转身和不远处放哨的贾正春离开了。
左登峰等他们走远，这才站起身从另外一条路向东城走去，明天晚上的行动虽然是与国民党的特工合作，但是他知道国民党的特务和游击队一样不靠谱，所以左登峰非常清楚他们不是自己的战友，他们靠不住，关键时刻指不定他们就把自己出卖了，而值得自己信赖的战友只有一个，那就是十三，这只活了三千年的肥猫。
趁着夜色带回了十三，十三根据左登峰的指示潜伏在了1875部队院墙西北一处平房的屋顶凹陷处，这个地方非常隐秘，即使走到面前了也很有可能发现不了十三的踪迹，院子里面就是左登峰得手之后的逃跑路线，如果不出意外，左登峰跳出来之后就可以带着十三快速离开，十三的移动速度比他还快，自然没有问题，倘若出现意外，十三就是他最后的援军，因为你肯定不能指望一群和他互相利用的国民党特务会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来救他。此外左登峰之所以要在今晚开始布置是因为明天晚上行动之前纪莎等人肯定会跟着他，他不想让纪莎她们看到十三，不论是谁都会对十三感兴趣，他不能用十三的安全来验证纪莎的人品。
次日傍晚，纪莎来了，将左登峰带到了一处废屋将金条和照相机给了他，教会了他照相机的使用方法，这种次世代的东西他肯定很快就学会了，其实看一眼就会了。随后二人一起来到了北城，鬼子抓灾民的时候打的是送收容所的旗号，至于收容所和阎罗殿的区别，日本人没说，但估计也没有什么差别，抓人的规律左登峰也摸清楚了，他们不是见到人就乱抓，而是一条街一条街的抓，前天抓的是东面那条街，按照规律今天一定会到这条街来。
“我会在这里看着你被他们抓走。”纪莎躲在一处废屋后面冲坐在路旁的左登峰说道。
“你最好离远点儿，别被他们一起抓了。”左登峰并未回头。纪莎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他很清楚，不过纪莎也不想想左登峰要是拿来钱就想跑，一个纪莎难道就可以看得住吗？
“军车开进军营一分钟后我们的人就会开枪，记住，我们最多只能撑上十分钟。”纪莎出言叮嘱。
“我知道。”左登峰阴声回应，此时他已经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当初出现在清水观里，破坏了他的美好生活的人马上就可以下去见他们的天照大神。
“照相机的镜头一定要打开，千万要拍下照片。”纪莎再度叮嘱。
“别说了，军车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