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巡夜的人打着梆子,拢了拢身上不算厚实的衣物。三更天了,整条街道都是黑漆漆的,四周静得无一丝声音。就连墙角边树丛里的草虫在今晚也格外寂静。更夫只觉得今天跟往常有些不同,好像更冷了些,也更静了些。不过转念一想,这年都过完了,哪有越变越冷的道理。更夫打了个哈欠,甩了甩头。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向着街头走去。早点完事说不定还可以回家去补个觉。
这条街的街头,与四周的漆黑一片截然相反。一年四季不论何时,每到夜晚总会有些微光从高墙那边透出来。用一般百姓的话来说,这是钱多的没处花的人才会干的事。更夫走到这忍不住停下脚步,抬起头,视线穿过高高地院墙,似乎能看到远处灯火通明的阁楼上歌舞一片。这只是人家后院的高墙,顺着高墙走穿过一条街后就可看到这座大院的正门。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上面挂着巨大的牌匾,牌匾上金灿灿的两个大字“江府”。
说起江府,人们可能还会有所迟疑,但说起他另一个名号,不知道的人可能所剩无几。几年前,江湖上曾有人对各个势力区分排名,“一宫一楼阁,三庄四世家。”只是曾经的三庄在几年前也只剩了翎剑山庄和飞雪山庄。四个世家更是渐渐的没落了。
一宫指的是浮音宫。地处天山雪峰之巅,远离红尘俗世,食雪中之物,饮雪巅之水。虽然近百年来从来没人见过浮音宫的人出过山,但据说,浮音宫的人,每一个都是灵性十足,聪慧过人,有的甚至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浮音宫的弟子,都是自小就被带到雪山上学习奇门遁甲,天文谋略。琴棋书画也均有涉猎,至于武功自是不用多说,浮音宫的人到成年之时,已能做到杀人于无形。
因浮音宫对新弟子的心性根骨等诸多方面的要求已达到了无比苛刻的地步,且一旦成为浮音宫的弟子,轻易绝不下山,而外界几乎也没什么人可以找到浮音宫的具体所在。导致浮音宫并不像一般的江湖门派弟子众多。或是悟性不够,或是亲人不舍。有时候会几十年都不会招收新弟子。
即使如此,江湖之中却几乎没人敢去招惹浮音宫。他们虽然很少出山,可一旦出山却无一不能影响天下大势。在世人眼中,浮音宫显得极为神秘。因此虽然浮音宫从不参与江湖之争,却无人敢否定它超然于世的存在。
而现在还剩下的两庄分别指的是翎剑山庄和飞雪山庄。两个山庄素来都会联姻,因姻亲之故,两家人好似一家。倒是在江湖之中站得稳稳当当。
翎剑山庄以铸造收藏兵器闻名,江湖中之中一些数一数二的武器都出自翎剑山庄。因此在很多江湖人心里,翎剑山庄还是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而提起飞雪山庄,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八个字:“飞雪山庄,财若冬雪”。八个字道尽了飞雪山庄那数不清的金银财帛。而飞雪山庄的现任庄主姓江名成。
江府是飞雪山庄在抚州的老宅,江成逢年过节都会带着妻儿回到抚州,表示自己不曾忘本。如今新年刚过,江家的人仍还在抚州,只因现在的庄主夫人的生辰是正月十六。在这一天,江夫人的娘家会从皇城到抚州来给江夫人祝寿。
江夫人乃是陈国相国大人的千金。在一次外出时路遇土匪险些遇害,幸得路过的江成所救,这才成就这美好姻缘。
说到这江夫人,抚州的百姓总会很恭敬的朝着江府的方向拜拜。对他们来说,江夫人就是那活菩萨。
每次江家回到抚州,逢年过节,江府门口总会摆满几十口大锅用于施粥,粥蓬旁边摆满一些财物衣帛。不仅如此,江夫人还在抚州开了一家药堂,免费给一些穷苦百姓看病抓药。在这抚州城中不知有多少百姓在家中给江夫人供上了长生牌位。
江府的正门口的房檐下挂了两个灯笼,每天一入夜,就会有下人出来把灯笼挂上,没有一天例外,据说这是江夫人的要求。要为走夜路的人提供一些光亮。
今天正是正月十六,江夫人的生辰。这一整天江府宾客不断。有江湖之中与飞雪山庄交好的,也有朝堂中想要与相国大人搭上线的。不管是什么人,抱有什么样的目的,往来宾客无一不是带着高昂贵重的礼物进入江府。可谓热闹至极。据说每年的这一天,抬进江家大门的礼物足以买下半个抚州城。
已到了三更天,宾客还未全部散去,这些都是与飞雪山庄有生意往来的人,或是有求于飞雪山庄的。江夫人也明白这些人不可能是单纯的来为自己祝寿,留到现在自然是有事商谈。此时女宾已散,于是她理了理衣饰,站起来对着江成行了个万福,整个人显得端庄优雅。
“老爷,妾身先行告退。”声音轻缓低柔。
江成站起身来,接过旁边丫头手里的披风给她披上。“好,累了一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遂转过身对几个婢女吩咐,“照顾好夫人。”
几个丫头俯身道了声是,江夫人微微欠了欠声身,便转身走了出去。
走廊漫回,亭山错落。江家世代都是商贾之家,在以前,江府后院的景致并没有多么细致,只是在江夫人入门之后,江成感念她自小在帝都皇城长大,加之每年都会有国相府中之人前来祝寿,这才请了不少匠人来对府中的景致进行了修缮,才有了这般光景。
江府从前院待客之地到后院还是有一段距离,江夫人慢慢地走在回廊之中,前面有两个丫头在盏着灯,身后还跟着四个。她慢慢的走着,思绪却早已百转千回。
她是对的,当初父亲对她们几个庶女表示了想从她们中间选一个嫁到江家时,其他的人没有一个是愿意的,虽然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反抗,但或多或少都能从她们脸上看到些许不愿。
她和她们一样自小都是在这皇城之中长大的。自然可以明白她们为何不愿。在这繁华帝都长了十多年的女子,自是不愿离了这片繁华,更何况嫁的还是最为低贱的商贾之家。
于她们几个庶女而言,或是嫁给人家嫡子做侧室,或是嫁给庶子做正妻。先不论受不受宠,得不得父亲看重,就凭着有个国相的爹,她们都能落个富贵安老。若是自己争气一些,说不定还能得到跟多。无论如何,只要相国府还在,她们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