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花酒诗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瞪着这个坐在轮椅上发呆的男人,其中的情绪没人能看明白。
白丁没有说话,依然眉眼微垂,不知再想些什么。
“或许,并不是因为那个呢?”一旁,站在角落里的池问仙试探性的问道,“也有可能……”
“你给我闭嘴!”不知为何,一向发火的角色却突然倒转了过来,花酒诗瞪了他一眼,然后再度看向白丁。
沉默便是压抑,而当压抑到达了让人喘不过来气的程度时,白丁终于动了。
轮椅微微滑动,他来到了风尘的身前。
看着后者熟睡时的样子,他忍不住摸了摸这个小家伙的脑袋。
片刻的犹豫之后,便是一抹坚决。
他拿出了一个令其余两人都瞳孔微缩的事物,那是一枚石坠,冰冷而漆黑。
没有理会池问仙近乎疯狂的呼喊,也不去在乎花酒诗满脸的愕然。
他将石坠放在了少年的胸口。
……
……
天空会是蓝色,也会是灰色,如果到了晚上,还会变成黑色。
这些是风尘原本的认知,但当他看到眼前的这一切,那些所谓的原本认知都变得如此可笑。
这里的天空是白色的,并非是日光强烈时所造成的那种亮白色,而是被夺去了所有生机的那种苍白。
一种病态的苍白。
没有云,或许是因为白云在白色的天空中已经无法看见,又或许是云层在惧怕着什么东西,早已逃得不知去向。
总之,天空除了那轮太阳之外,什么也没有。
而且那轮太阳也并非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吞噬万物的漆黑。
让人第一眼看去不由得产生出一种错觉,这并非太阳,而是天空破了一个小洞,又或是一个黑洞正盘旋在天空之上,将天空中的一切存在都吞噬殆尽。
除了大小之外,没有任何一点能让人将这轮黑色的东西与太阳相联系起来。但风尘却能感觉到,这,就是太阳。
黑色的太阳并非射出黑色的光,就仿佛这片天地本就是如此,没有光的出现,也没有暗的存在。而风尘身在其中,也并不需要呼吸,甚至连心跳都不复存在。
“这是梦吗?”风尘掐了自己一下,没有任何的疼痛让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于是心中的恐惧减弱了几分,风尘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自己站的地方,似乎是一片平原,又似乎是一片沙漠。因为视线不知为何,总是在那些关键的地方变得模糊,他向着四周望去,却只能看到一层淡淡的薄雾,雾中有着一条条奇异的线条。
像是山峦连绵不绝;像是沧海波澜壮阔;像是丛林凶险神秘;像是经文复杂难懂……
到底是什么?
风尘最大的毛病,就是好奇心极重,薄雾之外越是模糊,他越是想要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他开始朝着一个地方奔跑。
但剧情却和白丁讲的鬼故事剧情一样吻合——无论他怎么跑,那片薄雾的距离始终和他最开始的距离一样,毫无变化。
不知跑了多久,十分钟?一个小时?一天?时间的概念在这里似乎并不存在。但那份疲惫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风尘大口的喘着粗气,筋疲力尽的坐了下来。
正当他要抱怨的时候,却突然灵机一动,不由得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瓜子,笑骂了一句白痴。
他看向了自己的脚下,那也是一片薄雾。
视线在触及到薄雾的时候便乍然而止。
他不甘心,于是他缓缓的将头向下低去。
在这个过程中,那种没来由的恐惧感又一次凭空而生,让风尘的内心不由得一紧,清晰而又奇怪的窒息感正完美的诠释着他与地面之间的距离。
三尺、两尺、一尺……
终于,在他的心即将跳出嗓子眼儿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穿过了那层薄雾。
这一刻仿佛一瞬即过,这一刻仿佛亘古永存。
天空中的那轮黑日似乎亮了一下。
“扑通!!!”
就像是熟透的果子掉在了地上,就像是无知的顽童掉进了水里。
风尘就这么,栽进了那层薄雾之中。
……
面朝上掉进水里是什么感觉?风尘从未有过这种体验,不过听白丁说,小花曾因为夏天在深水坑里游泳而溺水过,后来被一个男人救了上来,为此还认了对方做干爹,也多了个白痴当弟弟。
风尘曾一度同情小花的遭遇,但没想到今天,他自己也溺水了。
不过没有那种呛鼻子的难受与令人抓狂的窒息,看起来这似乎不是水。
那的确不是水,那是一片永无止境的黑暗,就如同天空中的那轮黑日一般瘆人的黑暗。
也许是本能,又或许是文化熏陶渲染的结果,人类对于黑暗,总是抱着一种厌恶与恐惧的情绪。
风尘没有厌恶恐惧,但下意识却告诉自己应该感到厌恶恐惧。
于是他挣扎,就好像溺水了一样。
但那些黑暗的气息还是犹如跗骨之蛆一般难以摆脱,无数黑气锁链从四面方延伸了过来,从其脚踝、腰侧、指间、脖颈缠绕,眨眼间便捆了个严严实实。
此时恐惧反而却没有那么强烈了,因为绝望已经代替了绝大部分的恐惧。
风尘在堕入黑暗深渊前的那一刻,手还象征性的伸向那渐行渐远的光明。
不知为何,脑海在那抹光明消散的一瞬间陷入了昏沉。
于是风尘在梦中又一次开始沉睡。
当他在一次睁开眼时,见到的却是一张脸。
巨大的、神圣而又恐怖的一张脸。
风尘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原来是一座巨大的石像。
应该是一个神灵的石像,风尘没有见过但却感觉莫名的熟悉。
圣祖?
很奇怪,心中响起了一丝连自己都感觉陌生的声音。
神像十分巨大,即使整个向阳城也比不上它的万分之一,所以人们看到这样的石像难免会有想要下跪的感觉。
但风尘没有跪,因为他很讨厌这种感觉,以至于脑海中有着一丝执念在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下跪。
神像所散发的威压越来越重,它似乎有些怒了。风尘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他对此也有些惧怕,但他依然没有跪,这一刻,他竟然有了向死而生的情绪。
黑暗中似乎是谁叹了一口气,虽然没有声音,但风尘却能感受到其中的无奈与沧桑。
然后,一道宏大、复杂、而又清晰的画面,展现在了风尘眼前。
那是一群类似于神像一般的巨大身影,他们高傲的伫立在天地之间,万物在其脚下臣服,沧海未敢起丝毫的波澜,群山似乎在他们的笑声中瑟瑟发抖,他们,便是是整个大轮回的主宰者!
他们绝对的强大,自然不可能有其他种族可以将其取代。然而,似乎一切都已经是命中注定,当轮回的钟声响起,内部的战火却在他们之间燃起,一烧便是不可收拾。
万物陨灭,山峦被踏碎,沧海被填干,那一整片神州大陆,也被生生分成了两半,成为了一片天神难渡的沉沦海……
风尘看着不知向何时追溯的沧海桑田,不由得呆若木鸡。
他不由得感慨万千,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感慨些什么。
然而在下一刻,这种莫名的感慨不得不被他抛到了脑后。
因为眼前的神像开始坍塌,随之坍塌的,是周围的黑暗空间。
空间坍塌的速度非常缓慢,但所有事物一起坍塌却又显得十分迅速,短短几息之间,自己便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片平原之上。
风尘用力甩了甩头,这才醒过神儿来:“我的天,怎么无缘无故做了这么奇怪的一个梦?”
没有人会回答他,诠释这一切的,只有悬浮在他眼前的那个黑色的光团。
风尘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过去,才发现那原来是一枚黑色的咒文,咒文似乎看起来十分简单,但仔细却辨认却发现又是如此的晦涩复杂,风尘闭上眼去想象,却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咒文的样子,就好像有神明将他脑中有关于咒文外貌的记忆给永久删除了。
他不由得感到一丝恐惧,但转念一想,这只是个梦,我又需要怕什么呢?
于是那丝恐惧很快便被他抛到了脑后,剩下了,便只有好奇。
他缓缓伸出了手,轻轻地,握住了那枚咒文。
……
“啊!!!”
少年猛然睁开了眼睛,长时间的窒息让他不住的大口喘着粗气,仿佛真的溺水了一般。
良久,他才恢复了感知,看着窗口折射而来的阳光,以及神色各异的白丁等人。
少年一脸茫然……