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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1.5.2章 蜃龙魔虫 二

子渊勉此时虽然神魂不振,但思虑恢复,知道鲲鹏王正为自己治疗。本来蜃龙魔虫钻入他体内,无声无息,没有半点痛楚不适之感,他浑不知觉,此时蜃龙魔虫运功与鲲鹏王相斗,子渊勉方才感受到它在自己腹部,鼓动激荡,似乎要破体而出,却旋又凝聚收缩,如此忽大忽小,往来反复。

鲲鹏王驱逼蜃龙魔虫不成,双指用劲,按击在子渊勉脐****交穴,运动自己体内真气封堵此穴。那阴交穴是任脉、冲脉两脉与足少阴肾经交汇处,鲲鹏王封住此穴,欲阻蜃龙魔虫继续下行。接着他又去封五枢,维道,环跳等诸穴,子渊勉经脉气息颇为充沛,加之鲲鹏王受伤,一口气封截十余处脉穴,鲲鹏王功力大损,险些儿不济。他长吁一口气,对子渊勉道:我把蜃龙魔虫暂时堵在你腹中,缓减它吞噬之势,此后就看你小子自己的本事了。他精神疲惫,又对岛上诸将士道:扶我们进城。

大块岛上的将士护着鲲鹏王三人一路进了大忘城,又进了鲲鹏王的大梦宫。那大梦宫并不奢华,但亭楼、榭阁、轩苑错落有致,在林木葱翠、流水淙淙之间,结构、色调、装饰都雅丽清静,红雪海楼、超然台、天闻阁的名字,和楼阁之上的楹联对语也十分韵致,翦希燕原本最喜欢此种清雅格调,但此时她心中担忧子渊勉,也无心观赏。即使见到了数年前从青鸾皇宫中逃出的宫女操缦,她也没有去探究。

她眼前尚停留着一路上见到的那些断臂之人的身影,她知道那些人都是中了蜃龙魔虫而及时为鲲鹏王所救之人。他们虽丢了一条手臂,却保住了一条性命。而子渊勉的性命却不知要如何维系了。

在鲲鹏王王后、神乂亡妻北野遥的墓前,鲲鹏王告诉她蜃龙魔虫的厉害。那是可怕的意象,揪紧着她的心弦。

在此之前,他们去了骷髅堂,那里有序地列着一具具骷髅,都是为蜃龙魔王残害的人众的遗骸,鲲鹏王命人搜集在此,有上百具之多。

鲲鹏王淡淡地道:蜃龙魔虫似蜃非蜃,像龙非龙,如虫非虫。它无形而有质,无色却泛光。他又补充道:看不到它的首尾大小、长短肥瘦,却时不时闪现着朦朦胧胧的白色雾气。

翦希燕想到初见蜃龙魔王时他身上所带的白雾,知道蜃龙魔虫一直蛰伏在他体内。

鲲鹏王抬头仰望,继续道:蜃龙魔虫以人之精神气力为食,并凭之行动。神门穴是人体五神门户。这蜃龙魔虫从此进入,第一日食人之魂,使人记忆混乱,思维沉滞,想象模糊,决断失据。第二日食人之魄,使人头昏目眩,视之如不见,听之如不闻,虽然呼吸依旧,饮食如常,但冷热不知,疼痛不觉,麻木不仁。第三日食人之志,第四日食人之意,第五日食人之元神,魂魄乃五神之基,志意是其外用,魂魄尽为所食,志意神不得其用,自然任其所吞噬。如此五日,五神俱灭。第六日食人之气,举凡真气,谷气,清气,营气,卫气,皆为所食。第七日食人之精血筋脉,五脏六腑,躯干四肢,人体轰然而解,倏然而空,连一滴**骨髓也不剩,只留下一堆枯骨。蜃龙魔虫饱食之后,便回到蜃龙魔王体内。

鲲鹏王的述说所引起的想象,子渊勉失魂的呆滞神色,先前湖中见到的骇人枯骨,断臂行走的诸人,连同脚下北野遥墓碑的冷酷,充实有序的骷髅堂一齐在翦希燕脑中晃荡,好似失律的弦音,使她感到阵阵的难过与无力。

翦希燕瞧着鲲鹏王,问道:真的没有方法救治么?

鲲鹏王摇摇头,注视着亡妻碑文上北野遥三个字的字体笔划,长久沉默后,说道:许多年前,我曾和这小子的叔父子渊别畅游南方巫州,曾见过一位会五神摄功的前辈,他那时有意将五神摄功传授于我们,只是那时我二人都心高气傲,以为这是旁人左道,不值一学,哎。

翦希燕道:五神摄功?能救得了他?

鲲鹏王点点头,道:蜃龙魔虫噬食他人精神气力,功力之强,当世少有人能以气力胜之,它从人之魂魄志意神吞噬起,也只有在魂魄志意神处着力相抗。后来我因为蜃龙魔王出没在东海之上,又去巫州寻访那位前辈,却再也找寻不到。他叹了口气,道:这是我一生憾事。

翦希燕知道他说的是未能救治自己的爱妻这一件事,心想他既然救不成自己的妻子,断然也无良法救活子渊勉的了。如今孤悬海外,又如何在几日之间找到会五神摄功的前辈高人相救?

她望着远处大海的苍茫,道:从来没有人么?

鲲鹏王知道她问的是从来没有人能幸免于难么。他没有立即回答,忽然问翦希燕道:燕郎,你生平的志向是什么?

翦希燕有些愕然,不知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见他神色严肃,心中猜想,难道这与子渊勉的安危有关?于是细思自己心中愿望。她希望两位哥哥无恙,小妹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倘若能免于惊心诡谲的生死搏斗,就是弃了皇宫皇位,她也十分欢喜;她对于武学不十分用心,她愿意抚琴,喜欢甲桐的质色,喜欢弦丝之音,倘若能补全青鸾遗音,她一定心满意足了,倘若还能遇到知音,那定然十分美妙;她喜欢清,清雅,清净,清朗,清爽,清越,她一个人也能悠然自得,但倘若有一人能爱听自己的琴音,而她也能乐他的所乐,偶尔携手出游,仿佛先前随子渊勉乘风破浪长歌而行,那也十分潇洒快然。但那些能说是志向么?武功绝学,功业名望,家国社稷,天下苍生,这些才是王侯子弟的志向所在吧?

她思之良久,终于摇了摇头,答道:不过高山流水,歌咏一生罢了。

鲲鹏王微微一笑,道:燕郎,我也好算你的知音了。古往今来许多帝皇公侯,追求的是养生主,长生久视,以求无涯生命,享遍人间美色美人,又有些才子看重功名甚于生命,志向高远,开口闭口大宗师如何如何,我实在有些厌烦,我所求的,也不过快哉适意。逍遥游,那便是我神乂全部的豪情与壮志了!从前遥儿在日,我夫妻二人在红雪海楼,抚琴吹箫,赏花听潮,那是人间至乐啊!如今无可追及了。他说着话,怔怔得望着墓碑。

翦希燕挂念子渊勉,猜不透他为何无缘无故说起志向来,想要打断。

鲲鹏王继续道:但这世上就是有这许多可恨之人,一心一意,痴心妄想,如癫如狂,要扬名立世,立功立业,甚至不论善恶是非。蜃龙魔王就是这样的人,不惜残害千万生命。

翦希燕问道:蜃龙魔王驱使魔虫食人精神,要练什么绝世武功?

鲲鹏王道:我也不知底细。但我想韶华是人人所爱惜的,他这门功夫越练越老,他却毫不在意,想来是要以小博大,这门功夫大概是什么长生不死的玄秘。

翦希燕点点头,忽听鲲鹏王道:你说子渊勉那小子是不是那样的人?她吃了一惊,不知鲲鹏王所指,莫名其妙。

鲲鹏王道:这小子先前说自己要的是万世不朽,你说他的志向有多坚决?

翦希燕摇了两下头,一来是她实在不知子渊勉的志向如何坚决,二来她不知鲲鹏王所言何意。

鲲鹏王见她满脸疑色,道:你刚才问我是否有人幸免,未被蜃龙魔虫所害。

翦希燕抬头听他继续说道:这十年间,确实有一人,中了蜃龙魔虫,已来不及砍断臂膀,最后却还是安然无恙。

翦希燕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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