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女王的原则,为了人性和仁爱。
人类应该重温那些美好的故事。
两天后,两国进行了会谈。
按说,小冲他们的谈判对手应是蓝冰国的外交部长和副部长,可是女王对这件事很关心,杜小冲代表的又是大国,盟主国,所以女王和公主直接地和他们谈判了。
在海底各国记者的包围中,谈判进行得很顺利。
会谈开始,女王主动地说:“贵国使臣来访的目的,我们已从贵国的国书中知道。”她的态度比前几天郑重多了,不过仍然很和蔼。“我们要解释的是:我们为什么会收留你们废黜的王后……”
杜小冲动了一下,以示他要说话:“女王陛下,原谅我打断您的话。我恭敬地告诉您,冯小姜不是大西国的王后,她也从没做过大西国的王后……”
“大使先生,怎么能这样说呢?”女王从她眼镜的上沿温和地看着杜小冲,“据我所知,老王爷的确下过诏书,册封冯小姜为大西国的王后,并把诏书交给你们的相国,令他向全体大臣宣读……”她摇摇手,示意杜小冲不要反驳。“后来由于我们所不明白的原因,诏书的宣读被延误了……”
国王隐晦的话被她女儿说出了:“什么‘我们不明白的原因’,那原因海底世界的人都知道,还不是有人把相国杀了!”
对****的无礼举动,杜小冲没有提出抗议。
国王对女儿斜了一眼,说:“在这儿可不能那么说,啊,这世界多么美好呀!”她用这句口头禅掩饰了自己的不安。
“可这世界真地有缺点,国王陛下!”
“大使先生,”女王继续说,“这件事这样看好吗?冯小姜曾是王后是一回事,现在又被新登基的女王废黜是另一回事……”
菲雅给小冲丢了个颜色,叫他不要再为这事争论了。
女王说下去:“我们收留她的原因有两条。一是她如果被你们捉住,很可能被处死。这是我们无法接受的,是上帝所不允许的。你们怎样处理她,这是你们的国事,可是把一位王后杀掉,这太严重了,希望你们考虑海内的影响。二是在战争中,你们使用了不该使用的武器。这也是极其严重的事件,已经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极大不安。当然你们会辩驳说什么是敌对一方首先使用的呀,等等。这可不是理由,你们对付的只是国内的一小撮叛乱分子,却破坏了国际间神圣不可侵犯的条约,让人太不能容忍了,尤其是一个大国,一个盟主国!一个被现代化武器追赶的女人逃到我们这儿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呢?难道凭着国际正义我们不该给她一个庇护所吗?……”
国王说完了,她说的义正词严,小冲一时不知怎样反驳和解释。小公主却为小冲着急了。
“这世界可真有缺点,”她说,“妈,你不要只管自己哇哇啦啦地说,你也听一听人家杜小冲大使先生的话吗!”
小公主的话弄得周围的记者群忍俊不禁,笑着,让闪光灯闪了好多时候。
菲雅听公主这样说话,也低头莞尔。
刚才谈判时促成的紧张空气消失了,小冲得以从容地准备自己的答辩。
首先他向国王公布了冯小姜的罪状。冯小姜早有预谋要夺取大西国的最高权力,她是反叛组织亚兰征的首要分子。她的阴谋如果得逞,就不仅危害大西王国,而对整个大西洲造成灾难,因为她梦想做大西洲的女皇!杜小冲用事实充实了自己的指控,还简要地介绍了亚兰征的组织机构和纲领……
他的发言很具体,很有说服力。“我再向国王和****说明一点,我是冯小姜的亲外甥,她是我的小姨妈。”小冲说,“作为从小对她有着亲情的我,是绝不忍心与她为敌的,可是站在大西人的立场,站在人类的立场就使我的观点改变了,现在我认为她不仅是大西的敌人,也是人类的敌人!”
至于说到使用了超常规的武器,杜小冲畅快地承认了下来。他说:这是事实,但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严重。我们打算彻底清查肇事者(因为,在大西的朝廷中,的确没人曾授意翡冷翠的军方使用这种武器),追究他们的责任。
“我们在这里代表国家特向海底各国就这件不幸的事,深表歉意。”小冲和菲雅站起来向周围上百名手持摄像机和照相机的各国记者鞠躬致意。“请各位为我们转达,谢谢你们!”
下面他们具体地商讨有关冯小姜的引渡问题。
蓝冰国提出以大西国不杀冯小姜为唯一的交出她的条件。
菲雅想打电话征求女王的意见,小冲竟一口答应了。
于是签约。握手。侍女送进酒盘。他们相互祝贺谈判成功和两国友谊的增进。
望着散去的记者,国王深深叹道:“这世界多么美好呀!”
“我看还是有缺点的,妈妈!”公主说,“我们的朋友冯小姜被出卖了,尽管是在堂皇的名义下,我很难过……”
“这件事非这样办不可,我的孩子。”妈妈说,“大西国向我们要人,我们怎能不给呢?这冯小姜也真是有错,一个女人,野心为什么这样大呀!她真不会过日子……”她摇摇头感慨万端,“这世界是如此美好,应该好好地享受才对。”
“妈妈,我要和菲雅小冲一起去玩篮球。”
这话又使妈妈高兴起来,她对杜小冲说:“大使先生,您送给我们多好的礼物呀,在我们国家,我们不稀罕珍宝,那,我们自己有的是!我们好玩,我们喜欢各种各样的好玩的东西。前些日子,我们听说你们公主玩篮球,后来你们全国都在玩篮球,我们那个羡慕呀!可是我们不敢引进篮球,因为我们没有得到你们的女王俯允。现在你们把篮球和玩的方法一齐送给了我们,同时也把玩篮球的权力送给了我们!这是件大事,我国人民将从中得到极大的乐趣,我们的身体将更加健康!我再次感谢您,大使先生,这世界多么美好呀!”
“这世界还是有缺点的,您总是说个没完!”
菲雅忽然说:“我们还有件宝贝没有献给你们呢!”
“那你们还等什么!”小公主又急起来。
“啊,这世界真是美好极了,孩子们,你们什么时候让我见识一下呢?”女王也像她的女儿似地嚷着说。
“那宝贝在我们大使的肚子里,”菲雅笑着说,“他要送给你们十个陆地上的美妙的故事!大使是说故事的能手,我们的公主被他的故事迷住了,特封他为故事大师!”
小冲在心里骂菲雅多事,国王却异乎寻常地热心起来。
“这世界真是美好呀,我们早就听说你们公主听了许多精彩极了的故事。我也曾指示一些文人把你们的故事引进过来。我们是肯为这事花钱的,可他们至今没有为我们办成这事。你们说,我给他们很高的职称,给他们很高的工资,还给他们这样那样的荣誉和地位,可他们给我做了什么呢!自己创作不出什么来,连从外国引进点东西他们也懒得做,于是文化的饥渴就来了!……”
“您又唠叨了,我的妈妈。”小公主说,“咱们快听故事吧,这世界可真有缺点!”
于是,他们又坐下来……这次小冲没有说中国的故事,也没有说在大西国说过的故事。因为他怕他讲过的故事传播开来,她们听了厌烦。他想了想,就对她们说起英国著名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
国王和****听得如醉如痴。听到最后,她们竟都擎着泪眼不敢看人。
菲雅也深受感动。
“啊,这世界上还有这等事,真是美好极了!”国王眨着泪花花的眼睛说,“杜小冲先生,您还有多少这样的故事呢?”
“这世界太有缺点了,你才只给我们十个!”小公主说,“喂,小冲,你看我像不像朱丽叶?”
“但愿公主殿下不要遭遇朱丽叶那样的不幸!”小冲回答。
“我呀,只要面前有个罗密欧,我宁愿做朱丽叶!”
他们久久沉浸在激动里……
小冲想:这样的故事在陆地也不常听人们讲了,这对人的精神修养该是多大的损失呀!
这时,一位大臣进来躬身禀告道:“大西老王撒勒的国葬大典就要开始了!”
大家一愣,随后,女王命令道:“通知各大臣和宫内的公务人员都到一号大厅光电墙前集合,不要忘记穿丧服!”
小公主听不成故事了,脸上怏怏不乐,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国王和公主将到一号厅去,小冲是不愿看鲨鱼吃人的(尽管是死人),就说:“陛下和殿下,我们到馆舍去了……”
“那里也有光电墙,”菲雅说,“我们还要和随行人员一起举行一个公祭仪式。”
国王说:“那是应该的,我们就不陪你们了。”
从王宫出来,在回贵宾馆的路上,小冲问:“你真地要举行祭灵仪式吗?”
“这事,你说了算,你说呢?”
“我,不愿看那事儿……”
“我早看出你的用心了,所以我在她们面前给你找个理由。”
“谢谢你,菲雅。”
回到馆舍,小冲问:“我们这儿真地有光电墙吗?”
“是的。”菲雅说:“你看对面那堵宽墙就是。”
“我没有看出来,”小冲说,“光电墙就是电视机吧?”
“看见墙边的按钮了吧,你只要按一下。”
小冲摇摇头。“你们的这东西比我们陆地上先进,不过我来大西这么久了,没有看见王宫里有电视……光电墙。”
“有的,大西人家家都有。不过除非必要,没有谁愿意看就是了。”
“为什么?”小冲不懂,他也不很愿意看电视,可每天总要看一看的。
菲雅说:“过去,人们很愿意看电视的,特别是老人和孩子。后来发明了光电墙,这东西图象十分清晰,屏幕要多大就有多大,使你有在图象中的感觉。不仅如此,它还能够把你和你们全家变为图象发射、播放到整个海底世界!这样人们就开始讨厌它了。因为它侵害了人们所珍爱的人性和权利。接连着,科学家们又有了科隆、纳米等许多技术发明,人们对科学技术更加警惕并感到十分害怕。他们发现,过去的许多宝贵东西不见了,生活的诗意不见了,许多难以割舍的东西被剥夺了,人际关系被可怕地简单化了。你虽坐在家里,但你好象是在水晶宫里,人们随时可以看到你,观察你,研究你。你在他们面前纤毫毕露,没有遮掩,无可防御!于是,人们开始向往过去,缅怀过去,自觉地回到过去。在大西,你已经看到这种努力的成果……于是连光电墙也被冷落了!”
小冲想想说:“菲雅,你说的这一过程,多么深刻呀!”
菲雅又说:“在大西,有着两股力量:科学在努力向前,人们却拼命后逃。人们把科学技术和生活、道德之间划了一条线,并坚决不准科学越过那条线。人们越来越迷恋往昔……”
小冲在想着菲雅的话。他早就有这样的想法,科学给人类带来的不光是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