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遇到的第一个女孩是他的教官。
她十分美丽十分有才华，但她也十分严酷。
没有人再给他送饭吃。
隐藏在墙角的送话器通知他到饭厅用饭。
饭厅在哪里呢？
他走出门。门边的一个人对他说了三个字：“跟我来！”就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小冲跟着他。
进了饭厅，那里面全是英武的穿银铠的战士。这个帝国有多大？谁统治着这个帝国？这个帝国的存在，对大洋上面的世界意味着什么？他，杜小冲对这个帝国应该采取什么态度？……许多问题，他都想弄个明白，但他知道一时是无法弄明白的。
他准备学会耐下性子。
眼前这些人什么肤色的都有。尽管他们都穿着漂亮的铠甲，小冲仍看出他们有着鳍和鳃，也就是说他们可能都经过手术的改装？那么大西本地人呢，是不是有着天然的鳍和鳃呢？
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声音低低地说着话。好像怕着什么人什么事，似乎有个至高无上的主宰时刻都在令人畏惧地俯视着他们。
他也看到了齐鸣，可齐鸣几次地从他面前经过，竟好像不认识他似的。
带他来的人给他领了一份餐具，在餐具中，他竟看到了一双筷子！难道他们已为他这个中国人准备了一切吗？那么也应该有中国饭菜了！
可是没有。小冲领来了饭菜，却看不出是些什么东西，他硬着头皮吃起来，饭菜竟出乎意料地好吃！
他吃完饭，想在周围溜达一会儿，却被领他来的人命令回房了。
小冲害怕这种沉闷的日子。
可他终于盼到了尽头。
有人来找他了。来的人是一位女武士，这从她身上的线条可以看出来。
“我叫卡佳。”她说，“是你的教官，以后你就叫我卡佳教官好了。”
小冲看着女教官。她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她很美。美得就像用雪花石雕出的希腊女神像。只是眼睛无情地望着他，就似两粒深蓝色的冰珠。
小冲不知自己为什么需要一名教官。
“我可以问您吗？”
“你要问什么？”
“您好像一位欧洲人，却会说中国话！”
“这里的人可以说地球上任何国家的标准语言，这只要在他的大脑里植入一个小小的元件就可以。——你什么也不要问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好的。您要教我什么呢？”
“你要学会在大海里熟练地游泳，这是做战士的首要条件。计划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内，你如果学不会，那后果是很严重的。前些日子你见过那个被处死的人吧？他并没有犯什么罪，只是他没有学会他应该学会的功课。对我们来说，他是个废物，废物就应该被清除掉！”
杜小冲呆怔了。
这里的法律竟这样严酷，如果它有法律的话！
这时，卡佳猛地推了他一把，小冲打了个趔趄就到了墙外的水中。
小冲奇怪极了。这墙可硬可软，可以化作镜片，也可以变作普通的墙壁，这时又似有实无……
小冲呼吸着，两股水流从颈窝里冲进身体，留下空气，又从肋窝泄出，他一点儿也没有觉得呛水和憋气。又过了一会儿，他就完全自如了。
以他的知识，知道在这深海中，水的压力是极可怕的，可是他却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他又想问，可是没有敢开口。
“来，跟我来！”
卡佳拉着小冲向前游去，比起她来，小冲觉得身子笨重，呆滞，老往下坠，卡佳又用力拉扯着他，使他半个身子发痛。
“鱼儿体内有管浮沉的气漂，咱们没有。”卡佳说，“不过我们可以用呼吸来调节。看，我怎么做……”卡佳转到小冲对面，仔细地做给他看。
小冲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很快就记住了要领。可是再聪慧的人一开始也会犯一些错误，卡佳却不原谅他，用中指戴的一个特别的戒指电击他，使他痛彻心腑。小冲咽下已冲到嘴边的呼喊，让它变成泪水流出来。
在大海里，泪水是看不见的。
“睁大眼睛，看我怎样使用胸鳍，——向左拐，右拐，加速！快，笨蛋！……”
小冲几乎忍受不住内心的愤怒。从幼儿园到高中，没一位老师不称赞他绝顶聪明。多年来，聪明几乎成了他的一种公认的天性，他也很以此自豪。现在竟有人，而且是个少女骂他是笨蛋，实在使他怒不可遏！他想反抗，想揍这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外国小妮儿！
他一走神，拐弯时背鳍用错，几乎撞到了她的身上。
卡佳扬起手，又要电击他。
小冲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竟敢反抗！”卡佳圆睁了两眼，眼睛中透露出惊异多于愤怒。
“你不该动不动就用那东西电人！”
“我是教官，你要称我‘您’！”
“那可以。您的心为什么这样狠？我刚刚变成两栖人，就像刚学习走路的孩子，难免会跌跤子的，难道对小孩子的错误就只能责罚，责罚！”
“你不要和我争辩，要知道只根据你抓我手腕一事，我就可以处死你！”
“您不要吓我，我并不怕死！但我要问您：这合理吗？公道吗？”
“你更不能问这个，这里的所有战士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当时差点儿自杀！”
“那您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别人呢？”
“我不和你搅舌，你也没有权力和我这样说话，杜小冲！”
“到！”
“继续跟我学习！”
“是！”
往后，卡佳教官对小冲的态度似乎好了一点儿，再也没有电击他，并且好像也更耐心了点儿，结束时，她还称赞了小冲一句：“你小子，脑子还挺灵的！”她又说：“不过，我还是要把你反抗的事报告上去……”
“那又会怎样呢？”
“上级会命令我把你处决！”
“好……我等着。”
“倔强鬼，你等什么，你要好好地练习在水中游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